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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   从微明家出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开年忙到现在,总司局的麻烦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也该休息一阵,给自己放个假了。
      微明和清竹依旧送我们出来,清竹挽着我的手臂,嘴角噙着笑,不肯浪费一丝和我讲话的机会般找话题和我聊。“青书,听说你打算把魔法院改造成魔法学院对不对?”
      “是啊,总司局正在忙这件事,估计三五年内就可以看到雏形了。”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微明何不向国学院提议,像我们那里那样,建立一些教育机构,料想也是个了不起的突破。”
      他们相视一笑,清竹道:“怪不得你们相处得那么好呢,想法都到一处去了。他早几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
      我奇怪了,微明也是个不甘平庸的人,既然几年前就有这个想法,怎么不见实施呢?“怎么?是怕国学院不支持么?那就直接上书皇上,想必他也是有兴趣的。”
      谦离摇头笑道:“我的大才女,你还真当天底下人都有你这般待遇么?越级上报可是麻烦不小,上头要是不答应,微明日后在国学院难做人,就是答应了,也难免被人为难。”
      我有些烦躁,蹙眉道:“那些人真是……”
      “这也不是国学院才有的问题,哪个部门不是这样?像你这样一再的得到优待的,就算皇上亲自给你撑腰,在背地里给你说闲话泼脏水的也不少呢。”
      “唉,那也随他们了,我哪有闲工夫管那些事。”
      微明笑道:“和你自己有关的事你倒是不上心,却为别人的事生气,你啊,还是老样子。”
      说话间到了门外,我和谦离告辞而去。我看清竹欲言又止,眼里一股子不安和不舍,不由得一阵烦躁,假意不见,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去。
      这次回来,我是出于愧疚,他们也是心怀愧疚,装出还一如既往的样子真的好么?我们的问题一直存在,从未得到过解决,把这些问题完全抛给时间真的没问题吗?
      谦离忽然道:“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了?”
      我反应不过来:“没有啊,怎么这样说?”
      “才出来,就见你收了心情好的样子,可不是和我生气是怎么?”说罢一手托腮,眼看着窗外,看起来好不烦恼。
      我忍不住笑了,推了推他:“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也知道拿你当挡箭牌不好,只是……我还没有解决问题的勇气。”我也明白越拖就越难以开口,但就是下不了决心。我们三人里面我一直是最冲动,最坦率的那个,他们估计也在等着我开口吧。可他们忘了,我已经变了,我对他们的感情也变了,变得复杂,变得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还是逃避比较轻松吧。
      以后我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吧,有了负担的相处,人总会有意无意的逃避吧。
      我带着小环去看望雷晚晚,开门的丫鬟让我们等着,她先去通报。待她走后,小环道:“她们来找大人,我都是直接带进来的,从来不敢让人在外边等。”她的意思是雷晚晚谱大的很,只是不敢明说。
      我笑了笑:“这是人家的地方,自然有人家的规矩,这也没什么。”
      说话间,忽然一个人影狂风一般冲出来,我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怒喝:“让开!”便被来人推倒一旁。小环忙扶起我,待要找那人算账,那人已走远了,我止住她想开口骂人的冲动,道:“今日我们另有正事,不要和人多计较了。”
      小环压住了气,给我拍拍衣上的灰尘,整理歪了的发簪。方才通报的丫鬟走了出来,道:“总事大人,实在抱歉,我家大人身子抱恙,不便待客,还请总事大人见谅。”那丫鬟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我家大人还说了,总事大人的来意她已清楚了,要总事大人不必客气,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了。”
      小环眉头一蹙,待要怎么样,被我一个眼神止住了,我微微笑道:“如此,就不打扰了,替我向你家大人问好吧。”说罢带着小环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环小声道:“大人,小环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向按察使大人这般示弱呢?”
      在她心目中,估计妃后们就得勾心斗角互不相让吧。雷晚晚今日将我拒之门外,在外人看来估计这是一种蔑视和挑衅的意味。毕竟我们身份相当,一般来说是不该将我拒之门外的。她这般自重身份,若是换了别人,估计得动气了。小环为我出头也是她当下人的本分,主子受了气,他们下人不出声,难道还要我这个主人去和人对骂么?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按察使大人虽然和我无甚交情,却是个坦荡落拓的女子,向不做作,她不见我,自然有不能见我的理由,何必动气呢?若我拜访的是别人,被人如此相待,估计早就负气而去了。”
      小环抿嘴笑道:“看来大人对按察使大人是十分中意,有意交接呢。小环知道了,日后小环多忍让就是了。”
      回到住处,便见皇帝身边的总管大人在等着,“总管大人,许久不见了。”
      总管大人一拱手,“总事大人日理万机,小人无事不敢多扰。总事大人,有客到,这就换了衣裳随小人去吧。”
      我很是奇怪,我会有什么客人会不来找我而是找皇帝去的?总管大人不愿透露,我也不好多问,换衣服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最近闯了什么祸,有人告到皇帝那儿去了。但最近我实在是乖得要命,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可以斥责我的理由。
      到了皇帝书房,我一眼便瞧见座下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更是迷惑。行了礼,听皇帝介绍道:“这是云天国的女王。”深看我一眼,“是特地来找你的。”
      我行礼罢,毫不客气地说道:“在下和女王互不相识,女王怎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呢?不会是弄错了吧。”
      她站起身来,我才发现她是个十分高挑的女子,立体的五官,温雅的气质,棕色的长发,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却有一种让人过目难忘的气质。
      “本王虽与总事大人缘悭一面,但与总事大人可谓是神交已久。”一口雅言说得也算地道。我一想到是谁教她的雅言,是谁会和她说我的事就一阵烦厌。
      “女王这般说法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不知今日寻在下前来是否为云天国使者滞留之事?”
      “正是……”
      我不等她说完便拂袖道:“云天国使者加入魔法院一事也着实令总司局为难,但招揽成名法师是大法师的职责所在,总司局也不好插嘴。”话锋一转,冷笑道:“不过现下大法师因事受牵连,如今正在配合调查,总司局可代为做主。云天国使者虽进了魔法院,但并未举行过宣誓仪式,还算不得涯之国的法师,若皇上应允,女王自可带人离去。”
      她兀自一笑,顿时整个房间有如百花开放,夏日的炎热一时消散无踪,“他回不回去自可做主。本王来找总事大人并非因为此事,而是一些私事。”
      “私事?”我望向皇帝,后者冷淡地看着我,隐约的不悦,对女王道:“如此甚好,你们聊,朕就不搀和你们女人之间的话题了。”他出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我忐忑不安,他又生我的气了?是因为我对女王的态度,还是因为觉得我麻烦特别多?
      女王含笑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虽然我对她的这个动作十分排斥,却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抗拒。耳听她温声道:“你和璟树形容的很不一样。”
      我愈加的厌恶,忍不住抽回双手,冷淡道:“哦?怎么不一样?”
      “璟树口中,你是个傻里傻气,热心过头的女子,对所有人都满怀善意,永远愿意看到事物好的一面。”
      我有些不自在,没错,当年的我是这个样子的,但是我已经变了!被武城折断双手的时候我没有变,被野狗啃噬的时候我没有变,在我义父义母坟前哭泣的时候我也没有变,在我从黑暗潮湿的墓穴中爬出来的时候我变了。我浑身发抖,在飘着小雨的夜里咬着唇哭泣,害怕我看到的任何阴影。那一刻我知道我摆脱了璟树这个恶魔,但我也把我的天真和单纯丢弃了,丢在我的墓穴里。我已如此对待璟树,却还遭遇了这样的事,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防备,还有什么理由不用尽一切方式保护自己?
      “哦,让女王失望了。”
      她不理会我的无礼,微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和璟树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我希望能当一个和事老,请你原谅他。”
      我有些晕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以为她是什么人?竟然来和我说这种话!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还随随便便的开口讨原谅?一时我失语了,不知要怎么回答她,我多怕我一开口就是不管不顾的怒骂。
      耳听她自顾说道:“在他出使涯之国前,我曾向他求婚,他也答应了,但他告诉我,他此生只爱你一个,不管我为他付出什么,他都不会改变。”
      爱?什么狗屁!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字?这个字经他说出口都变得恶心了。怒火升腾而起,烧得我迷迷糊糊,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这样的话!”
      她愣在当场,不知怎么回答。
      “若以我朋友的身份,抱歉,我们不熟。若以一国之主的身份,我不是你的臣子,我们之间没有私事可聊。云天国与涯之国任何的公事往来自有礼部负责,与我无关!恕不奉陪了。”
      在她的惊愕和羞愧中,我大步走出书房,强压着呕吐的欲望,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情绪压在我的胸腔里找不到一个宣泄口。恶心,好恶心。她是谁?凭什么来和我说这些话?我明明已决意忘了,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忘了,不恨了,不想了,不要面对我的失败和屈辱。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这条路上不时有人走过,或是内侍,或是宫娥,或是来寻皇帝办事的大臣,我不能在这里失态,除却这个柔弱女子的身份,我还是一国重臣哪。可我多么的虚弱,我几乎无力站稳,躲着可能见到我的人,稀里糊涂地往后宫而去。
      在我反应过来前,我已在锦绣宫嚎啕大哭,仿佛所有的不甘和怨恨能通过眼泪鼻涕流出来,仿佛屈辱能流出来。不管我怎么伪装,我始终是个女人啊!哪个女人能轻易的对这种屈辱说句放下?
      我只是不想恨,不想毁了我现在的一切啊,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无意间想起时,我还是放不下那份恨意,还是松不开我死死握住的手?指甲都刺破了我的皮肤了,流的是我的血,痛的是我的心啊。
      流月的被子被我的眼泪鼻涕弄脏了,宫娥们守着我不知所措。哭了一会,我镇定了下来,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却止不住哭声。我需要一个流泪的理由,我需要一个流泪的地方,我只是想不到我会下意识的来流月的宫室。接下来我才意识到,我需要的不是流月的地方,而是那个会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你想要报复或是原谅我都陪着你”的那个人。可我不能去他曾经在的地方,我不能在还残留着他的气味的地方哭泣。该死的,就算我已这般难过,却还是有这种那种顾虑。
      一张一张地接过宫娥递过来的手帕,清理我的眼泪鼻涕,我的眼睛一定很肿,不然为什么我看不清面前的东西?抽噎着,想着怎么处理后续的麻烦,我把皇帝的宝贝女儿的房间弄得不成样子,他肯定会知道的,就算他不骂我,我也觉得丢人。丢人就丢人吧,我也无所谓了,混迹官场这么久,我的脸皮也该厚一点了。
      身边的人递过一杯水,虽然很渴,我却拒绝了,还不忘道了谢。
      一声极熟悉的轻笑声将我拉回现实,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努力让双目的焦距对准面前的人。熟悉而陌生的一张脸,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似乎现在正在发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只有一个宫娥远远守着,面前这个人,是皇帝。
      我愣在那里。
      眼看他向旁边的热水盆里捞起一块毛巾,宽厚修长的手有些笨拙地拧干毛巾,为我擦拭一塌糊涂的脸。温热的触感让我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这个人的出现也让我出了一身冷汗,顿时觉得那些难过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努力的,想撑起我总事大人的样子。
      他还是笑着,不是寻常的冷笑或者带着什么不明意味的笑容。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敢回答,羞辱和愤恨让我低下头来。我多怕他生气,为我的无礼。多希望他离开这里,让我痛痛快快的再哭一场。
      “你不说话,让朕怎么为你做主?”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主,我只想哭完后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这才发现,原来我面对这件事最想做的,只是息事宁人。就算我已痛苦至此,还是不愿让双手染上血腥。我究竟是懦弱还是仁慈?
      那个人为什么要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明明已经要忘怀了,无所谓原不原谅,我只是要忘记了。可是上天和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让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他只是匆匆过客也还罢了,我可以选择忽视他,假装他只是偶然出现的噩梦!他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国家?他为什么要闯进我的生活?我那么努力的忽视他,忽视他给我的伤痛,忽视那些已经远去又渐渐出现在我梦里,狞笑着追逐我的回忆,泣血的回忆。他夺去的不仅仅是我的童贞,还是我的曾经,那个在父母守护中快乐成长的我,那个对一切满怀善意的我,那个坚信一切美好词汇的我。我现在才发现,微明背不背叛我并不重要,夏梦寒有没有夺去我的力量也不重要,如果没有遇到璟树,我的内心不会充满恨意,我原本是一个很善于原谅他人的人啊。
      我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不敢哭出声音,捂着嘴,极力的要求自己冷静,但我全身发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身体猝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听着他的心跳声,他的叹息在我头顶落下。我像终于寻找到避风港的小船,贪恋着那温暖,龟缩不出。
      不需要谁为我做主,不需要谁为我解决问题,很多时候我只是迷茫,我只是不知要往哪里去。我只是,不忍看着我的灵魂走向我不愿意它去的方向。我需要人帮我把它拉回来,或者,帮我为它的堕落找一个理由和借口。在陌生的怀里,贪恋着那陌生的温暖,我多希望此时此刻守在我身边的是辰溪,我的辰溪,为我指明方向的辰溪,将我的灵魂拉往幸福的辰溪。
      可我知道,他也许永远,永远都不会为我做这样的事了,他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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