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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沮丧和烦躁包围着,机械般做着该做的事。在皇帝那儿如何解释,季玉的丧事如何安排,对这场刺杀如何调查,魔法院那边对此事又有何反应我已完全不知道了。我还是忙,大脑十二个时辰全开。一天,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头顶的帐子由模糊慢慢的清晰,又慢慢的模糊,我捂住眼,胸口烦恶欲呕。捂住眼睛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我的衣袖,官服的衣袖,昨晚怎么入睡的,我已全无印象了。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皇后,您醒了。”
      我放松下来,知道我没有太过荒唐。支持着起身,强笑道:“齐连,你早。”
      齐连愣了一会,很迷茫的样子,“现在,现在已是下午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找鞋子。“该死,睡得太死了!诺尘呢,怎么也不叫醒我?”
      “他们在门外等了一天一夜。”齐连坐在床边,两只手交叠放在一起,眼睑低垂,那模样柔弱又无辜,素白的脸,将挽未挽的头发,连我看了都有种被惊艳的感觉。未语面先红,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清,“皇后这么忙还来开导我,我,我很是感激。”
      这句话不必脸红吧,一时我也不急了,反正都已迟到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双手撑在床垫上,笑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他的脸更红了,嗫嚅半日组织不成语句,我故意逗他:“不说我可走了。”
      “我……江海……”我停下来,看他羞愧得都要哭出来了。“我不生气了,放他回来吧。”
      “回来?”我有些惊讶,随即隐去这份惊讶,转为欣喜,“你肯原谅他是再好没有了。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流裳的。”工匠村的事我毕竟不好插手,不能直接这样答应他。不过江海也不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罪,事主都不介意了,治安所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我惊奇的是他会让江海回来,我还以为就算他释怀了,也永远都不想见到他了呢。经过这次事件,我想江海那小子也不敢乱来了。
      离开工匠村的时候我才隐约想起,昨晚我心血来潮来看齐连,和他说着话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记得我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谁把我弄到床上去的就完全记不清了。
      魔法院已乱成一锅粥,因私斗被抓去一批人,前两天兵部又要去一批人协防晴无城,剩下的精英份子没几个,现在要查暗杀重要人犯季玉的杀手,可不就是在这堆人里面找么?他们能不惊慌,吵吵嚷嚷的么?
      我头痛欲裂,此事我究竟是查还是不查?不查,打击不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查,又是一场轩然大波。我踌躇半日,想来一个主意,和魔法师相关的事虽然归总司局管,但皇帝要的犯人莫名其妙的死去,帝都镇守也可以管。我委托帝都镇守调查此事,帝都镇守一脸的为难:“不是下官不想办,而是无从办起。魔法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力量,要从何查起?若是一般的刀伤剑砍,不但可找人证物证,还可以从兵器的形状,下手的方式之类的寻得蛛丝马迹。总事大人这是难为下官了。”他一脸的忧烦,苦大仇深的模样,又不敢太过拒绝。我知道前些日子调查魔法师私斗一案让他伤透了脑筋,这是不想再办和魔法师有关的案件了。
      我笑道:“镇守大人不必烦恼,只管做出必定严加调查,绝不宽怠的样子就够了。据在场的魔法师作证,人犯必定是被金系法师所杀。镇守大人只要对有作案条件的金系法师进行排查便可。”
      “案发当时,大法师也召唤了十分强大的金元素,由此看来……”他不敢说下去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无非是说夏梦寒此举是为犯人作掩护,按理也该刑拘到案,细加审问。但魔法院是相对独立的部门,除了皇帝,就总司局可管,是以询问我的意见。
      “大法师事务繁忙,且不必去扰她,结案之日定有分晓。”
      镇守大人不安地离开了,我想他可能在想:不对大法师进行审问,调查又只是造点声势而已,这案子怎么能结啊。
      其实我对犯人的身份已了然于胸,之所以不拿他一是苦无证据,二是现下确实没空理会这件事。就此放过的话总司局颜面有损,日后魔法院的工作也不好开展,让帝都镇守接手此事只是不想让此事降温。等晴无城事情一了,立刻就着手处理此事。
      几日前,总兵大人终究还是来总司局要人了。如我所料,晴无城的驻守官兵闹得越来越不像话。兵部为了分散他们的力量,将部分官兵外调,让他们即刻启程。军令如山,起先他们还打算听命调走,不知怎的忽然反悔,说是兵部有意维护魔法院,要分散他们。也不知是谁起了头,驻守将士大闹镇守府,将好端端的镇守府砸了个稀巴烂,还威胁要集体解散,宁可当逃兵被通缉也不肯罢休!兵部若派兵镇压也不是不可以,附近几座城兵力不少,要镇压这些兵油子不是难事,但这么一来难免有流血冲突,成本太高。不得已,只好到总司局要人。我精心挑选了一些有在理事司工作经验的魔法师,这些魔法师上战场还略有不足,但组合协作起来,当当“防暴警察”绰绰有余。
      有此背景,志宇打伤大将剑河的案件就好审判了。晴无城闹出这样的事,剑河这个驻边大将难辞其咎,兵部对此颇有怨言。剑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以为劳苦功高,怂恿下属带人闹事,犯了众怒,监正大人不能参加重审,整个审理过程中除了他自己,也没什么人会为他说话了。总司局又呈上这十日里收集到的他在任期间不法行为的证据,等着此案审结立刻告他一状。
      志宇无罪释放那日,总司局上下欢欣鼓舞。我在总司局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庆祝这场胜利!这次胜诉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从前我在刑部的时候也处置过几起平常人伤害魔法师案件。案犯不管是何身份,无缘无故的杀害魔法师都杀无赦,没有任何借口可言。虽然对普通民众带来一定的震撼,终究还是小打小闹,造不成声势。现在是二品大将与无品的驻边法师的冲突中,魔法师大获全胜!剑河败诉,锒铛入狱。这是魔法师的胜利,也是总司局的胜利。总司局自成立以来,魔法师们只见总司局如何的和他们作对,并不觉得总司局在为他们谋求利益。这次事件也告诉他们一个事实:总司局处理一切和魔法师相关的事件,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不可私斗,不可伤害寻常百姓,也不让寻常百姓,乃至于高官贵族随意伤害他们。
      魔法院看总司局的眼光变了,他们不再带着敌意的目光就是证据。
      我多想再好好享受这种氛围,没有敌意,没有对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该是充满善意,和谐的。这些词汇对于魔法师来说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但我很快的,又要找他们的不是,又要当恶人了。
      暗杀犯人季玉事件在镇守府审理。除了镇守大人,总司局,魔法院均有人参加。难得的是夏梦寒也出席了,从前她对这种事是从不理会的。我看她嘴边带着微微的冷笑,有些得意的神情,我想,她今天来主要是想看我的笑话,看看这场没有人证物证的案件要怎么审理。
      所有有能力暗杀季玉的金系法师一字排开,脸上神情各异,不屑者有之,不耐烦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正式开庭之后,诺尘将一个黑衣人引了进来。黑衣人一身宽大的长袍,手足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披了一块黑布巾,将整张脸埋在阴影里。从身形上看,来人似乎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弯弯的脊梁,颤颤巍巍的步伐,几丈路他挪了半天还未到。但没有人敢有丝毫不耐烦,自他出现,整个镇守堂的气氛忽然变了,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目送老者走上前来。
      镇守大人忙迎来下去,行了一礼,也不敢碰触老者,把老者往座下的位置上引。屋外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屋里一股寒意,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感让人有些颤栗。
      来人是涯之国唯一的黑巫师古月。黑巫师拥有能轻易看穿事物本质的能力,这个说法很笼统,什么叫事物的本质?事情的本质我还能理解,什么是物品的本质?难道还能看出这个物品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里面有什么吗?我估计其中的缘故除了黑巫师之外也没什么人能弄懂,也就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古月大人历来神秘,没有人知道他多少岁了,什么时候来涯之国的,人人都知道涯之国有黑巫师,但见过的人不多。古月大人负责处理一些无头公案,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但影响极坏的案件。任何难缠的案件只要古月大人出马,定然能水落石出。他也不会提供什么人证物证,他说是谁就是谁,有再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都没用。他说的话就是真理,就是真相,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准确性。
      没人想到我能请到古月大人出马,帝都镇守诚惶诚恐,夏梦寒讶然,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捧场我也欢喜不已,看来我的激将法成功了。他要是不来,我还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
      散漫不羁的法师们也站直了身子,肃然立在堂下。我不禁摇头苦笑,对付这帮人,只讲仁义道德是没用的,武力的震慑也是不错的选择。
      古月大人才坐下,就嘶哑着声音慢慢说道:“榛轩。”镇守大人的名字就叫榛轩,古月大人直呼其名他也不敢吭声,低头听训。古月大人用拐杖敲着他的手,“这等小事你都叫我来,好没用。”镇守大人只好连连告罪。
      “这种小事。”古月大人说了几个字就停下来喘上几口,“用不着施术,用这个就好。”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水晶球,那水晶球通透润泽,露珠一般滚动着光泽。“这是沧海之神的泪珠幻化而成,咳咳,也不必我多解释了。”
      这个世界自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神话体系,并对自己的神话体系深信不疑,所以就算在天外客还备受推崇的年代,也无法将我们那个世界的信仰带入这个世界。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这个世界连魔法巫术之类不合理的东西都存在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存在呢?要说这里真有神鬼掌控着这一切,我也是相信的。这里古月大人说的沧海之神就是他们信仰的一个掌管海洋的神祗,传说这位沧海之神慈悲之极,又冷酷无比,就像瞬息万变的大海,一时温情脉脉,给沿岸的居民送来数之不尽的食物和宝藏,一时巨浪滔天,恨不能吞噬一切活物。沧海之神是一个出场率比较高的神祗了,传说但凡有船只遇难,船员在极度绝望中向沧海之神呼救,将自己做过的所有坏事一一说出,若沧海之神觉得可以谅解,就会停息风暴,并将他送到岸上去,但若有一丝隐瞒和虚假,大浪就会将他埋到深深的海底去。沿海居住的渔民遵循着一个原则,就是绝不和奸恶之人同船。沧海之神在人们的心目中代表着正义和公理,古月大人说这个水晶球是沧海之神的眼泪,其中代表的含义不言自明。
      古月大人用一块黑布罩住水晶球,让法师们依次上前将手伸入布中,摸着球体,问道:“你可曾杀了犯人季玉?”
      法师回答后,水晶球一无异状后让他们往后边去。如此这般,不一会便弄完了,水晶球没有任何异状,众人自然不会去怀疑水晶球的效力,只暗自猜度,是不是犯人根本就不在这些人里面,帝都还有谁也是有作案可能的?
      正胡思乱想着,古月大人忽然道,“现在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几双手伸了出来,不一会,除了其中一人,其他人的双手慢慢变黑。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我看双手白净的那个人,是上任金系长老满园,也是夏梦寒的忠实拥护者。他看其他人的手都有变化,忽然明白过来,一时面如金纸。
      古月大人道:“水落石出了!”说罢收起自己的东西,扶着诺尘的手离开了。他依然是慢悠悠的晃过这个大厅,但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镇守堂一时安静异常。
      这次审判结束后,总司局上下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外面已传得沸沸扬扬,古月大人英明神武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要说总司局的人对此完全没反应,完全不得意是不可能的,至少我就挺得意的。清竹听了外面的传言,缠着让微明请我到家里去好好聊聊这件事,我依旧带着谦离去了。
      清竹毫不留情地臭我:“不要脸,拿小学生的把戏骗人!”
      我哈哈大笑,洋洋得意:“小学生的把戏都能骗到人,这也说明了我水平高啊。”
      清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微明说道:“你瞧,这个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谦离一头雾水,“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清竹道:“魔法师杀人案件,你觉得破得可妙?”
      “妙极了。”
      清竹冲我努嘴:“其实全是这个人的功劳!”
      谦离笑看着我,不信的模样:“她有这般神通?我不信。”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明白了。话说从前有一个县官,才上任就碰上一起盗窃案,由于没有人证物证,所以无法结案。县官老爷想了几日,有了一个主意。一天,他把嫌犯召集在一起,堂上架着一口蒙着黑布的大钟,说是有罪之人摸了会轰然大响。”
      谦离眨了眨眼,“这个县官莫非也有古月大人的能力?”
      清竹噗地笑出声来,“怎么可能呢,不过他也确实凭此查出真凶。”
      谦离想了想:“真凶摸了会响,不摸就不会……我明白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奇的大钟,只是在钟表面擦点东西,有罪之人心虚,不敢去触摸大钟,手上自然是干净的!”
      “你明白了吧。”
      “可古月大人没必要……”
      “这个我也不明白,所以才请我们的大才女来说说看。”
      我撑不住笑了,“你们当我真那么大的面子,请的动古月大人么?黑巫师每次动用巫术,都会造成术的反噬,若非真正的大案,皇上亲自去请,不然他是不会出手的。”
      “那你怎么请动他的?”
      “我告诉他,只要他出场,不用动用巫术,我都能找出真凶。他当然不信了,我就和他打了个赌,再激他一下。别看他阴沉寡淡,性子还蛮烈的呢,一激就上火了,还真想看看我怎么出丑呢。”
      “那套说辞也是你让他说的吧,什么沧海之神的眼泪,听起来就很假了。”
      “你觉得假,但由古月大人说出来的就假不了了。”
      谦离插了一句:“你们怎么都知道事情的原委?还有那个故事……”
      “那是我们那小学生都知道的故事,只是你们这儿没听说罢了。”
      我吐了吐舌:“他们要是知道,不肯上当,我就真拿他们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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