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天涯梦》阿枝阿蔓

39、第三十九章

　　回到北辰宫的时候小环几乎是尖叫着跑过来的，“大人，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急死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让你担心了。武莹呢？”
　　“武姑娘这几天天天哭，要不是延隆哄着，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延隆会哄人？”这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天天摆着一副不良少年的表情，我要怎么想象他会温声细气的哄人啊？
　　还未到武莹的房间，就听出里面传出延隆不耐烦的怒喝声：“都说她不会回来了，你还要闹多久？快给我吃饭！”
　　看来我是想太多了。小环忍住笑，轻声道：“武姑娘只听他的吓，真是奇怪的很呢。”世间一物降一物，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对小环道：“我回房梳洗，你过一会再告诉她我回来了。”小环点头应诺，含笑继续听延隆另类的哄人法。
　　北辰宫还是有禁军守卫，但我可以见客人了，如果我愿意也可以出门去。第一个来见我的不出意料，正是谦离，紫言竟然也跟着来了。紫言眼圈有点红，不知是不是哭过，看了我一会，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你没事就好了。”
　　谦离笑道：“我说没事她不信，非要跟来看你。”
　　“让你们担心了。”我自己都对我的安然无恙感到奇怪，虽说王族那边有人给我求情，但大臣中废了我的呼声估计也很高吧，皇帝是怎么搞定那帮人的？看得出谦离和我有话要说，便让小环带紫言去和武莹玩去，她们年纪相仿，又都遭遇了家变，估计能玩得来。目送紫言离去，谦离笑道：“当你的朋友可真不容易。”
　　“怎么了？”
　　“整天为你提心吊胆，不知要少活了多少年。我的大才女，你也太能闹腾了，要是普通人，估计都死了好几回了。”
　　想起这些天的遭遇，我浑身不自在。“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点，少管闲事。”虽然觉得我未必做得到，我本来就是那种热心过头的人啊。若事情可以重来，我会放任巫泽不管，让他继续猎杀王族，惹怒魔法院吗？虽然这次他们没成功，但圣女的秘密由此受到威胁，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们。
　　事情弄得一团糟！最可恶的是皇帝，要不是他莫名其妙地抓了巫族的人，也不会惹出那么多事来。左右为难的感觉太可怕了，像我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怎么能当皇后？皇帝是不是认错了人？
　　谦离有些意外：“你会这么快认错真是少见，你不是一向明知道错了都要顶两句嘴的吗？”
　　我有些黯然，就是因为我这个糟糕的个性，才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吗？
　　“喂，我的大才女，怎么才半个月没见，你跟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在皇上的寝宫真发生了什么？”
　　我像被人刺到了一样，“啊，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你千万别信那些人乱嚼舌根，根本不是那回事。”我急着辩白，完全没意识到谦离还什么都没说呢。把这几天的经历和谦离简单的说了一下，当然某些情节被我稀里糊涂的带过去了。
　　谦离一副强忍住笑的样子：“看来一直以来我都没猜错。”
　　我恨不得打他一顿，现在是得意你那点小猜想的时候吗？“你还笑！亏我还指望着你帮我呢。”
　　“我怎么帮啊？我又不是女的。”说着又在那里笑。“想不到他们叔侄的品味这么相似。有时候我想，你要是当我妻子我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我要是九五之尊，才不要你呢。”我满面通红，恨恨的拿起一个水果砸他。“呸，我才不要你呢！”
　　我急红了眼：“你别在这里胡说了！快给我想点办法！”
　　“谁叫你们当初那么傻，早私奔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不过也奇怪，小太子喜欢你还情有可原，他一向是个不切实际的空想家嘛，喜欢你这种虽有些城府但心地善良的人也还说得过去。皇上也老大不小了，要找皇后也该找美艳端庄，很有手腕的女人啊，找你这种半大小孩算怎么回事？”
　　“你才半大小孩呢！要是像你说的只是喜欢我，当初干嘛不直接封妃子？那不省事得多？”对妃子的要求又不高，只要皇帝喜欢，就算是个疯女人也无所谓。像我这样的，怎么入得了王族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人的法眼？我挠了挠头，“我觉得皇上的本意并不是要我当成皇后。”
　　“那为什么对你说那样的话？”
　　“他要我努力一点，不要耍花样。没说要我好好协助他完成他的改革大计，那就是说，他只是想让我讨好王族，不要刻意做一些惹他们不高兴的事。”
　　“为什么要你讨好王族？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当皇后，你讨好王族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咬了咬唇，“就是这里奇怪。他当初说要我助他整顿吏治，其实也不过是想让我好好做事，若我办事得力，就算我不乖巧，王族也会对我赞许有加。可他为什么要我讨好王族？”我想得头隐隐作痛。
　　“现在的关键是，你打算怎么做？这次栽赃很明显，但他还是收了你的权力，把你软禁起来，估计也是想给你个小小的警告。青书，我担心，你要是再不听话，他可能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了。”
　　我叹了一声，“我明白。”我的确该聪明一点了，该为自己多考虑一点了。我现在知道了，所谓的月晨宫遇袭事件并没有那么严重，知道的人也不多。估计现在已派出人手去围捕巫泽他们了。若他们真被抓来帝都，我能袖手不管么？
　　虽然明知管也没用，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处以极刑，要我如何心安？看来我一时半会的还聪明不起来。
　　谦离和紫言离开之前，紫言忽然拉住我的手，无言地看了我一会，大人般叹了口气，“青书，这几年我远离你不是因为讨厌你了，而是……我知道你总有一天要离开我的，我不能拖累你。”
　　我一阵惊讶，随即感动。我还以为她因为我当妃后的事讨厌我了，现在回想来，自上次我们有过激烈的冲突之后，她就慢慢远离我，不那么依赖我了。我以为她只是长大了，独立了，不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一定要黏着人的小姑娘了，想不到她只是在为我考虑。忍不住抱了抱她：“谢谢你，紫言，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
　　她在我怀里叹了一口气，忽然小声道：“今天看到武莹，我又有些后悔了。”她用力的抱了我一下，决然放手。
　　接下来来看我的是微明和清竹，看得出他们很想和我亲近，但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明显了。双方像被困在玻璃瓶中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却始终无法找到出口。会面的过程我心不在焉，忍不住想，我这样冷落他们，推开他们真的对吗？为他们的安全考虑是我冠冕堂皇的借口，但，终有一天他们知道真相了会原谅我吗？
　　但想到谦离家的事，我有些不寒而栗。若不是因为是我的朋友，燕家也不必受那么多的罪。加上现在皇帝意图不明，还是先保持现状吧。毕竟友情不是那么容易消褪的东西。
　　后面的会面就无趣得多了，朝中和我关系好的和不好不坏的不是亲自来问候就是派了人来。我知道他们想什么，他们觉得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都能安然无恙，看来我妃后的地位相当的稳固，当上皇后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以我不甘寂寞能闹腾的性子来看，就算皇帝健在也绝对会想方设法办点事，那他们就押对宝了。
　　我的愿望是拥有一大笔财富，然后周游列国，自由自在的生活。当皇后，不是我的理想，当然，要是当辰溪的皇后就另当别论，但是我估计也是一个又懒又闹，还整天不见踪影的皇后。
　　这样幻想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曾几何时我不再是那个满腹怨怼的小女子，不再沉浸在自感自伤里。对辰溪的思念愈发的强烈，被忧伤和痛苦压抑着的梦想慢慢的浮上水面。我忘不了和他约定的一切美好的向往，并且一天比一天希望这些向往还有实现的可能。
　　抱着美丽的希翼入睡才是等待他最正确的状态吧。虽然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也许等到新的太子任命的那一天，他就会回来找我了。我要好好守护辰彦，希望他快高快大，读书知礼，成为这个帝国新的期盼，给辰溪真正的自由。
　　皇帝要我去讨好王族，讨好就讨好吧，也不值什么。先去向太后道谢，谢她帮我渡过了这一次难关。太后依旧是那一副洞悉一切的高深莫测，对我“真诚”的感激给予了冷淡和端庄的微笑，然后我们的谈话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花花草草和天气点心之中。
　　临走前，太后忽然莫名地说了一句：“你那北辰宫日后只怕闹得厉害，你若烦了，不妨到西苑陪陪我。”
　　我不甚明白，北辰宫为什么会闹？要翻修么？但还是谢了她的好意。
　　再去向皇叔和教养嬷嬷致谢的时候他们都一副古怪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神似带怜悯。数日后我终于明白这份怜悯的来由。
　　皇帝要多封几位妃后，我和一起住在北辰宫，人选已确定，没几日就要下旨，应该是皇帝搞定王族和大臣们的附加品。我一下子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还都是乌眼鸡，日后这日子清净不了！我是先来的，皇帝又给我诸多特权，就算我想置身事外，摆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也不能够了，她们肯定把我当成头号假想敌。
　　要不，真搬去西苑得了。
　　但西苑离帝都还是有些距离的，来去不方便，我又随意的很，怎受得了日日小心处处在意？我的朋友也不能随意去找我了。
　　忐忑了几天，终于等到皇帝下旨。这次一共封了三个妃后，一个是上期的考生，皇帝和我玩笑说要给我当女官的其中一个，叫蓝若，第二个是户部常事的女儿，据说知书达理，性子温柔，叫月柔，第三个是贵族之女，这个贵族还保留有大量的封地，据说连皇帝也不能动的几大贵族之一，身份还是个谜。
　　听起来每个都比我强，每个都比我有希望成为皇后，朝里那些墙头草这下可有得摇摆了。
　　小环看我心神不宁的样子，抿嘴笑道：“大人在害怕么？大人根基已深，她们后到的也未必比得上大人。”
　　我苦笑一声，我才不关心这个呢，只哀叹我清净自在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小环，你在北辰宫多久了？”
　　“不过两百来年。”
　　我一口水差点呛到，那她怎么还长一张无辜少女的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女。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能跑会跳的基本上都比我经历的世事多，几百年了还能保持少女心性也不足为奇。
　　“那上一次妃后入住北辰宫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啊，那是差不多两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小环年纪小，不太记得了。”
　　“你怎么那么小就进了北辰宫？”
　　小环有些黯然，笑容虽还挂在脸上，大眼睛却暗淡了，“小环自小就被抛弃，是北辰宫的嬷嬷把小环捡回来的。北辰宫和小环的家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北辰宫平时都是空着，只有有妃后入住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寻常留在这里打扫和进行日常保养的人不多，也难怪小环能保持这天真无害的样子。
　　“上次挑选皇后的时候，北辰宫是不是很可怕？”
　　小环笑道：“大人原来担心这个么？大人白天要出门办事，无非是回来洗个澡睡个觉，怕什么呢？家里又有小环，小环不会让人在大人的地方乱来的。”
　　我叹了一声：“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喜欢和陌生人住在一起。”还是对我有敌意的陌生人。“真想搬出去算了。”
　　“大人要是搬出去，只能搬到宫城去了！上次之事……大人还是小心些好，王族很讨厌这样的。”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在皇帝寝宫留宿之事，虽然大家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我这次能安全回到北辰宫，靠的是出卖身体诱惑皇帝。我是有苦难言，我要说我和皇帝清清白白的谁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不信。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那变态皇帝留在上面的记号让我前几日出门见人都变得困难。可恶啊，妃后不能住在外边，要么住到宫城去，要么就住西苑，我看我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她们要在教养嬷嬷那儿受一个月的训，这最后的宁静我可要好好把握。现在我是无官一身轻，闲极无聊，谦离没空搭理我，我只能去工匠村消遣。不是找流裳喝茶就是找齐连聊天，看他教徒弟挺好玩的。江海头脑灵活，一张嘴叽叽喳喳的，反倒是齐连经常面红耳赤讷口无言。很多能讲得通的理论也不知是他确实不懂还是不会讲，在江海的提问下不像个老师，倒像个学生了。
　　工匠村已经似模似样了，但现阶段做出来的东西良莠不齐，缺乏真正的精品。由于外界很害怕和工匠村交流，商品的销售只依靠工匠村里的普通工匠带出销售。可怜那些工匠又要当师父又要当杂工。其中很多人本不想来这儿和魔法师们混在一处的，被流裳连哄带骗弄过来的，过来之后再四向他们保证，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绝不会无故被侵犯。这样的保证在外面也不能轻易得到，再加上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觉得魔法师们虽然大多个性乖张，但迫于这里法规的威严，倒还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他们才安心在这里干下去。
　　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争取了流裳的意见，我把玉欢请到了这里。
　　闲逛了半日，玉欢对工匠村赞不绝口。“早听说帝都附近有这么个地方，只是不曾来过。”
　　我笑道：“我看你是不敢来吧。”
　　玉欢有些脸红，“在下对魔法师向来是敬而远之，从未想过他们会像这样生活。”
　　“古怪，你们家的产业遍及全国，听说还有钱庄马帮的生意，大宗的银钱货物运输，不得雇佣高手么？难道你们家只请了普通人，一个魔法师都没有请？”
　　玉欢沉吟一会，道：“倒请了一个，只是，除非大宗的银钱运输，不然他绝不跟随。”
　　“呵，这个护院谱够大的。”不过我也能理解他们的担忧，魔法师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可怕的存在。若是明明白白兵戎相见还好，有了防备，几个普通杀手配合还是可以对付的。但若请到家里来，那就等于在家里埋了个不定时炸弹，一旦爆发，那将是毁灭性的打击。玉欢家能请到一个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这说明这个魔法师有足够的正直，足够的能力，而且和他们当家的有足够深厚的友谊。这些条件缺一不可，不然谁都不敢把他请到家里来。
　　“我和你商量一件买卖，你听听有没有兴趣。”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青书姑娘还会谈生意？”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可是头一遭，你可不许欺负我。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你在去寒石城的路上遇险的事吧。”
　　“自然记得。那次之后我也不敢再去寒石城了。”
　　“上次不过是个小小的土系法师在后面搞鬼，就把你们弄得狼狈不堪，还断了一条财路，可谓不值。若你带上几个法师，同你的武士配合，去往寒石城的路上还有多少人敢动你的东西？”
　　“话虽此说，但在下上哪里能找到几个靠得住的法师？只怕一个都难寻了。”
　　我微微一笑，“你瞧，咱们这工匠村不多的是么？”
　　玉欢讶然，有些失望的神色，随即沉默不语。
　　“当然了，你现在看到的不是每个都符合当护卫的条件。工匠村里还有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魔法师，灵力虽高，但不愿去参加魔法院的选拔考试，又对任何手艺都没有热情。他们在此生活了一段时间，已融入了这个集体，生活虽无趣，但没有人敢恃强闹事。从中挑选几个精英，估计也当得了你的护卫。”
　　玉欢思虑一会，“这，倒是个好主意。”脸上还有些迟疑不决，我笑道：“你们家也没有必要聘用他们，只要在需要他们的时候叫他们去护送你们的钱货，按次给予他们报酬，他们做完了事依旧回工匠村生活。这些灵力高强的法师都举行过效忠仪式，一旦不服管束不听命令，自有黑袍队的人进行惩戒，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们杀人越货了。”
　　“这……在下需得和家父商议，若是做成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自然，你们家的财物在这个国家畅行无阻的话，生意还可以向以往不敢去的地方发展，比如寒石城。别的不说，仅是贩马买茶，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玉欢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下，随即归为平静稳妥，笑道：“不错，这简直不可想象。天下间有谁的护卫队如此的厉害？只怕只有军队能如此了。”
　　我摇了摇头，“就是军队也未必有这个能力。军队和魔法院向不往来，若非战事，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就算边关有驻边法师，那也和军队是貌合神离，平安之世难得一心。”
　　“那，我立刻修书回家，请家父首肯。还请青书姑娘容我几日。”他毕竟只是个少东家，遇事需得和父亲商议情有可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两谁跟谁啊，你还怕我把这种好事让给别人不成？”顿了顿，换了个狡黠的神色：“我可有个要求。”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