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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第二天,四方使到北辰宫来报到。凌泽这个理事大人当得比我要好的多,理事司上下勤勤勉勉,并没有我当年在的时候嘻嘻哈哈的景象。四方使虽然也高兴再度和我这个旧上司合作,但言语中也只得规规矩矩,不敢说半句和工作无关的话。我不得不感慨,当初推荐凌泽是一件很英明的决定。
      四方使先是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有理事司在前,估计也没什么是我不敢想的,也认真起来,为我的异想天开出谋划策。
      虽然理事司可让许多无所事事的小法师们发挥自己的作用,但在外面还有许多既考不上魔法院,又当不成普通人的法师。那些人的能力不足于在魔法院打杂,但要在人无防备的情况下杀死一两个普通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是这个国家最不安定的因素。但他们的可恨里又掺杂着可怜的成分。一个被视为异端,得不到尊重的人,得不到同类的认可,得时刻提防任何一个不相关的人对他的伤害,长期如此,不变态才奇怪了。
      我打算在帝都附近建立一个工匠村,收容这类无家可归的小法师。聘请工匠教他们手艺,他们的作品就由工匠村统一收购,变卖。这样一是解决了他们的生存问题,二是将这类特殊群体集中管理,将魔法师和普通人的冲突减到最低。
      东方使提醒我,这将是一个耗时很长,耗资巨大的工程,就算皇上批准,只怕也会引起大臣们的反对。
      我挥手道:“且不管那些,先把事情筹划好。”
      又找谦离商议,将帝都附近都跑了个遍,寻找最合适的地点。奔波了几个月,刑部也去得少了。偶然去了,卫华忙拦住我,说是抓住了风见城的老派贵族燕家的把柄,证据确凿,问是否要依法办理。
      我奇怪了,这类事情不是他们最为热衷的吗?还需要询问我的意见吗?也就随口一句:“自然要依法办理了。”他离去时那个笑容顿时让我心生不快。
      筹划了数月,终于有一份能交得出去的报告了。看完我的报告,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几个月你游手好闲,就是在弄这个东西?”
      什么叫游手好闲?难道这是不正当的事情吗?
      “没错。皇上认为此事可行么?”
      他沉吟一会,“你可知你这番胡闹要耗去多少人力物力。”
      “知道,后面有附表,上面是预算。”我交上来的东西自然是按照我的习惯来编写。明明需要简单明了的文字,我可不会让人写得看似高深莫测。他翻到那一页,“原来你知道。”
      “但这是值得的。数年前虽刚结束一场十年大战,但对涯之国国力损耗甚微。再说,这件事不必一步到位,也不能一步到位,十年就能步入正轨。”
      “这么大的事朕不能一人裁决,需得和大臣们商议。”
      我的心一沉,和那帮老顽固商议就没戏了,如果他有心,应该是和他的那些秘密的支持者们商议。
      我知道他这是在给我台阶下,但我是个需要明白的人。“皇上,是我的计划不可行,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不是说了商议后再决定吗?”
      我冷笑道:“我不需要敷衍。”他给我的残酷还少吗?还需要这种温情的面纱来掩盖我们之间这么丑陋的伤疤吗?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视着我的双眼:“你好像特别擅长和魔法师有关的事务。”
      不知他怎么把话题转到了这里,只好顺着道:“大约如此。”我曾是个魔法师,我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的苦,也知道他们的愿望。
      “理事司的建立,你用了十年,现在又弄出了新花样,也许又是一个十年,你要朕等你等到什么时候?”
      我愣了,想不到他考虑的是这个。我最大的毛病是,我只愿意做我喜欢的事情,就算无可选择,我也会把我不喜欢做的事情按照我的方式来进行。现在既然可以选择,我自然是优先考虑我喜欢做的事。
      “这……这样吧,我挂个虚衔,真正的负责人另有其人,这样就不会冲突了。”
      “那就让流裳负责。”
      “什么?不行!”我脱口而出。
      他斜睨着我,“为什么不行?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四方使已被我要走,理事司不能少了她。”
      “你把四方使还回去就行了。”
      我哑口无言。
      他又道:“你又何必那么麻烦,挂什么虚衔?直接交给流裳不就好了?”
      “不行!”
      他又似笑非笑地:“原来你在意的是这种虚名。”
      我赌气道:“没错!”想法是我的,雏形是我和同伴们辛苦了几个月绞尽脑汁建立的,场地是我跑断了腿选出来的,这个计划是我的作品,版权当然应该是我的!
      “那就这样决定了。流裳是负责人,你只挂虚衔,乖乖的回刑部做正事去。”说罢挥手让我出去。
      出门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可上了那家伙的老当了!什么一副不想施行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无非是想让流裳掌握实际的监管权!遭到我的反对之后,干脆搬出一副想把我的虚衔也夺去的模样,我情急之下就退而求其次,没有和他过多的计较,稀里糊涂的就顺着他的话走了。
      合着我辛苦了数月,全是为他人作嫁。真正的负责人不是我的人的话,这虚衔我要有何用?我的想法谁来帮我实施?
      和他比我真是太嫩了!待要回去和他理论,又已理亏。我既然出来了,就等于是默认了他的做法,再回去胡搅蛮缠怎么说都是我无理了。
      我恨得要命,又不能怎么样。
      一个月后,流裳接到正式的任命,场地,物资,资金都批了下来,她从理事司找来帮手,工匠村井井有条的建立。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只是个旁观者。幻想着要是在我的世界里,我这个身份也就是只能剪剪彩了吧。
      谦离笑话我:“我的大才女,你这纯粹是妒忌。”
      “妒忌?我妒忌她干嘛!”
      “她做的是你想做的工作,你还不妒忌吗?”
      我说不出话来了。
      他叹了一声:“唉,你怎么还没有在风口浪尖的自觉呢。”
      “什么意思?”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皇上不缺能干的大臣,缺的是能帮他实现想法的谋臣。他拉拢你,明显的就是想让你担任这个角色。而且,若真如你所说的。”他笑了一下,“他让你在这个位置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当皇后的话,你所要承担的风险就是最大的。但你好像还没有这个自觉啊。”
      我的确还处在一片混沌中。我不明白皇帝的做法,他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什么案件的复查,严明律法,拿老派贵族开刀,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想法,随随便便把我丢到刑部,也不说要我干什么,要去猜一个人的想法,我可没这兴趣。
      颜妃顺利产下一子,整个宫城都喜气洋洋的,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围着小王子转。流月特地的来寻我,和我一起去看小王子。颜妃的寝宫围满了人,见我来了,宫娥笑着通报:“公主和监察使大人来了。”
      进去一瞧,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仿佛整个宫城的美女都聚集到这儿来了。皇帝和太后坐在颜妃床前,太后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孩子。流月粗粗行礼后就钻到了皇帝怀里。
      太后笑眯眯的叫我过去,让我看小王子,“你瞧,这孩子和辰溪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我的身子僵住了,不知她这是有意这般说的还是无意的。看她神色安然,沉浸在新生儿的喜悦里,又不像是故意的。细看小王子,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看得出像谁?硬说像谁只是大人们美好的愿望吧。
      颜妃笑道:“辰彦日后还得多仰仗监察使大人。”
      太后看了我一眼,笑道:“是了,你日后是皇后,也算是这孩子的母亲,是该好好照顾这孩子的。”
      我微微苦笑,并不答话。太后执意要我抱抱孩子,我小心翼翼地抱过那粉嫩的小东西,那么柔软,那么无力的小东西。忽然想起,辰溪这么小的时候正逢家变,父亲被叔叔杀死,母亲在大军围困中生下他,然后绝望自尽。当时的他也是这般可爱,这般无力,也是王族血脉,但何尝有这么多人围在他身边,为他的到来而欣喜?
      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有的人一出生就失去了一切。
      我自然会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会宠爱他,看着他慢慢的长大。因为他代表着辰溪的自由啊,自由总是值得期待的。
      才回到刑部,承均就找上门来。“大人。”我自翻看手边的资料,随口道:“怎么样了?”
      他且四下里一望,见我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好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大人看了自知。”
      他给我的是一张风见城燕家的家谱。我很奇怪,但人多眼杂,不好多问,便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燕家现在的当家是燕固,长子燕北山,次子燕谦离。我脑中轰然大响,惊诧地看着承均。承均冲我点点头,看来我的设想是真的。
      我便和他往外走,小吏奇道:“监察使大人才来就要走啊。”
      我随口答应,走出门外,低声问道:“燕家的案子坐实么?”
      “可实可不实。”
      我就讨厌他这种说话的方式。“你是说,其中有猫腻?”
      “这,也可说有,可说没有。”
      我不必问下去了。贵族大家里,哪个是完全清白干净的?要真想查出点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罪过也可说大可说小,就看办案的人想怎么办。
      “知道了,你让下面的人盯紧点。”
      承均领命而去。承均当了我的私人护卫不久,我就让他着手建立一个完全听命于我的武装小队。组员就从禁卫队里挑选,条件很简单,一是要足够优秀,二是愿意效忠于我。我去要几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我相信这种事自然会有人向皇帝报告,但他既然没什么表示,我也不必正儿八经的当一件要紧的事去向他说明。禁卫队里我最信赖的是诺尘,但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是承均,我也无可奈何。承均是个天生的投机者,要他听命于我,也得让他觉得我有足够的资格。
      我去找到卫华,将那张家谱丢在他面前,“常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略有些疑惑地捡起来看了一眼,道:“也没什么意思,这不是按监察使大人的意思,依法办理的吗?”
      他要跟我装傻,我也拿他没办法。
      “我就知道,常在大人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不过,找我当对手,是不是找错了人?”我和他没有利益的冲突,他最不该把我当敌人才对。
      “我不知道监察使大人是什么意思,这是完全按照监察使大人的意思办理的。在下实在不知哪里做错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们都不服我,认为我并没有能力坐在这个位置,之所以能高他们一筹,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子,引诱了皇帝。他们这些人恃才傲物,哪个没有两分清高?有机会给我难堪怎会放过?我一直强调的是依法行事,现在这案件涉及到我的朋友,他们正眼睁睁的看着我要如何的依法行事呢。
      谦离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家庭,我也就没有问过。人家想说自然会说,我不会刻意去追问。谦离自考试前,就隐藏了自己高贵的姓氏,可见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贵族出身,现在可坑苦我了。难道我要亲自和他说:你老爸老妈和兄弟姐妹都被我们弄进了大牢,仅仅是因为你们家是老派贵族,权力太大?
      卫华那可恶的东西竟然把我当成了敌人,真是可笑!看来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乖乖的当花瓶,不要试图指手画脚,干涉他们的决定。事情才起步就开始窝里反,争个大小,他们还真是把我们世界的特点学了个十足十。
      谦离在厅中把玩着一个素胎瓷瓶,见我来了,小心翼翼的放好瓶子,方道:“你怎么来了?”
      他寻常不爱酒不好色,也不贪玩,就有这么一个嗜好,喜欢收集瓷器,想当初清竹还把他评为帝都第一好男人呢。我看他并无异状,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由得很是奇怪,老派贵族和新晋贵族虽说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要有老派贵族的子弟通过了考试,也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怎么燕家好像完全不关心这件事,没有大肆的张扬?
      “寻你喝酒去,你去不去?”
      “哪敢不去啊。”他笑道:“要是这么不知好歹,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我也笑,“别把我说得好像逼良为娼。趁着紫言还没回来,我们赶紧走吧。”
      “你快点儿和她坦白,和好如初吧!被她黏着好可怕!”
      “你就知足吧,别得便宜还卖乖了。”我和紫言曾经一起经历了很多,也曾把我们之间的情谊看得太重。但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也许是因为一些很小的问题,莫名的,所珍视的情谊就变淡了,变味了。现在我们还是很亲密,也还是互相信任,但她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依赖我了。
      我有些忐忑,不知这番找他出来是否明智。我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就算他最后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能怪我,毕竟是他隐瞒身份在先,事情又不是我经的手。告诉了他,就等于站在他这边,和卫华为首的改革派为敌。
      天知道我现在多需要改革派的认可和协助,而不是分裂和敌意。若无法和他们同心一致,我在皇帝眼中还有什么价值?
      “我今日找你出来,实际上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你。”
      感受到我的郑重,他有些好笑:“什么事这么要紧?”
      “谦离,你是不是姓燕?你父亲是不是风见城的掌兵?”
      他蹙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调查了我?”
      “不,我没有。是你父亲出了事,我觉得此事有蹊跷,派人调查了燕家才知道的。”
      “出事?”他好像并没有特别的惊讶,“他能出什么事?”
      我把事情粗略的和他说了一遍,他的反应冷静到让人害怕。“原来如此。”
      “谦离,你若早告诉我你的姓氏,我……”
      他苦笑一声,“你会怎么样?事先知会那些改革派,不让他们动燕家?那你所坚守的公理正义何在?你在改革派中更加无法立足了。”
      我不信他能这般淡定,“谦离,此事可大可小,我只能尽量的让人从轻处理。”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前些时候,你们处理了几个世族大家,表面上是他们作奸犯科,实际上是皇上想收回他们的权力。不管他有没有犯事,皇上迟早也会拿他开刀。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
      “你和你父亲……”
      “我早已被他逐出家门,连姓氏都不许再提起。前些日子你和我说起皇上和你要做的事的时候……对不起,我还是派人知会他了。”他脸上是愧疚,落寞和自责,低了头,“对不起,你这般信任我,我还是……”
      我摇了摇头表示理解,燕家既然已有准备,可还是被卫华抓住了把柄,他们有意要整我,毋庸置疑了。
      他蓦然握住我的手,目露渴求:“青书,无论如何,请你让他们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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