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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我亲自去大牢把水蓝和她的伙伴接出来。他们住的地方倒还好,很干净,和当年我住的牢房比简直是天堂,应该是得到了特殊的照顾。他们帮助太子,在禁宫使用幻术,本是罪无可赦,可不知皇帝出于什么心态,竟然留了他们一命,今日还轻易的就放了他们。水蓝自见了我就未发一言,一路跟我回到北辰宫。我让人伺候他们梳洗,又道:“你们若想回去,我让人随时候着,护送你们回去。”
      水蓝怒不可遏,随手抓起身旁的白玉雕花瓶摔在我脚边,极脆的一声响。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侍女忙过来,“监察使大人,可伤了没有?”要看我的脚。我止住她:“不碍事,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走得干干净净。水蓝瞪视着我,话却是对着她的同伴说的:“你们也出去。”同伴们如梦初醒,也跟着出去了。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我们。水蓝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我在又脏又臭牢里待了那么久,差点就死掉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蝶族是一个不能困禁的种族,失去自由会比死还难受。蝶族的人美艳,天真烂漫,觊觎者众,也不是个个都能像水蓝那样厉害,能保护自己的。若不幸被人掳去,就算对方万般防备,蝶族的人也会很快死去,不是自杀而死,而是忧郁而死。他们和蝴蝶最相似的也就是美丽和脆弱了。
      “你不知道!我在里面活受罪,难道是为了看你当这什么狗屁准皇后的吗?”
      我默默地看着她,她愈发的愤怒,又抓起什么砸到我脚下,“你贪图富贵,我看不起你,我恨你!”
      “你骂完了吗?”
      “没有,我还想打你!”
      “那你就打吧。”
      她果然三两步过来,揪住我的衣襟,我真希望她狠狠的打我一顿。但她只瞪着我,暴怒逐渐的冷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今天我出了这个门,不管以后知道了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会原谅你,不是你的朋友了!你听清楚没有!”
      我犹豫了一下,但没有开口。
      火焰重新在她眼中点燃,“你快说!马上给我解释清楚!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牢里是怎么挨过来的!你这辈子见过我安慰人吗?你见过我骗人吗?我这几个月每天都在安慰他们,骗他们说我们一定能出去,一定能自由的!其实我清楚的很,你和太子成功逃出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只是想你哪天听到我的死讯,知道我是笑着死的,这样就不必愧疚了你知道吗!当初叫你不要离开你不听,你说你要自由,你要去寻找你的爱情,可是现在你在做什么?我当初就不该支持你!”
      我无法维持我的清淡和冷静,我恨不能痛快的大哭一场。我早在三个多月前就想抱住他们中任何一个,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在微明和清竹面前我能忍,在谦离和紫言面前我也能忍,是因为他们的隐忍让我无言以对,可面对水蓝的这份坦率,我也无法维持我的平静了。
      “我只是,不想你受牵连。”
      “难道要我恨着你离开?这样就好了吗?”她的眼里除了鲁莽的无畏,在愤怒背后是心疼和不安。
      “好,我告诉你,我没有背弃我的爱情。这个准皇后我是不会当的,你放心……”话未说完,我已扑到她怀里,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襟,好让自己不痛哭失声。
      周大人还是不肯见我,也不知生着什么气。这个世界里我的老师不少,周大人给我的感觉却最像是老师。墨夕教我读书弹琴,教我这个世界的礼仪,但是我们更像情人。第一个魔法老师生性凉薄,并不喜和人建立什么深厚的情谊。教我也只是出于一种几近病态的传授自己经验的欲望。师父教我的东西最实用,但太过严厉。若只为我好也就罢了,偏偏还喜欢莫名其妙的拿我当出气筒。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好厉害,竟然能在那样的师父手下生活三年。和他们比起来,周大人慈爱,亦师亦父。让他一再的失望我也很难过。
      流月倒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我,在她心里,也许我现在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不时的陪她玩就好了。
      我也去西苑向太后致歉,为我当初的出言不逊。太后也看得出我不过是做个样子,也只是敷衍了我几句。两人各怀心事,那场会面实在是无趣的很。
      北辰宫占地面积不大,在大片梧桐的浓荫掩映下难得的有几分清幽。如今深秋了,梧桐叶片片飘落,过不得多久,这难得的清幽也被暴晒在各种审视的目光之下。我嘱咐下人不要打扫庭院,也不要在庭院中踩踏嬉闹,我喜欢它们静美地死去的样子。偌大的北辰宫,就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没有人出现在后院。淡淡的阳光自疏朗的枝叶间落下来,这一刻宁静得让我一时忘记了身在何处。
      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一角传来,然后是什么扑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凄厉的猫叫,像被人踩到了尾巴。我微笑起来,“武莹,还不快出来?”
      梧桐树后慢慢的探出一颗小脑袋,怯生生的眼睛,头发上还挂着一片落叶呢。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只金眼白毛的猫儿。猫儿不甘地扭动着身体,徒劳地伸着爪子,喵呜喵呜地呜咽着。
      我招手让她过来,坐在我身边。抚着她的发,笑道:“定是猫儿不听话,跑到这儿来,你怕它打扰我,就来抓它了,是不是?”
      她重重的点头,崇拜地看着我,好像在奇怪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傻瓜。”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北辰宫的其他人都是畏惧我,才如此的遵从我的命令,而她是真的爱我,信赖我,怕我不开心,才这般小心翼翼。若她知道是谁害死了她的父亲,是谁害得她和母亲姐妹们被充为奴,受尽了折辱和欺凌,她还会对我好吗?这些年来她都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连话都不敢讲了?每次看到她我都心痛,愧疚,也许皇帝就是为了让我想起我做过什么,为了让我知道我在他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不堪才让她在我身边的吧。
      我成为理事后,也曾数次派人去找她。原以为再简单不过得一件事,却茫无头绪。我原本想着,充官为奴的人都有记录在案,从哪来到哪里去,家人犯了什么事等等。没想到我派出去的人却无一例外的给我一句不知所踪。现在想来,她是被人刻意隐藏了。
      想不到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进入一张网里,我还天真的幻想着我们离开这里后会有多么自由自在的生活。
      伤害已经造成,不管我如何的抱歉和愧疚都无法挽回了。我怕看见武莹,又喜欢看到她,我现在只能尽我所能的对她好。
      侍女小环小跑着过来,急道:“监察使大人!”
      “嗯。”我不理会她的焦急,依然摸着武莹的头。现在已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焦急的了。
      “掌刑大人让人送口讯来,请您马上去刑部呢。”
      我猜他也该发作了,并不在意。“还有什么?”
      “您的朋友来了,在偏厅等候。”
      “知道了。”我拍了拍猫头,“武莹,和猫儿玩去,我去去就回来。”
      武莹乖巧的点头。看着她离去,我才往前边走,小环跟了上来。我却是往偏厅走,小环赶过来,赔笑道:“大人,马车备好了,您随时可以出发。掌刑大人挺着急的,言辞……”
      言辞激烈是吧。我微微的冷笑,“随他去吧。我累了,今日不出门了。”下了工还打算让我回去和他对质,他没睡醒吧。
      微明和谦离在偏厅等着。我一进去就笑道:“这么巧,你们一起来看我了。怎么没见清竹和紫言?”
      微明叹道:“我们故意不带她们来,就想听听你的真话。”
      “什么真话?”
      谦离急了,蹙眉道:“你还要闹多久?我就当你不想让那两个女子着急所以不解释。现在我们不带她们来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以为我不用解释。”
      “我知道你会有你的理由,可是我猜不到。求你别让我猜了好吗?”谦离的眼里那么痛,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们朋友一场,我们不希望看到你出事。上次你被太后叫去,我没有立刻反应,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谢谢……但,不必这样的。”我的事,我自己负责就好了。“你们只要知道我还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青书就好了。”
      微明道:“我认识的那个青书是不会轻易妥协,不甘被禁锢,向往自由的人,就算身死也绝不屈服。是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的东西迫使你屈服?”
      我保持着我的笑容,想着他要是知道那个比我的命还重要的东西是他们的命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在大典上表现得很冷静,也很冷漠。你不愿意,但是配合。你们定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告诉你,和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是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我都懂。”准确的来说,你们实在是太高估我了,我哪有和他做交易的资格?不合作,我自己死路一条,还连累微明和清竹陪我一起死。合作,至少还有希望。他不关心辰溪的死活,派人出去找辰溪也是随便做做样子。他不在乎辰溪,也不在乎我,他只在乎他的权力是否稳固。若我听他的话,也许他还会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这也许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但,有可能就是有希望,万分之一胜于没有。
      我是不会放弃我看到的任何一丝光明的。
      微明轻叹一声,“那就是说我们猜对了?那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和他究竟做的是什么交易?”他口中的他我知道是谁,在这样的地方,我们都得小心说话。
      “没有什么交易,你们不用瞎猜了。”我低了头,“以后这样的地方也少来为好。”
      谦离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怕连累我们?”
      我冷淡地:“不是。妃后地位特殊,最好不要和男子过多的往来。你们今日待得够久了。”
      谦离气得说不出话来,微明只是叹气。我知道,微明无论听到我嘴里说什么伤害他人的话都不会相信的。
      我管不得他们信不信,让人送客,自顾走了出去。
      那天,皇帝说他早有整顿老派贵族的打算,万事俱备,只缺一个重要的位置。这个位置必须能迅速的分割相权,还能随时夺去权力。这样奇怪的要求,只有妃后才能担当。借口考察未来的皇后,可以将人安插到任何的位置,就算妃后越权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原本妃后的权力就是可大可小,而且不会有任何的后患。就算权势滔天,只要一句不合格,就可以全部收回。
      说白了,就是借我做个幌子,为真正做事的人大开绿灯。有过错我顶着,有功劳自然没我的份。我要成就别人的名,背别人的黑锅。
      我不知道我能撑多久,能活到他成功的那一天吗?我得罪的人对付不了我,暗里对付我的朋友怎么办?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有什么资格有朋友?
      武莹和水蓝及蝶族的那几个同伴们在池边钓鱼,不知说着什么,水蓝爽朗地大笑,让人听了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水蓝已完全喜欢上了帝都,一点回去的想法都没有。最近还让我给她找老师,要学雅言。说是在外面玩,不说雅言人家都不和她玩。那几个同伴自然也是依她的。在蝶族,没有哪个人能拒绝水蓝的愿望,她总是能让人不自觉的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只是不知蝶族的长老们急成了什么模样。
      若我认真赶她,她还是会回去的,但我自私的把他们留在身边。他们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需要我担心,我需要朋友,需要有人在我身边,需要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住处的时候有欢笑等着我。
      也许,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二天到了刑部,众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一种大祸临头的紧迫感弥漫在空气中。我微微的笑了,为他们的大惊小怪,不就一点小事,值得么?
      掌刑大人是个矮胖老头。都说胖人大多心胸开阔,不然也胖不起来,也就没有心宽体胖的说法了。但他那气咻咻的脸,瞪得圆圆的眼睛,让人怀疑这个说法的可靠性了。
      “掌刑大人,一大早的怎么发起脾气来了?”
      看得出他极力的压抑自己的愤怒,沉声道:“这个倒要请教监察使大人了!监察使大人到刑部不过月余,怎么就把许多案子全然推翻?还把辅查使全然派了出去,现在刑部就指着那几个人干活,你让我们还怎么办事?”
      我略有些诧异地:“怎么,我弄错了吗?那些案件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我觉得奇怪,所以派人去复查,这样有错吗?”妃后值得原谅的天真和多管闲事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他愈发的愤怒,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监察使大人日后慢慢会明白的。”语气已甚不耐烦,一副打发无知讨厌的孩子的模样。
      我直视着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不懂那些案件凭什么特殊到可枉杀无辜。”
      “监察使大人!”
      “现在人已派了出去,是非黑白不日便知。若我看错了,那我道歉,日后全凭掌刑大人处置,如何?”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摆出天真无知的较真样子很好糊弄人的,他们就算在肚子里骂我一千遍无知小儿也拿我没办法。妃后嘛,犯错很正常,不犯错那就不用考察了,直接封后得了。
      那些案子有猫腻也不是我找出来的,每年上交审核的案件那么多,我怎么能一一的查看?皇帝早安排下能一一查看的人,只是让我当这个出头鸟罢了。
      大法师那儿传信过来,我请求的事已全部办妥了。我放下心来,有了风系法师们的帮助,那些通风报信的只怕一个都到不了目的地了。我倒要看看,那些享有杀人不偿命的特权的都是什么人。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完全不必我考虑,那些真正的能人志士自然会操心。闲而无事我便去看流月,和她去看颜妃,颜妃即将临盆,满脸慈母的光辉,又有些意得志满。也怪不得她得意,伊琳已诊断出她怀的是男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未来的皇帝,她怎么能不得意呢?
      我也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满怀期待,有了他,辰溪对于洛桑王族来说就不是不可或缺的了。将来新皇登基,他也不过是封个番王,远离帝都,真正的得到自由。
      他现在在哪呢?流浪的生活有多辛苦我再清楚不过了,他过得好吗?有没有吃苦?今晚有没有地方可以过夜?夏梦寒为什么不去找他?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接近他,得到他的可能性不是比较大吗?现在我只要他平安,其他的已不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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