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二十六章 ...

  •   模糊的看见很多人影来来去去,我的身体像个破旧的袋子一样被人摆来弄去。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不知道耳边的吵吵嚷嚷是什么,一直有水滴在我手上,滴答滴答的。
      醒来的时候,右手被用力的握住了,那一刻我以为辰溪就在我身边。
      耳边响起的却是伊琳的声音,带着欣喜:“青书,你醒了!”
      一瞬间我的心跌落谷底。想想也觉得自己傻,我重伤成这样,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当然是水系法师了。
      “辰溪……”
      伊琳的表情黯淡下去:“青书,不要想了,太子已经走了。”
      我当然知道他走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太子已经离开了帝都。”
      我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辰溪怎么会离开帝都?他怎么走得了?皇帝是不会让他就这样离开的,他现在岂不是要面对禁卫军的追捕?
      伊琳似乎是不忍看我的表情,不敢和我对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想哭着说出来,可是我哭不出,我也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被一个个陌生的身影挡住。
      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牢笼里,我的朋友们为什么不来?为什么都不来陪陪我?
      为什么我那么蠢,为什么不告诉辰溪水珠的事?为什么不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是我,害我们失去了自由的可能,失去浪迹天涯的机会。
      我欲哭无泪。
      我想等伊琳再来的时候好好问她,微明怎么样了,清竹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因这些日子的变故警觉地离开这里?有没有因我而受苦?
      第二天,我等到的不是伊琳,而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那小小的孩子怯懦地探头张望,确定我在看着她之后,脸上有了笑容,又有些迟疑,注视着我,迟迟不肯决定是过来还是转身就跑。
      我惊讶却准确的叫了她的名字:“武莹。”
      她猝然受惊,黑白分明的眸子直视着我,似乎不敢相信。
      “武莹,是武莹?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慢慢的走了过来,眼里是我心疼的胆怯和小心。我对她伸出手,“你怎么在这里?过来吧。”
      她才奔过来,紧紧的抱住我的腰。胸口的伤口被她撞得一阵刺痛,我强忍着,抚摸着她的头,一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是我痛傻了么?武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已经被我害得充官为奴了吗?
      她一直紧紧的抱着我,问她什么也不说,身体微微的颤抖。这些年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她比以前更胆小更自卑了。
      知道武城被杀,武家没落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这件事只以文字和话语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面对武莹的愧疚也没有那么具体,我想着的是那个许久不见的武莹,那个天真善良,小心翼翼的武莹。可是现在,我一手造成的恶果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愧疚,罪恶感,几乎要挤碎我的心脏。
      宫娥来把武莹劝走,说什么她都不听,不动,直到宫娥说我受伤了,需要休息,她才猝然松手,站在一旁,很抱歉地看着我,眼里含着泪水,看得我心都要碎了。
      勉强对她笑了笑:“武莹,你先和姐姐们去休息,过一会再来和我玩,好不好?我依旧教你弹琴识字。”
      她眼中是惊喜至极的表情,重重的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我已看到门外那隐约的身影,武莹去后,他走了进来。我有伤在身,就不行礼了,想必他也能理解。
      依旧是让我心惊的冰冷的声音,“好了吗?”
      “还死不了。”我依旧看着窗外,我现在已经不怕得罪他了。
      他也不甚在意,“给你的小礼物你已看到了,可还满意?”
      我心中一寒,“你……你怎么知道……”武莹的事,我谁都没有告诉过。
      “武城一案,你当朕会完全不加调查吗?更何况嫌疑人就在身边。”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处罚我?要知道,掌信此举,可是大罪!
      他理所当然地:“朕为什么要处置你?”是啊,我做的事正合他的意,他自然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就算如此,对一个掌信如此纵容……我想起大法师和我说过的,皇帝早在我和夏梦寒进入加试的时候就特地关照过,无论我们成绩如何,都可成为大法师的弟子,我消失后还派人找过我。
      “为什么特别在意我?我并不记得做过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就算是在还是法师的时候,自认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时候,我也有好好注意,不要引人注目。且在那时,我和皇帝从未见过。
      “因为你是天外客,这个理由还不够明显吗?”
      “为什么从那时候就认出我了?”我以为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的本言说得和这个世界的人没什么两样,也有好好学习这个世界的礼仪和风俗习惯。
      “一个魔法师,对人一点防备都没有,盲目的信赖公理和律法,除了天外客,还有谁会那么天真?”
      没错,这个世界是有无缘无故杀害魔法师的现象。忽然出现一个也许举手就能毁灭整个城市的陌生人,神经脆弱的人会恐惧,紧张,乃至痛下杀手都是寻常。官府一般也不管,因为管不着,没有人会为魔法师说话,大家都认为是除去了一个隐患,没什么不对。就算人证物证俱在,拿住了凶手,把他千刀万剐了也起不到震慑的作用,下次还是会有精神脆弱,蛮不讲理的人痛下杀手。这种情况也导致了魔法师们对平常人都抱着警觉和仇视的态度,精神高度紧张的魔法师在受惊的时候不问情有,蓦然出手也是寻常。但魔法师和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出手杀死个把两个,魔法师一出手,资质普通的也能杀死一片,资质很高的就更不用说了。
      而我习惯了相信公理和律法,在我们的世界是不能随意杀人的,在我们的世界,人们是不会随便包庇杀人犯的。加上我是水系法师,自有一套独特的防御法门,完全不必如此紧张。
      我是认为自己厉害到不必和其他人一样,哪想到正是这点出卖了我的身份。
      “辰溪已经走了,你还留着我的命,究竟我还有什么用?我想不明白。”
      “你很想死吗?”
      “我不想,也不想这样这样活着。”失去自由比死亡还要可怕,我不想死,也不愿就这样被无休止的囚禁。
      “朕知道,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朕对天外客也向有好感。”
      听到这里我嗤笑出声,说得好像是先皇有命,不得不为难我们一样,先皇的命你都敢要了,他的命令还算什么?
      “辰溪当不当太子朕不在乎,但是,他不能带走你。你,朕还有用。”
      我有些惊讶,呆呆的看着他,等他分说。
      “殿考那篇文章,正合朕意。自那以后也一直给你机会表现,朕想知道你是不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人。没想到你竟然和辰溪那孩子扯上了关系,性格也和辰溪一样,没有野心,没有欲望。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写那篇文章?”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像是被老师诘问的学生一样,讷讷道:“我只是,想到了那些,觉得不能放在心里,就写出来了……我实在没想到会惹这么大的麻烦。”麻烦不止是当初被抓进天牢,被夺去功名当一个小小的掌信,还是今天的这一场。听他的语气,倒是看了我的文章之后,对我的表现很期待的,可是这些年来我都做了什么?没错,我是平步青云了,但是我为我提出的改革建议做了什么?实现了什么?当上理事之后,我越来越会做官了,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不时还违反一下我自己定的规则,帮那些大人做一些非法的勾当,笼络一下人心,参加各种宴会,给“要好”的同僚们捧场。偶尔还收受一些大人们送的“礼物”,以示不是和他们划清界限。
      当初我在殿考上夸夸其谈,信口开河,一副有志之士,要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的样子,机会摆到我面前了,可是我都做了什么?
      他嗤笑一声,“原来只是兴之所至。”失望之情毫不掩饰,这比鄙视我还要让我难受。
      我张口结舌,“你当时很生气,直接把我打入天牢,我以为……”说完就后悔了,为我的无知,很多话是不必明说的,尤其是他所在的位置。他不杀我,还把我留在身边,给出的暗示已足够明显了,就是希望我好好表现。后来不也一再给我机会了吗?可是我是怎么好好利用的呢?理事司步入正轨之后我就不思进取,整天想着什么时候找到替代我的人选了,积累够金钱,就逍遥快活去。
      我完全没有在意到他在我身上倾注的希望。
      “对不起,我没有做好……我,我也不是那种有能力有魄力的人。”我只是把别人不敢说的话写出来,并没有做好挑大梁的准备,说白了,就是图一时口快。我浑身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希望我的生活飘在空中,偶尔接触一下实际也不过是为了继续浮游。我从不在一个地方长期停留,我喜欢新的地方,新的生活,结交新的朋友,我还未有在哪里落地生根,好好经营的想法。
      “说对不起有用吗?”
      “可是。”我忍不住辩驳:“就算是我提出的想法,也不见得非要由我来实施。皇上若有此意,完全可以提拔重用一批有识之士。”这也是实情,出谋划策的未必就有实施能力,这点不难理解,不然也就没有集思广益这么一说了。
      他又笑了,轻轻的勾一下唇角的笑容,比刀子还要让人心惊。“朕还用你教?朕知道,你们天外客一向有一些很特别的看法和想法,一直以来,都是推动这个帝国改革的重要因素,这也是你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是天外客?”
      “不然呢?”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和辰溪在一起我才在这里受这种苦。虽然我的境况并没有改变,但是我莫名的放下心来。
      “既然我现在还活着,说明我还有用,我究竟还有什么用?”
      他没有回答,只看着我,忽然,微微的笑了,不带冷意的微微笑了。
      册封仪式三月后开始。虽然只是“备选”皇后,但架势也做得很足。以往册封妃后都是好几个人一起,这次仅有我一个人。
      妃后的头饰繁复而沉重,仅是盘好头发,佩戴上去就花了一个多时辰。那套礼服也是一重一重,穿好后我已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了,只觉得紧勒,沉重。幸好这套行头不过穿半日,不然真要累死我了。
      穿戴整齐,又有几个内侍极郑重的送来一个盒子,教养嬷嬷接过的时候也庄重无比,似乎那盒子里的东西无比神圣。
      打开一看,不过是组玉佩。虽然玉色很特别,流光浮动,但也不过是贵重一些,至于这般紧张么?教养嬷嬷亲自为我佩戴,还一再的嘱咐,无论何时都要将它带在身边,绝不可弄丢弄坏。
      我随口答应,并不放在心上。她还是不喜欢我,对我很不以为然。我也不要她的喜欢,甚至希望她对我的印象越差越好。
      册封大典在祖庙进行,一套流程下来,我已脚步虚浮。随后回宫城,设宴欢庆。席间我借口出席,躲开贴身宫娥跑了出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宴会里,有些地方的风灯甚至没有点。大典后换了一身简便些的礼服,但对于我来说还是累赘的很。跑在空旷的石板路上,任由玉钿金钏由于我的跑动一一从发上跌落。四周回荡着我的脚步声,玉石相扣的脆响,微凉的晚风拂过我的脸,微解我脸上的燥热。偌大的宫城,道路繁复,像一个巨大的迷城。夜色除尽了颜色,平素咄咄逼人的宫室现在不过是一个个寂寞的影子。
      躲开禁卫军的巡视,我跑到宫城的最高点听风台。檐角的风铃无知地重复着单调的声响,也不管人的情绪。我趴在栏杆上,黑暗中仔细的辨认,寻找着。
      太子宫一片漆黑,似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空的宫室在黑暗中孤独着,怨愤着。
      我的眼泪不可遏制的掉了下来,不敢哭出声音,张着嘴,对着那片漆黑,狠狠的落泪。
      第二日,封赏家属,我也可随去。我没有家人,微明和清竹就是我的家人。说着无味的感激的话,挂着笑容。微明默不作声,清竹欲言又止,眼里满是疼惜。
      再过几日,正式进行准皇后的试炼。虽然没有竞争对手,但终究还是要长辈们点头认可的,总要给长老们一个点头的理由。
      北辰宫所在的地方非常的特殊,既不在宫城,也不在王城,是在王族聚居的北街。立意很明确,无非是要长老们从备选者的一举一动着眼,整体评价备选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妃后还要册封官职,要出门办事,要处理事务,住在王城内多有不便。不必奇怪,既然这个国家选皇后和选丞相一样,最好的试炼方法自然是真正上手做事了。能把官儿当好,日后辅佐皇帝时也就不成问题了。
      由于只有我一个,所以封的官职听起来也比较吓人:刑部监察使。比掌刑都大!就是那种忽然上位,什么都不懂,但是权力大到可以对任何事指手画脚的,王族成员及试炼妃后专属的位置,最让人讨厌的位置。数日后,我走马上任,也正式入住北辰宫,行动自由起来。下工后我去拜访微明和清竹,把侍卫留在门外,我单独进去。
      清竹一见我眼中就有泪光闪烁,看得出她很想像从前一样和我亲近,毫无顾忌的问这问那,但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墙,明明两颗赤诚的心,却无法靠近。
      我微微一笑,“数月不见,你们也不想我,怪心寒的。”
      清竹的忍耐立刻崩溃,上来就捶了我一拳,哭道:“你才是没良心的!你才是没良心的!这几个月我担心得觉都睡不好,为你流了那么多眼泪,一见面你竟然给我来这么一句!”
      我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哄道:“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别哭了,我现在好好的。”
      微明的脸上是心疼的表情,要问的话全写在眼睛里。我看懂了,却装作没懂。
      “青书,你和太子……”
      我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现在不是很好吗?”
      她有些讶然,像是想不到我会这样回答。看着她的表情,我有些好笑,在她心中,我该怎么回答?和他们抱头痛哭,埋怨着上天的不公吗?这样有用吗?这样能把辰溪唤回来吗?
      拜别他们,我又去看谦离和紫言,又一场的欲语还休。紫言性子暴烈,直接问道:“青书,你不要小太子了吗?你真的想当这个皇后?”
      谦离喝止道:“紫言!”
      我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送我出来的路上,谦离一直向我道歉,说紫言没有恶意。我认识紫言的时间比他还要长,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我们需要解释了?不过说错一句话,紫言说错的话还少么?谦离为什么要为紫言解释?难道他已不把我当成和他们一起的了?
      不过数月的分离,为什么我的朋友都变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