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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

  •   接下来的日子泛善可陈。我更加忙碌了,一面要处理总司局的事务,暗中进行的对抗妖族的事也不能拉下。重新获得了总司局的权力之后,对抗妖族的准备也容易得多了,毕竟手头上的资源多了,用人上不至于捉襟见肘。虽然我一直顶着总事大人的名头,中间毕竟还是脱离过权力中心的,现在重新接任,定然要重新确立自己的势力,那些小王爷的拥簇也胆战心惊着,生怕我什么时候就把他们直接剔除出去。
      这种胆战心惊的氛围对我这个领导者当然是有好处的。不管他们是出于惊恐还是出于讨好,只要把我的事做好就行了,我不介意用任何方法令他们俯首帖耳,上下一心。
      我交代的事虽然神秘也不合规矩,但没人敢往深里询问。魔法学院每隔几日便有小队秘密出发,去执行一些不可对外人道也的机密任务。长老及教师等虽然奇怪,也不好说什么。
      凝夕的事也告了一个段落。没几天,那个帮凶就顶不住压力自首,一五一十的说出凝夕如何的觊觎总事的位置,如何的布阵,如何的命他在兵部座次后丢下法石。此言一出,群情激奋不说,凝夕犯上作乱之事也就成了定数。皇上再三的强调务必要将此贼捉拿归案,处以极刑。
      算是彻底断了她喊冤叫屈的路。这小女子对我造成的威胁便如尘烟般消散了,如今只要将她捉拿归案便尘埃落地,万事大吉。
      此事处理得极其完美。没错,我还是略为忌惮她说出口的话的。虽然我可以矢口否认,但在她还有申辩权的时候说出来,或多或少对我肯定是有些影响。小王爷是王族的宝贝,不仅仅是然释王一家,便是其他王族贵胄也是爱他宠他,不管凝夕说出口的话又没有证据,有几分真假,只要能拉上一个身份更高的替死鬼,何乐而不为?谁乐意当个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都无非是为自身利益考虑罢了。
      如今证据确凿,她又错失了为自己开言辩解的良机,再要说出什么来,也无用处了。只要有人承担了罪责就好,王族不愿再多生事端。此事明着看好似是小王爷一人的过错,实则是结结实实的打了王族一个大巴掌。一直以来,王族成员向少涉足权力中心。朝野对王族也仅限于尊重和敬而远之,实际上王族除了王族内部事宜,并没有其他的影响力。皇帝想提拔小王爷出任总事一职,对于王族来说意义重大,有此为例,其他成员想在权力中心分一杯羹也就有可能了。
      如今小王爷出任要职的事成了泡影,王族所图也成了泡影了。此事越快结束对他们也就越好,怎么还会允许人多做抗辩,增加无谓的烦恼呢?
      往深里想,王族对皇帝一再的妥协和纵容,未必是出于自愿,搞不好小王爷得此机遇就是王族一再的妥协和纵容的结果。小王爷遭逢此劫,皇帝的态度十分暧昧。除去他暗中帮助太子这一节,皇帝也未必会让他如愿接替我的位置。毕竟,任何一个有作为的帝王都不希望看到人情和公事混在一处。此间的水远比想象中的深啊,可怜了凝夕,聪明了一世,奈何期盼太高蒙蔽了双眼,很多事真的不是努力了就能得到的。
      接下来只要将她捉拿归案,此事就算完结。我在总司局细细的部署了下去。
      当晚起了大风,呜呜的风声将寒冬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天色晦暗,街上人流稀少,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凝夕不会叛逃,就算委屈,愤怒,无能为力,也会想着留在帝都,为自己缓做筹谋。我当然可以如我威胁的那般,派人将她暗杀,再行今日这般之事,她照旧是罪名坐实,对我无半丝的影响。只是,那样做不如今日这般好看,不落人口舌。当权者,为了表面上的功夫,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的。
      寒夜风高,一个女子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奔在荒芜的街道上,后面的脚步声追得很紧,却不急,像一只抓住老鼠的猫,并不急着下嘴,只是悠闲的享受戏耍对方的快感。
      女子一步一步,鲜血滴答,刚开始只是一滴滴,很快就成了一滩一滩,一个个血红的脚印。一个人能有多少血?能流多久?血迹向着城门方向蜿蜒而去,最终跌成一滩不堪的红。凝夕在冰冷肮脏的地上喘着气,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脚。她不想走,不想叛逃,镇国将军颜章也不过是叫她出去暂避一时,待得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不迟。她没想到才出门不久就被人跟踪,甩不掉,也不交手。凝夕很容易就猜到是谁派来的杀手。被猫戏耍的老鼠刚开始还会拼命的想着逃离,一再的失望后便是绝望。凝夕不是会轻易绝望的人,她的野心太大,她太看重自己,任何一丝活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上天无法入地无门的时候,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脑海里的想法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脑海里。
      那就是:叛逃。叛逃就能得到一线生机。
      可喝过誓酒的魔法师是不能生出半丝叛逃之心的,伊琳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皮肤一寸寸的爆裂,头痛难忍,本该就此止步,可身后的人如影随形,任何的停顿都可能是万劫不复。以凝夕的倔强,又怎么肯停下来?
      她就这样咬着牙,满怀着希望,任由自己的鲜血从爆裂的皮肤中涌出,耗尽了生命。倒在肮脏寒冷的街头,瞳孔慢慢扩大的时候也不知她有没有想明白她输在了哪里。
      狂风呼啸的寒夜,我缓步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狂风吹起我的衣裳,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绣工精细的发带在空中灵蛇般乱舞。面前的黑暗中慢慢走来一个男人,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那是个精力充沛,目光目光炯然的男人,强壮,精明,不管何时,都步伐坚定。我们隔着一丈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和他隐忍的怒意相对的是我悠然的微笑。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我们本就不必。
      他说:“你要求的事,我替你做了。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诺言。”
      我点头:“晴无城外的事,和兵部调查的结果一样,没有半丝的疑问。”
      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方转身,依旧是步伐坚定。除此,他又能怎样呢?把柄在谁手上谁就掌握了主动权,他所能指望的,不过是我的信用罢了。而信用这种东西,最是无法保证。
      明日,便有罪魁祸首凝夕叛逃出城,全身爆裂惨死在城墙边上的新闻。魔法学院操演失误之事,就算是完全过去了。
      我和皇帝在喝茶间将此事的始末道清。明明是残酷的事,他却笑了,“圆满处理了此事,又借机卖了个人情给颜家,你是越来越精明了。”
      我也笑,“我哪里是卖人情给颜家?明明是卖给皇上你,皇上可不能耍赖!”他笑而不语。我当然明白,颜章意图谋害一国大臣等同叛逆,此罪极大,牵扯起来颜妃绝对脱不了干系。夫妻多年,颜妃又是小王子的母亲,皇帝对她怎会无情?颜章虽然大胆,但本意并不是真要叛逆,只不过是容不下我而已。就此要了他们全家的命一来皇帝于心不忍,二来动静太大,只怕没个一两年解决不了。作为我这边的考虑,我不想闹出那么大的事来得罪王族。如今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不敢再兴风作浪就够了。皇帝对此事完全可以采取假装不知的态度,保全了颜章这个忠实的下属,也保全了爱妃的性命和儿子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当然知道我为此花了多少心血。颜章越界,不可纵容,他需要我去当这个给他教训的角色,需要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久后,颜章就会惊恐地发现,皇帝在整件事情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控制下属,恩威并施且高深莫测是很寻常的手法。
      他淡淡一笑,无可无不可的语气:“不耍赖,你想要什么?”
      我笑得诡异:“我想再卖人一个人情。”
      宗人府地牢。雷晚晚费力地仰望着高墙上那一小方光亮,那方光亮里不时飘下一张枯黄的叶子。正是这点生趣,令这个孤独无聊的女人痴望不已,我的出现并没有让她转移注意力。看着那个忧郁的女人,像蒙了尘的瓷器,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救不了你,你恨我吗?”
      她缓缓地摇头,“自我进了北辰宫,就做了会有今天的准备。我要恨,但你还排不上号。”直到现在,她还是个讲理的女人,并没有把自己的不幸生硬地推给别人。没错,是我委托她调查我被袭击的事的,可说是威胁她调查。可背叛她,将她推入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的是她的亲人。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推到这个妃后位置的是她的父母兄弟。要是恨,她要恨的人很多,我也的确排不上号。如此理智优雅的女人,如何能令人不敬重?
      “我想求你一事。”
      “你说。”我知道她绝不会说不合理的要求来为难我,是以很痛快地应下了。
      “我想见他。”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一时间我沉默了。“前日已知晓结果,我们不几日会被秘密处死。也对,这种事哪有放过之理?让你救我本就是强人所难。你虽受宠,但也没有到能为你连王族的脸面都不要了的地步。今日此境,只能说是我咎由自取,我不后悔。我只想知道,他……后悔吗。”说罢竟然遏制不住的发抖,头也垂了下来。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渴求,我如何能拒绝?沉默了一会,道:“我尽力而为。”
      她郑重地道谢:“多谢,多谢你。”
      当夜,一个蒙着黑布袋子的犯人被带到隔壁牢房。犯人被推进牢房后狱卒就匆匆的去了,倒像是怕了囚犯般。犯人扯下黑袋子,耳听一旁女声惊叫一声:“疾风!”要抢救什么即将跌落的易碎品般扑到间隔的铁栏上,急切地:“疾风,疾风!”
      疾风将军适应了光亮,也自惊讶,忙握住她的手。“晚晚。我怎么会出现在女牢?”
      “是青书帮的忙。我终于见到你了。”说罢猛然低下头来,似乎要克制情绪。她是个倔强的女人,想来是不想在人前流泪。“是我害了你……”
      疾风将军打断他的话,那样一个魁梧大汉,面对着她却是满腔的柔情。“不是!我明知道你是妃后,还对你动情,要说害也是我害了你!”生死不悔只是几个字,真做起来,又有几个人能超越生死,将感情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也只有在他面前雷晚晚这座冰山才融成了阳春水。生死当前,却莞尔一笑,且是娇羞。“如今再说这个也无用了。疾风,我只想问你……”
      “不悔!虽死不悔!”雷晚晚话未说完,疾风将军便决然答道。雷晚晚睁大双眼,似是不敢相信。两人隔着铁栏,抵着头,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
      我看不下去了,从黑暗的转角处走出,带着诺尘出了牢房。雷晚晚是多么高贵优雅的女子,最终却为爱情甘愿无声无息的死去。这种行为当然很蠢,却也令人敬佩,令人向往。这是个坦荡的女子,活得干净,死得热烈,从未为利益有违本心。这样的人也许蠢,却是我们一直以来费心保持,也是不得不掩盖或者放弃的最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人不适合出现在权力圈,她应该是那空谷幽兰,与山风清泉为伴。这个世界应该为这样的“愚蠢”留点生存的余地,让这个世界不至于污浊得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秘密处决定在第二天早上,天未明时,一张白布掩盖着那绝世风华,手起刀落,谁还管滚在地上的是什么样的优雅坦荡?
      天色将明未明时,我站在晨曦未起昏暗的山坡上。面前是灰带般的官道,雾蒙蒙的不知通往何处。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便是你说的看日出的绝佳去处?”还未转身我便笑了,“正是。今日定让皇上不虚此行。”来人是皇帝,一身常服沾着清晨的露水。与我并肩站在山坡上,看着底下官道上远远驶来的灰黑色马车,送葬般肃穆。马车在道旁老柳树下停下了,一个女子披着黑色的头巾走了出来。我道:“看,太阳出来了。”黑巾下半张脸儿惊鸿一瞥,那倾世的容颜不是雷晚晚是谁?
      他恍然,“是她。”马车自顾驶离,留下那个女人孤独地站在那里。那道黑色的身影,却是帝都最纯粹耀眼的光芒。薄薄的雾霭萦绕着她,像温柔地偎依在她身上。她孤独,却坚定地望着来时的路,像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来时的路上又来了一辆马车,马车还未停下她便迎了上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注意自己仪态的妃后,雷家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满心欢喜的爱人。两个蒙着黑巾,劫后余生的有情人忘情地拥在一起,不一会又抵着头急切地说着什么。车夫一再的催促,两人才携手上了马车。雷晚晚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着我的方向,笑着扬了扬手。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真是灿若朝阳。
      马车驶远了,东方有霞光,慢慢的铺陈过来,前方的道路像铺了一层金光。
      “的确很美。”他的手握了过来,暖暖的。我知道他对我格外的纵容,格外的信任,他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就算有所偏颇,也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很多事他想做但是不能做,我能做且不会蹬鼻子上脸,不知轻重。他信任我,我知道。今天带他来也是想让他享受到他给我的信任结出的是什么样美妙的果实。
      我们牵着手,在霞光中慢慢的往回走。侍从们在山坡下一个隐蔽的角落紧张地看着我们。自我有和他的记忆以来,我们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时光,就算只是两个人说说话,身边都会跟着丫鬟或内侍。这样的独处时光难能可贵,都默契地走得很慢。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不忍打破这难得的宁静,我从未如现在这般平静,内心安定,满足。
      回想自妖族回来后的贪婪和疯狂,恍如隔世。明明前两天我还用了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手段杀了一个曾经十分重要的手下,明明还是那么心狠手辣,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初生的婴儿,那般纯洁,那般无害。仿佛为了加强这个感受般,不自觉地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自得地闭上了眼睛。
      两辆马车相对而立,他站住了,忽然握住了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过不了多久,王族就会宣布试炼结果。你且小心。”
      我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小不小心都是一样。倒是皇上你要怎么和蓝若交代?人家可侍奉了好久的龙床。”
      皇帝没有笑,“朕不必和她交代什么。反倒是她,特地来安慰朕,还祝福我们。”
      我也笑不出来了,“皇上这是担心她要和我过不去了?”
      他点头,“她可不像是个会认输的人啊。”
      我身边的怎么全是这种不肯认输,不肯看清自己的斤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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