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天涯梦》阿枝阿蔓

130、第一百三十章

　　突发变故，会场一片混乱，尖叫声，惊呼声，衣冠楚楚的大人们屁滚尿流地吓倒在地，整个会场乱七八糟的。皇帝身上有最高阶的破魔之物，这种程度的魔法攻击还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是以侍卫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有条不紊地迅速护送皇帝离场。
　　冰箭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兵部坐席上。兵部众人猝逢变故，躲闪不及，均被砸了个正着。鲜血流了一地，轻伤的哀鸣阵阵，重伤的卧地不起。一阵惊乱后，魔法学院迅速出动，水系长老被人办扶半抱着冲上前来，施了个水系养护术，暂时保住所有人的命再说。
　　混乱中，我起身飘然而去。
　　接下来的事和我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毕竟，我已被架空多时，朝堂内人尽皆知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帝都真是多事之秋啊。
　　魔法学院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帝都，天下哗然自不必说。人们议论纷纷，都对魔法学院改革充满期待，这些年魔法学院也确实展示出了日新月异的良好面貌，人人都以为这次操演就算不会十分成功也不会太差，哪晓得最后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对于此事，最先反应的却是王族。王族在我离开后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魔法学院。第二天，小王爷红着一边脸到魔法学院继续处理那一堆的麻烦事。不必人说，谁都猜到了，那个王族的宝贝，风流倜傥，前途无量的小王爷博瑜被打了。
　　小王爷黑着脸到了魔法学院，将负责摆法石的人叫来狠狠的骂了一顿，还动上了手。谁也想不到那个一身干干净净，行事说话胸有成竹，气度悠然的小王爷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底下人也委屈，一再的说，法石是再三的检查过的，这是最基础的东西，他们哪有不小心之理？临开场前，凝夕还一再的让他们再去检查一遍，平时也有一再的做测试。按理来说，这等强度的魔法应该不会击破法屏的。
　　最后出场的那对魔法师也被叫来重重的责罚了。他们更委屈，因为到他们出场的时候已经是尾声了，老实说，他们耍的那手仅仅是好看而已，所以出手的时候用的是最为粗浅的魔法。要是全力施为，兵部那帮人还有全尸在吗？别说全尸了，只怕半个魔法学院都要随之损毁了。
　　小王爷盛怒之下，哪管别人的委屈？他自己的委屈向谁说去？法石又不是他摆的，法术又不是他施放的。他也是受害者啊，怎么现在好像什么都是他的错似的？
　　那当然是他的错了，底下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他考虑不周，治下无方。就算最后查出的确是下面的人存心捣乱，他也脱不了个无能不察之罪，同样难逃罪责。所以，全天下的领导都是一样的，表面上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其实最怕的就是下面的人弄鬼。真闹出什么大事，就是把下面的人全治罪，也不过是出了口恶气，该受的罚还是得受着。
　　小王爷错就错在把自己看得太高，自认为自己是做大事的人，不需要理会无聊的细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他从今天开始应该懂得了。他的第二个错处就是现在到处给自己找理由以证明不是自己的错。其实有谁关心这个问题呢？魔法学院是你总司局属下，出了任何问题都是领导的问题，提供越多的细节错处就越多，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应该是闭嘴，对已发生的事做出最大努力的补救。
　　一错再错，再想掰回胜局就难了。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依旧忙我的事。对妖族的防御线设计一直都不能十全十美，我总觉得是自己对于各种阵法和特殊能力族群知之太少，对此时常倍感焦躁。这天，夏梦寒那边传回消息，她带领的那支小队不日将回到帝都。我看了她传回来的书信，其中对邪术师之事只字未提，心生不快，未发一言。让她去办的事还未办成就急着赶回帝都，真是胆大包天。
　　不两日，夏梦寒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我面前，一开口就问道：“你见到他了？”
　　我自文案中抬起了眼睛，看了她一眼，道：“不必多礼。”就不再理她。
　　她不理会我的嘲讽，急切地两手撑在我的桌面上，加大了音量：“你是不是见过他！”
　　我放下笔，一脸的疑惑，“你说的他是谁？”
　　她震惊，愤怒，鼓出的双眼压抑着出离的愤怒。我想，要不是她现在全无力量，会恨不得先给我来一巴掌。“你明知道……是太子，我问你是不是见过太子！”
　　“他么……见过。”像回答一件不足为奇的事般。
　　“你……”她气得好像快要烧起来了。我竟然还觉得开心，她的愤怒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便是我见过又能怎样？要吃醋要发火也应该对着男方才是啊。哦，我忘记了，她对着男方发火没用，男方根本不在乎。控制不了男方就想控制对手吗？真是可怜。
　　她自然没有控制我的实力和胆量，面对我依然悠然的笑脸，只能可笑地闭紧了双眼，暗自平息愤怒。
　　“邪术师呢？带回来了吗？”明知道答案如何，还是问了。
　　她的愤怒没处着落，扭头道：“没有！她不肯来。”
　　我冷笑道：“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请来的话，我要你做什么？”
　　“难道要我抓她来？我带去的人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就算有，抓来了又能怎么样？她能心甘情愿地为国家效力吗？”
　　我点头，“说的有理。下次带了有实力的再去‘请’人吧。”她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脸色迅速的白了，慌道：“不必了吧，邪术师又不只是她一个，我们可以再找其他人！”
　　“不行，再找一个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我急着用人。”
　　“可……”才说出一个字，便无话可说了。她也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我。直到现在她还不肯松口，看来要她弃魔法师的身份，专心当个邪术师很难啊。我并不逼迫她，只道：“你且休整几日，过几日再重新带人出发。你和那人交过手，应该知道对方的底细，要带什么人去，你列个名单过来。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她垂头丧气地应了，正要出去，我道：“整个帝都除了皇帝，连去救我的人都不知道挟持我的是太子，你怎么会知道？”
　　她愣住了，一时语塞，脸上红了白白了红。我并不打算等她回答，自顾帮她说了，“你的消息之所以那么灵通，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太子的现在的身份，以及他正在进行的事。难怪，对方对我们的举动一清二楚。圣宗室存在三千多年，一直不需守卫，从来都是相安无事，自你我进出后便失窃了。夏梦寒，你好大的胆子！”
　　惊惧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咬牙，“你别诬赖好人，你说我泄密？有何凭据尽管拿出来！我们进魔法院的时候都是下了效忠血誓的，怎会做出背叛国家的事？你别血口喷人。”话多和咄咄逼人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慌，她是真慌了。
　　“血誓还有一个作用是，绝不可伤害王族。当两种誓约发生冲突时，极有可能不触动血誓。这一点，想必太子比你我都清楚得多。”至于太子会用什么方法使之发生冲突，我根本不需要关心，我只知道有这样的可能就够了。“至于凭据，我没有凭据，也不必有凭据。夏梦寒，你很清楚，我只需要猜测就能致你死地。”
　　她一时面如死灰，低头不语。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天之骄子，她知道，现在的她有多不值钱，搞不好还真被我一句话就杀了。“你想怎么样？我不信你真的想杀我。”
　　“哦？”我别有意味地笑了，挑眉看着她，“你哪来的自信？”
　　她张口结舌。我们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她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若我有良心，还可能念点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我若没什么良心，她又能耐我何？她在我轻松的浅笑中越发的窘迫，脸上汗水淋漓。我面色一整，严厉道：“夏梦寒，你还不如实招来！除了你和周大人，还有谁在暗自帮助太子！”
　　“你连周大人都知道……”
　　我冷笑，“我还知道，你对太子痴心一片，就算严刑拷打你也不会招的，所以我没打算拷问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想？”她失神道。我这番话很怪，既然不打算拷问，那方才那些作为究竟是何用意？一边威胁她要致她死地，一边又轻轻巧巧的说一句“不打算拷问你，你回去想想吧”，想什么？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看她失魂落魄的去了，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是对她太残忍了，我这是要活生生的把一个正常人往邪术师的道路上逼啊。太子暗中培养势力的行为等同叛逆，本来是绝不可恕的，只是，不知皇帝是心怀愧疚，还是如今是多事之秋，不宜再生事端，总之是没打算深追究，只命人暗中将扶持太子的势力悄无声息的瓦解便是了。这原也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我不需要过问。但是，很快，皇帝派来处理此事的人就要查到夏梦寒身上了，毕竟，整个帝都谁不知道她对太子的感情？要说帝都谁最有可能为太子提供帮助，任何人都会第一个想到她。我也算是给她提个醒了，如果到时候她没有相应的价值，那就只能让她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究竟是救她还是害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回来后，和太子有关的事我也就抛在了脑后。很多事情不必说，皇帝好像比我还要清楚的多。身为帝王，不得不说他太过于仁慈了。若别人听到我这般评价他一定会笑，皇帝是出了名的城府极深，很难揣度，杀伐决断又雷厉风行。别的帝王多少会有一两个特别喜欢的臣子，身边留一两个心腹，而他，从未听说他特别信任谁。非要说有，那也就是我了吧。想到此处我不禁微微笑了。不管是多么懦弱的皇帝，都无法忍受任何人挑战自己的地位和权威，别说是侄子，就算是亲儿子，但凡做出这等事，等待他的只有杀无赦。不管牵连多广，都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历来如此，从无例外。
　　可面前这个皇帝却例外了。要是是因为愧疚，什么样的愧疚能比自己的命重要呢？太子都已经派人刺杀他了，这也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
　　周大人是皇帝的老师，皇帝对他向来十分敬重，周大人对这个皇帝学生却是没有过什么好脸色，像是十分不喜他这个学生，倒是对太子极好，极亲热。他会暗中帮助太子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原以为他会比我想象中的理智得多，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复杂了。也许人老了真的会和小孩差不多吧，很多时候很固执，做事也没那么计较后果。
　　之所以对皇帝和太子的态度有这么大的差距，我想大约是因为皇帝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皇位，在老大人的心里，这是一个谋逆者，是个背叛者。而太子，在他心里扮演的却是个受害者，一个身怀国仇家恨的落难王子。或许是老人家的英雄情结作祟，又或许是忠君的陈腐思想所致，以至于这个小孩般的老人做出这等不智的事情。
　　我不想去苛责他什么，毕竟，他年纪大了，想要改变他固执的想法很难。只苦了皇帝，不知要如何的为难。他是真的很尊重这个老师，帝王之尊，在这个老人家这里一再的冷遇，不但不生气，还愈发的谦恭。谋逆的主谋是侄儿，他舍不得计较，帮凶是授业老师，他要怎么做？
　　忽然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心情如何。虽然明知道刚刚发生魔法学院失误伤人的事，他那里必定也是一团乱麻，还是忍不住动身去了宫城。
　　见了他，他那儿意外的十分清静。看见我来，他也很意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很悠闲吗？”才说完，唇角就忍不住微微的勾起。我更是无所顾忌，径直上前，笑道：“来看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总管大人暗暗屏退左右，自己也识趣地退下了。我直上案前，就在他身旁站定，去瞧他手上的奏章。“还在烦小王爷的事？今日为他求情的多不多？”
　　他把手上的奏章一合，无所谓地丢在一旁，“多少也无所谓了。”他心中早有计较，要怎么处理早就拿定主意，旁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就借此事处置了小王爷，再暗中问他个私自窃取王族宝物，私通敌寇之罪，倒是无声无息。”
　　他的神情还是僵了一下，随即叹息，无奈地看着我。“朕的心思还有多少是你猜不到的？”伸手便把我拉坐在他怀里。我惊叫一声，一时满脸飞红。虽说自上次谈话后，我是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我们还未有正常的，循序渐进的亲密，忽然就这样放肆我还是有些无法适应。且道：“多的很！耍弄了我那么久，我气得要命，还任由蓝若整我，我还真以为你看上了她呢。”
　　他摆了个思索的表情，“有人和朕说过，女人不讨厌人比她漂亮，就讨厌和她像的。当初选她当妃后，本就为了气你。”
　　我板下脸来，“到现在还说她像我，又说我不如另外两个漂亮，是不是？”
　　他意外的叹气，“就是再像，你也不可取代。若单为倾城的颜色，朕还那么多事做什么？”想起前皇后本是以美貌著称的，想来便是今日的雷晚晚也比不得她。身为帝王，见过的美丽女子何止千万，倾城的颜色，的确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这个话题也不过是情人之间的调笑，很快就丢开了。
　　他忽然拧过我的下颌，认真道：“你说，博渝之事，你早先究竟知不知情？”
　　我迅速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究竟是实话实说还是谎言欺骗。最后我还是老实回答：“略知一二。”就算我说不知情，以他的脾性，也不会相信的。不等他逼问，我便全招了。“小王爷接手总司局之事，其实并不如外人看起来的那么顺利和风光。总司局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认他。他对总司局的事务也不上心，连操演这么大的事也是交由手下全权办理。数月前，我去魔法学院视察时，曾去过演武场。当时便觉得法石的摆放似乎有点问题，只是，法石是基础的东西，一定会再三的检查，也许只是没到最后检验的时候也未可知。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是我疏忽了。”一来是给他指出个明路，二来嘛，也算承认了自己的一点小错误。要是小王爷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王族公子，并没有给太子辰溪提供任何帮助的话，仅凭我粗心大意这一点，他就能冲我发一顿脾气。三来，也算是落井下石，趁机告了小王爷一状。细究起来，他也不算冤枉，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有凭有据，只是那点寻常的错误，到了此时此刻计较起来，可就不寻常了。
　　谁让小王爷放在康庄大道不走，一心弃明投暗呢？
　　他不置可否，似乎我的这番话原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也知道他并不相信我只是一时失察，也许心里早就明白。我为了巩固我的地位，为了证明我在帝都的存在不可或缺，小王爷必须犯错，还得是大错。
　　凝夕早就来找过我，试探我对小王爷接管总司局的态度。我给她的信号是，你想做什么随便你，我不想管。她得了此言，就放心的去和小王爷作对。我也想不到她竟然那么妙，那么绝，谁会想到她会在最基础的法石上下手？法石的摆放太简单，又是人人瞧得见的，要做手脚很困难。言谈中，我猜想她本是想对王族下手的，但我暗示她要好好的展示给兵部看。弄伤了王族动静太大，不容易善了，皇帝也不会允许这件事有半点猫腻了。如今兵部众人只是受伤，并没有死，交出一个小王爷，既平息了此事，又能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王族的内鬼，一举两得。
　　只可惜了凝夕。她是个聪明人，办事也很牢靠，可惜经过了这件事，只怕她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