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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

  •   大雨过后是个朗朗晴天。天空格外的蓝,树叶格外的绿,连空气都格外的清新。早起推开窗户,深吸两口湿润的空气,意外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怀香惊喜道:“夏雪长老?您怎么在这儿?”
      夏雪长老也是一脸茫然,抓了抓头,又捋了捋须,“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是在家睡觉的,怎么跑这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怀香面露思考的神色,不多时却一敲脑袋:“哎?这里是哪里来着?我只记得和水蓝送青书回帝都来着,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个个都是一脸疑惑,叽叽喳喳地四处打听。
      我缓步走入,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蝶族人立刻换了个欢欣无比的笑脸,有几个年轻的还雀跃起来:“青书!”说罢便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一样。
      “青书,这衣服好漂亮啊,比你去我们那儿求助时那身威风多了。”
      “青书,这里是你家吗?好大好漂亮啊!”
      “青书,这儿是帝都吗?你要带我们去哪里玩啊?”
      果然蝶族的天真烂漫不是假的。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本打算严肃地和他们说清楚状况的,现在看来严肃不起来了。
      夏雪长老轻咳了几声,余人忙噤声,乖乖的分列两旁。我且向夏雪长老和其他长老行礼,“青书见过几位长老。”
      “青书你现在已是达官贵人,不必向我们执礼。反倒是我们这些草民……”说着便要带头下跪,我忙挽住他,“不需如此。青书受各位恩惠,怎敢受各位的大礼?要一如往常才好。几位长老乃是长辈,长辈受晚辈的礼是理所应当的。”
      也不待他们出口询问,“诸位对此间的事有许多疑问,还请堂上就坐,待我向大家解释清楚。”
      待各方坐定,我出人意料地忽然对着几位长老跪下叩首,“青书有罪,请诸位长老惩处。”四位长老轰然起身,忙不迭的来挽,“青书,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受不起呀!”
      我执拗地跪地不起,他们也不敢强拉。抬起头,已是满面泪痕,这下不但是几位长老,其他人也惊骇莫名了。
      “诸位长老,蝶族的兄弟姐妹,且听我把话说完,青书实在是愧对蝶族的各位啊。诸位不知今时何年,身在何处,全都是青书的错。”
      “这……这又与你何干?话说来,的确是奇怪的很。”
      “诸位只记得我到蝶族求助之事,其实那件事,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
      “啊?”众人震惊,面面相觑。
      “自那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许多不足以为外人道,不能说之事。总而言之,青书累各位犯了涯之国的律法,按罪,可监禁终身。”
      蝶族诸人倒吸一口凉气,监禁这两个字对于他们来说,比杀头更恐怖。“那,那我们怎么出来了?”
      “如今天下遭逢大难,需得用到蝶族的力量,青书这才去求皇上,求他放各位一条生路。可他说,各位所涉之事,乃是本国之大忌,万不可泄露半分。仅凭立下誓盟,难以让皇上安心。青书无法可想,只好,只好让人抹去了诸位的记忆……”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一时间,大堂上也安静了下来。诸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夏雪长老踱来踱去,最终长叹一声,“唉,孩子,这也不怪你。”说罢将我扶起。“要不是十分为难的事,想必你也不会这么做。”
      一个声音小心地附和道:“是啊。青书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她做的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如果那些记忆只是在坐牢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可惜。”
      “要不是我们先犯错,她也不必这么做。”
      情势很轻易的便一边倒了。其他的三位长老也无奈地挥袖,“罢了罢了,都不记得了,还计较什么?”
      我向他们再行礼,“感谢诸位的宽宏大量。我自知罪虐深重,本不敢奢望诸位谅解,想不到……”
      “我宁可没有记忆,也不想没有自由。”
      “好了好了,青书你就别哭了,也别一口一个罪虐深重。你的为人我们还不知道吗?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这些年我们在牢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我就说呢,我怎么瘦了那么多,都皮包骨头了。”
      “哈哈,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一会,气氛又轻松了起来。除了几位长老还面带郁色,其他人已恢复了寻常的样子了。记忆这种东西,是记得起才有意义,记不起也就无所谓重要不重要了。一开始会对剥夺记忆的人心怀怨恨,但这份怨恨一旦放下,其他的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至于这几位长老,迟早他们会想通的。
      我把加诸在我身上的同样的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多残忍。
      他们心心念念想着的是当年的青书,当年那个干净天真的青书。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事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有了圣女的支持,在蝶族这件事上皇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既然圣女将这件事交予你全权处理,那便依你的意思办吧。”
      “是。微臣定不负所望。”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微臣是势单力薄,一木难支啊。”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又想向朕要人了?”
      “微臣斗胆。许多事不方便让官家出手,需要解释的太多,引人注目,知道的人太多了也不好,这才斗胆向皇上讨要人手。”
      “你不仅仅是想要人,还想为先前你那番作为做了解释。其实你有个私人武装的事朕一直知晓,只是一来你的私人武装人数太少,构不成什么威胁,二来,你从未用他们做一些非法的勾当。有些做法虽然有失体面,但是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我一躬身,“皇上明鉴,微臣惭愧。”他这番话说出来比我的千言万语还要合适。我自认为密不通风,但实际上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是因为他在防着我,还是,只是一直关注着我呢?
      他微微笑了,“朕发现你历劫归来后,说话都中听了许多,看来你在外面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
      的确,这次我回来是变了许多,我对自己诚实了。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欲望,我敢于直面它们。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重担,还是巨大的财富。这个重担一日还在我肩,我便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总事大人。
      看了他一眼,心道:就算你对我已无半分情意,这个皇后我也是势在必得。想罢微微的低头,不好意思地:“从前,是微臣太过于任性天真了。”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哦?怎么说?”
      我思索了一会,“比如说,从前微臣整日想着功成身退,退隐山林,实在是太过任性。尚有余力时,就该报效国家,不思进取,逍遥山水是极度不负责任的想法。”明面上的话虽然说得好听,其中的深意他应当明白。前段时间我们才刚刚就我离开后的去向闲谈了几句,现在就开始大义凛然的报效国家来了,其意不言自明:我不想走了!
      妃后一旦落选,是没有机会留下来报效国家了。唯一能留下来的方式,是成为皇后。
      他面上波澜不惊,一如往常的微笑道:“你的确成长了许多,朕一直没有看错你。要是监察使……”话未说完,小内侍走上前来,行礼道:“皇上,监察使大人求见。”
      “让她进来。正说她她便到了。”
      我的心不由得一痛,他明知我意有所指,转眼想到的却是她?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皇上和总事大人说我什么呢?”进来个笑语盈盈的蓝若,且向皇帝行礼,又向我行了同级之礼。“姐姐最近可忙什么?好久不见了。”
      我报以一个浅淡的微笑,并不打算回答。皇帝走下御座,语态轻松,“正是说你该和青书好好学学,她历劫归来后成长了不少。”
      蓝若扫了我一眼,脸上笑着,那双眼,却是刻毒无比。“这个自然。只是,姐姐这些天都忙进忙出的,我就是想要讨教也找不到机会呢。”看起来是闲话,实则是试探。要是皇帝明着和她说了便罢,要是有所遮掩,她便知道我身上另有要务。能机密到连她都不能说的,必是大事,对我下手也得分些轻重。
      皇帝面色如常,只道:“她近来是忙了些。闲话半日,她也该去办正经事了。青书,无论是魔法学院还是禁宫侍卫,亦或者是军队中人,只要你看上的,皆可带走。稍候朕给你写一道手谕,你先回去吧。”
      瞥见蓝若脸都绿了,我暗自发笑,恭敬道:“谢皇上,微臣告退。”
      出得门来,脸上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我真的要和这些女人来个无聊的争宠吗?我向来不屑于和人争什么,尤其是感情,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怎么争?就算耍尽阴谋,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躯壳。
      可不争,我能怎么样?她们不当皇后可以回家,带着金银细软,回去买屋置地,最不济还能当个小财主。可我呢,王族的机密我涉入太深了,若不能成为洛桑王族的成员,唯有死路一条。
      我的身家性命,竟然全押在一个男人的好恶上!真是该死!
      什么为国效力?这个国与我何干?这不是生我养我的国,也不是养育过我祖先的国,我为它效力,所图的,不过是权力!呼风唤雨的权力,令天下震颤的权力!
      什么为了人族的生死存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族的生死存亡不仅仅是我一个小女子的事!握住这个责任,不过是,握住了权力。责任越大,权力也就越大。
      那些只会卖弄风情的女人算什么,怎配与我为敌?
      既然皇帝开了金口,我也不客气,魔法学院里向着我的精英被点着名叫走。一下子走了二十多个精英,小王爷气急败坏,待要找我理论,又碰不上我的面,无可奈何。军队的战斗力在于协同合作,单兵能力还不如禁宫侍卫,也就不去找兵部的麻烦了,禁宫侍卫也让我点名叫走了一百多个。最令人诧异的是,工匠村我也要了不少人。按说,工匠村也确实有些治安官可算是精英之列,可我要的却不是这些治安官,而是底下的手艺人,打铁的,酿酒的,风牛马不相及的角色。他们对收编入我的队伍也是深感莫名,对我要求他们一如往常,有事再传唤的命令也是摸不着头脑。
      行走在帝都之时,我身后跟着的人声势越发的浩大,一时间,市坊间又有许多的流言蜚语,说我如此威势,只怕是重得帝宠了。上我这儿来拜访的人也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吩咐小环,除却至交好友,其他人的名帖一律不收,礼物全部退还。便是王公大臣,也如此施为,言语上也不必太过客气。
      小环不明就里,疑惑道:“大人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从前那个伶牙俐齿,清高自许的总事又回来了。”
      “大人是故意……”
      我微笑,“是又如何?”一味的收敛,忍让,只会让人觉得你实力不济。你若放肆,那些人反而趋之若鹜!
      带着蝶族和我的私人卫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帝都,直奔寒石城。一路上招摇过市,每过一城一县,皆有官员来访。我一改在帝都的倨傲作风,便是再忙也抽空见上一面,说上几句,只是,礼物依然一一推回。
      到了迷踪林前,我命人在林外守候,只身带着蝶族人进入白鹭林。蝶族众人一到了自己的地盘就兴奋起来,也不管四位长老和我,率先奔了进去,一路叫嚷着:“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白鹭林热闹起来,也有了生气。这才是白鹭林应有的样子。
      族长和水蓝迎了出来。双方见礼罢,我看水蓝还是气呼呼的,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族长眼里倒是有些笑意。对于他来说,所求的不过是个平安。欲望少的人真的很容易满足。
      “族长,青书依约来了。除却在战斗中死去的蝶族人,其他的全都在这儿了。”
      族长点点头,“时也命也,老夫已无所求了。”
      “至于上次所说之事,还请族长兑现。”
      “这个自然。那些破烂我们蝶族看管了三千多年,也腻了,烦了,你要,带走便是。你跟我去取吧。水蓝,你也过来,有些事该让你这个未来的族长知道了。”
      水蓝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跟在我们后面。
      族长住的地方背靠大山,寻常不许人进入,原来是里面别有洞天。薄薄的帘幕后便是一间不小的石室,有桌有椅,靠墙放着几个大书架,堆满了书册。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和圣宗室有着天壤之别。
      最令我在意的是满墙的壁画。得到族长的许可,我才移目自壁画前,其内容和月晨宫的大同小异,只是没那么详细。也记录那三千多年前那场大战,只是视角从巫族转到了蝶族。蝶族视角中的大战是巫族为主导,蝶族是左膀右臂,以特殊功法辅益。其中一个阵法我很在意。是一个圆形的阵法,内中杂乱无章的一些点,密密麻麻的以细丝相连。圆阵的八个方位各站立一个衣饰各异的人,手持法杖,一手挚天,很是诡异。
      “这是辰星守护阵,据说是最强大的守护阵法。当初凭此阵,十数人困守一年不破,直到援军赶到,实在是奇迹啊。”说起那遥远的往事,老族长还是一脸的激动。
      水蓝疑惑道:“什么阵法?你们在说什么?这满墙的鬼画符是什么东西?”
      三人在石室中的桌前坐下,老族长将一段通过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历史缓缓道来。得神赐福,获得特殊能力者皆能通过血缘代代相传,这些依靠血缘凝聚在一起的人类也就形成了特殊的种族,以和其他人族加以区分。在遥远的过去,得到赐福之时,这些幸运儿便立誓,守护人族,代代相传,不可相忘。是以,三千多年前那场大战,由并非当时的巫族族长,后来的涯之国开国太祖洛桑流湘号召蝶族出手相助时,蝶族无法拒绝。就算不承认洛桑流湘的领袖身份,也无法抗拒守护人族的使命。
      “族长,您早就知道巫族和王族同出一脉?”
      老族长微垂眼睑,语气平缓:“也不很早,在我接任族长之时方才得知。”
      “那族长为何不劝止蝶族去帝都救人?要知道,触怒王族可大可小,轻则入狱,重则斩首。”若不是他们去救落入月晨宫的巫族,也不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那时老夫闭关自修,并不知此事。几位长老是看在两族向来交好,以为盟友的份上,倾族相救,待老夫出关,唉,大错已成,无法可想了。”
      我看了水蓝一眼,“如今虽有损伤,所幸得保性命。青书已是尽力了。”
      族长轻叹一声,“若非为了这些族人,老夫也不会为难你,和你讨价还价。守护人族是我族的使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卸的责任。”
      我微微一笑,“还得多谢族长的为难,又肯下重本,不然到了皇上那儿我也没办法说服他。”说罢看了看那些书架,“如今大难当前,正是各族齐心协力的时候,还望族长摒弃前嫌,一切以人族的存亡为重。”
      “这个自然。若有所命,吩咐便是。”
      “族长!”水蓝不乐意了,嘟着嘴插话道:“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把我们的记忆都抹掉了,你还听她的话!”
      “若非如此,你们一个都回不来了。”
      水蓝不服气,又无可辩驳,干脆扭过头不理我。
      引我来到书架前,族长道:“这些书册是大贤者托付给我蝶族的。交付之时,他说若有人来寻这些书,便问他三句话。”
      “哦?”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大贤者的问话,是对继任者的考察吗?“什么话?”
      “第一,你可是真心实意的为了拯救人族?”
      “第二,为了拯救人族,你可愿两手血腥,背负你无法想象的罪?”
      “第三,你可做好功成身死的准备?”
      我愣了愣,大贤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出乎我的想象。当时他已功成,也就是说,他早已预计到自己的忽然消失?只图耕耘不问收获,单纯的,为人族谋生存,如此伟大的事,我能否做到?
      简单的三句话,我却沉默了,不知如何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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