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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一百零一章 ...

  •   晴无城守边将士清理了关外十五里处的惨象。将尸首从坚硬至极的玄冰中琢下,将曼罗国护卫的尸首送至峡关。叛军的尸体抬回仔细辨认,找出幕后指使。我不关心这些,这些自然有人去操心,去料理。我现在关心的是,在外奔波这几个月,没有细心的呵护和照料,我的皮肤有没有晒黑,我的头发有没有失去光泽,我的体态可还轻盈。
      对着铜镜细描我的修眉,挑选胭脂的颜色,我从未如此认真的修饰自己。从前我不需要,我不需要诱惑谁,不需要在意我的容貌。现在,我也不需要诱惑那个人,但是我在意了,我在意我的美丑,我在意他看到我时的感受。就算他不在意,但我,在意了。
      对着镜中的自己勾出一个微笑,镜中的我是个全然陌生的样子,自信,明媚,从容。这个样子他会喜欢吗?
      会的,一定会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的。
      经过伏击事件,峦倾已成惊弓之鸟。我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所用的茶水点心都要再四的让人检测过才敢放到我面前。不过是从晴无城回帝都,他却调用了大量的兵力,如战中般派斥候沿路打探。边关的魔法师不是风系魔法师,无法迅速将消息传回帝都,便动用了金羽令,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帝都。
      帝都已是秋凉时节,落叶飘飞,黄花盛开。还未见到帝都的城门,车就停了下来,副将巍旭来报:“大人,总司局,魔法学院,理事司及工匠村人众前来迎接。”
      这里离帝都还有十几里,他们怎么来了?掀帘下车,面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我愣住了,“你们……”
      一张张熟悉而欢喜的面孔,真诚而热切地看着我。齐齐跪下,齐声喊:“叩见大人。”我无声而笑,忙道:“免礼,请起。”待他们起身后,又向他们施了半礼,他们忙不迭的回礼。我笑道:“敢劳十里出迎,愧不敢当,多谢了。”
      凝夕出列,行礼道:“属下等日夜盼望大人回归,自收到消息之日,频繁计算归程。实在是等不及大人先见皇上和同僚朋友再来相见,便出城相迎,大人勿怪。”
      凌泽也笑:“这些人可是自愿来的,不是我等逼迫他们来的。”他话音未落,人群中便笑出声来。凌泽在总司局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他此说既是自嘲,又说明了情况。
      流裳道:“工匠村中知道了此事,人人都嚷着要来,要不是我逼迫他们,官道都要堵塞了。”话音才落,一名工匠模样的人便扬着锤子道:“要不是村长说怕堵了官道误了大人的事,只怕连城门都要给它堵上了!”
      旁边一人道:“咦,帆仲,你怎么连锤子都带来了?”
      帆仲一拍脑袋,懊恼道:“生怕跟不上村长,这不连锤子都忘了放下了!”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哄笑起来。
      上官说完话,就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了,他们也知道我背地里是个不计较的,说话开始没大没小起来。
      “大人,您再不回来我们就要把兵部衙门给拆了!”
      “就是就是,平时趾高气昂的,找个人都没本事!”
      “嗨,还别说,咱们工匠村还真有自发去找大人的!听说打听到挟持大人的怪鸟进了光森林,我们都说他瞎打听,光森林那是人去的地儿吗?”
      “可幸好不是,不然大人就回不来了!”
      这些人中有些认得,有些没什么印象。有些我清楚地记得在我手上吃过大亏的,没想到他们也来了,而且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那么的高兴,满面红光,就像离家已久的亲人忽然归家般。我从未如今日这般感动,这是被人需要,被人尊重的感觉。作为一个上官,我可以轻易的让人敬畏,但他们今日表现出来的却不仅仅是敬畏,还有爱戴。那是比敬畏更难以得到的情感。
      说了几句,凝夕道:“大人回帝都,应当先去见皇上,咱们还是让大人先回去吧。”
      众人连忙道是,让出了道路。凌泽流裳和凝夕是骑马来的,我也懒怠乘车,索性和他们一起骑马回城。又向众人行了半礼,一众人慌忙还礼。回去的路上,一路说说笑笑,将到帝都时他们干脆唱了出来,行人们都好奇地看着我们这支不伦不类的奇怪队伍。进城后又见了前来迎接的同僚和守军。因我急着面见皇帝,他们也没有多说,送我回了北辰宫便各自散去了。夏梦寒与我同遭此难,理应同我一起面圣,就留她在北辰宫梳洗了一同进宫。
      我急急忙忙的要水梳洗,连武莹也是匆匆见了一面,大笑着抱了她一下便道歉走开。换好官服挽上头发,我情不自禁地雀跃起来。连小环都感受到了那份喜悦,笑眯眯的说:“大人这次回来变了许多呢,比以前更开朗了。”
      那是当然,一旦确定了目标,不再迷茫,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开朗呢?想到要见到那个人,我就心潮澎湃,他会说什么?会不会细说这些日子的惊怕和思念?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想通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我不会再让,不会再为了当一个好人压抑自己的情感。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当他的女人了。
      想到此处脸红了,又想:这么直白是不是不大好?是不是不够矜持?
      就当,我曾经的拒绝是一种矜持。我不管时机是否合适,我就要这样做!
      镜中倒映着一个眉目生春,面若桃花的女人。啊,我脸上也浮现出那一层柔柔的光辉了。
      赶到王城,总管大人一句话便把我打入了地狱。“总事大人,皇上龙体违和,不能见客,大人还是请回吧。”
      我就像被一兜凉水浇透,满腔的期待和热情就这样生生被抛在空中。他怎么能不见我呢?要是生了重病我才进城就会有人告诉我了啊。他不见我,他为什么不见我?
      不甘心地:“在下有要事禀报,烦请总管大人再去通报。”
      “皇上早知大人会有此说,让奴才再告诉大人一句:天大的事也留到明日再说吧!”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蹙了眉,上前一步,“皇上染恙,也请通传一声,让下官入内探望。”
      总管大人干脆地拒绝了:“皇上不能见客,大人还是请回吧!”说罢不再理我,转身就去。他怎么是这个态度?从前他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从来不曾如此托大。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梦寒上前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回去休息吧!”我沮丧莫名,愤怒莫名。来时的满怀欣喜化作了满天乌云。临上车前,我看了夏梦寒一眼:“许你三天假期,好好休息。面圣时我自会派人来叫你。”上了车,我急道:“立刻回北辰宫!”帝都的八卦谁最清楚?当然是我的小管家小环!
      面对我的询问,小环依然笑眯眯的。“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大人不要多想了。皇上已一个多月不上朝了,人人都知道的,并非有意针对大人。皇上向来对大人格外照顾,以为这一次皇上会破例面见大人,是以没有出言提醒,是小环失职了。”
      她撒谎!我微感怒意。随即想到,她对我隐瞒应该不是出于恶意,我不应该生气才对。
      草草见了见朋友和较为要好的同僚,他们知道我今天的遭遇,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气氛很怪,我总觉得大家都有事瞒着我。
      闷闷的早早睡了。舟车劳顿,我是真的很累了,可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有一块堵得慌,我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也许他真是有什么缘故不能见客呢?
      房门被试探性地轻轻敲响,我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小环轻软的回答:“大人,大法师大人求见。”
      “夏梦寒?”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想了想,“让她进来吧。”也便整衣坐起。小环入内点了一根蜡烛便出去了,她就在昏暗的房间内站定,行了礼。我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大人,皇上并非抱恙,大人走后,属下看见……”她很为难地咬着唇。我平静地:“看见了什么?”
      “属下看见监察使大人自皇上寝宫出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怎么进的了后宫?”
      她想不到我问的会是这个问题般愣了愣,随即答道:“属下借口入内探视颜妃娘娘,自娘娘处出来,属下趁人不备,才到了皇上寝宫附近。”
      我恼怒地一拍床板,怒道:“夏梦寒,谁叫你这般多事?”
      夏梦寒惊而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谁让你自作主张?自以为聪明绝顶是吗?你这般聪明还跟着我做什么?”
      “属下不过是想……”
      我冷笑道:“想为我分忧是吗?想显示自己的价值是吗?夏梦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愚蠢?要跟着我就要好好学习怎么当个下属,如若不然,你请自便吧!下去!”说罢不再理她,自顾翻身睡下。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不一会听到她沉重的脚步声起,迅速的开门自去了。
      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我并非故意撒气在她身上,她从前就算居于人下,也不把自己当下属看待。自从伊琳事件后,表面上她是驯服于我,实际上是貌服心不服。我要让她在最快的时间里懂得低头,懂得敬畏,懂得臣服,做不到这些的人,能力再强我也不需要。
      蓝若么……我不自觉地抓住了被单。他看上了那个女人?
      第二天,正值五日一度的朝会,我早早换上了朝服,乘车入宫等候。遇上同僚少不得寒暄几句,今日见他们的神色,比昨天的殷勤恭敬别有不同,总觉得多了几分嘲弄和冷淡。转念一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昨天我历劫回朝,皇上却闭门不见。或许他们都在想着,我这个妃后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已经没必要奉迎拍马了。
      哼,见风使舵的小人。
      朝会钟声未响,许多大臣才入宫门,总管大人便施施然走出来,道:“今日朝会取消,诸位散了吧!”
      大臣们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神情,无奈地回身。有几人若有若无地看向我这个方向,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早知如此了!皇上已一个多月不上朝,今日怎会例外?”
      例外几人谨慎地看我一眼,低声道:“莫要多嘴,惹火烧身。”
      我上前几步,对总管大人道:“总管大人,皇上今日还是不便见客吗?下官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烦请通报。”
      总管大人笑了笑:“总事大人,奴才也是爱莫能助。莫说是大人这点小事,多少军国大事都得压在一边。大人还是请回吧,时候到了奴才自会派人去知会大人。”
      我无可奈何,只能离开。才走出没几步,便听总管大人和身边的人说道:“早干嘛去了?现在再来争,只怕是难了。”迎面见蓝若昂然走上,擦身而过时故意重重撞了我一下,径直走到总管大人面前,还未开口,总管大人便笑开了花。“监察使大人啊,快随老奴来吧,皇上等您很久了。”蓝若刻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不自觉的握拳,他看上的竟然是她!在我之后,看上的竟然是她!美如雷晚晚,娇如月柔他都看不上,竟然看上个口蜜腹剑的蓝若!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怒气冲冲地走到马车前,赶车的冲叔一脸惊怕,躬身战战兢兢道:“大人……”
      我这才意识到我脸上的表情有多可怕,忙收敛怒容,上了车,道:“去总司局。”
      冲叔怯怯道:“可是……方才小环姑娘派人来说,要大人下了朝若得空先回北辰宫一趟,说是有要事。”
      她早就知道这朝是上不成的,是以早早叫人来告诉。可恶,她为何要对我遮遮掩掩?
      回了北辰宫,来不及生气,一个人便拜在面前,欣然道:“大人!”
      定睛一看,竟是诺尘。满腔的怒意都被惊喜冲散了,忙扶起他,看他较之从前黑了不少,也壮实了许多,脸上还多了条骇人的刀疤。我喜道:“诺尘,你几时回来的?”
      诺尘面有愧意,“属下回来两个多月了。大人数遭劫难,属下竟然不在身旁,实在是该死!”说罢又要跪下,被我挽住。“哎,这与你何干?不需如此。”笑道:“多年不见了,你去哪儿弄成这个样子?”
      “属下在师父那接受了几年的训练,近来被师父强轰出门,这才惊觉已过去几年了。属下实在是……”
      我忙制止他,“别说这种话,你现在回来是正好,刚好。日后还需你费心。”
      诺尘忙决然道:“但凭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我抿嘴笑了,“好了,你这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进来和我好好说说,你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转头对一旁的冲叔道:“今日不去总司局了,你去告诉小环,让她把承钧找来。”幸好诺尘走了这些年,若非如此,只怕在璇阳袭击我那夜他便死了。他太过于忠心,在他死前是绝不会让人动我的。要是在那种不相干的地方折了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就可惜的紧了。
      来不及说上几句承钧便来了。问他怎么来得这么快,承钧行礼道:“属下一早便进了城在北辰宫附近等候。因知今日是朝会,是以未敢前来。”
      我点了点头,“水蓝怎么样了?”
      承钧面露难色,“水蓝姑娘近来大发脾气,吵着要离开,数次与属下动手,属下无可奈何,已把她关起来了。”
      我不动声色,“查到是谁捉她没有?”
      “三月前一次设陷,属下损失惨重,仅重伤对方一人。那人如今还在病中,无法说话。”说着低下头去,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本来也不至于如此的,只是……大人失踪后不到两个月,监察使大人便向皇上禀告,说大人私立武装,图谋不轨……当时大人不在朝中,皇上也未深究,只说一句知道了,便把小队中人点着名调走。如今大人身边只剩属下和刚回来不久的诺尘了。”
      我面色一整,“竟有此事?”
      “属下没有人手,只好自行招募,如今已欠下大笔佣金……只因人手不足,看管水蓝姑娘和那个俘虏就用去了大量精力,实在没办法寻找大人要的那位老者,请大人降罪。”
      我吁了一口气,叹道:“还说什么降罪,我哪有资格降你的罪?”
      他不知祸福,忙跪下,“大人……”
      我挽他起来,“我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情况下,你还恪尽职责,未曾一日懈怠,可见其忠。皇上移情他人,全城皆知,我这个妃后也不知还能当到什么时候,你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尽心尽力,可见其义。这等忠义两全的属下,我还降什么罪?我青书今日在此保证,定不负尔等的信赖。你们,绝对没有跟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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