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间》流泠流泠

5、记忆丢失人间

　　打开盒子时刚闻到那股恶臭两人就隐约猜测到了什么。看到断臂时便没有多大的惊吓。
　　断臂是男人的右手。
　　臂上青筋暴起，血管凸出，分外粗壮黝黑。靠近盒底的部分已经开始腐烂，还沾着点点血丝。手掌布满茧子，大拇指上带着一个玉扳指，刻有“江”字。
　　“这是……犬子的……犬子已失踪三日了，不知……生死……”江大看到臂膀时顿然心生悲痛之情，表现出一种无力无助的悲哀之感，掩面而号。
　　“这是几日前送到的？”南乔知问。
　　白陵在一旁细细观察，眼中有些许疑然。
　　“两日前。”管家代替哀恸欲绝的江大答到。
　　黑羽乌鸦在屋外叫喊。

　　日迫薄暮，几缕斜阳照在不再生叶的枯藤上，柔和而又温暖。无名小虫从树根爬走，留下小小的印记，拱进了夏蝉褪去透明如初的外衣里，团团旋转不停。
　　南白二人坐在离江府最近的酒楼里，放松心情，缓解一天劳累的身心。
　　“临江君，你对这事有何看法？”南乔知双手交叉拖住下颚。
　　“呵，江老爷也不过是个无情之人。”白陵手指不自觉地摩擦酒杯，冷笑道。
　　“何以见得？”南乔知有些疑惑。
　　当时江大的各种表现可都不像是故意为之。
　　“慕陵君，你真的觉得，富家子弟的小臂有那么粗壮么？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得出端倪来，难道江老爷真的连自己亲子的臂膀都认不出？”
　　“客官！您的酒——”南乔知刚想开口夸赞白陵的细致入微，被小二的朗声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脸黑得能挤出墨水。
　　天真的小二以为他在质疑酒的品质，抹汗故作冷静道:“想必这位客官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酒的名字叫做梨離，相传是百余年前祁国王后自制的佳酿。可是上等的好酒！”
　　“哦？可是这王后自制的佳酿，这秘方，又怎会是布衣所知晓的？”白陵接下他的话反问。
　　“其实王后之名是在王后逝后才追加的，王后是楚国的……二皇子。”小二的语调有些伤感。
　　一时斟酒的白陵忽的愣住了。
　　“祁王在王后服毒自尽后悲痛难当，为了寻回两人初时的回忆，便公开了酒方，昭告天下若有人能酿得与王后所酿味道一模一样的酒，赏金千两。各地也开始如火如荼地酿酒。”
　　“可是……陛下终其一生也未寻得那个人……”小二说着说着竟伤心了起来，二人也跟着沉默不语。
　　“是啊……”白陵悠悠开口道:“又怎会寻得一样的人。”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而今，故人相逢，无人知晓。
　　“好了好了。”南乔知打断了这伤感的话题，“小二，上几碟下酒菜和你家的招牌，别在这磨磨蹭蹭的了。”
　　“是，客官。”小二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欢快样子，扶正了头上的小帽去招呼旁人。
　　可是，白陵的样子却有点奇怪，而一瞬间，又恢复常态。冷面不惊地举臂一杯杯地灌酒。
　　酒入喉，甜中带着股辛辣，散发着梨花的清香。几杯下肚，喉咙如火灼烧一般。
　　“我以为，断臂不是江子的。而江老爷，也知此事。”白陵接着刚刚被打断的问题。
　　“那他为何摆出如此悲痛姿态？”
　　“所以我说他是无情之人。自己儿子都丢了还有精力在演戏。看来这案子，蹊跷得很。而江老爷也定有什么隐情!”
　　你方唱罢我登场，他倒要看看还能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幕布拉开，好戏开演了！

　　从酒楼回来后江府的小厮等着两人将他们引至客房后才离去。
　　两间相靠的房间，十分简单质朴。
　　天已黑，夜凉如水。天上有几粒星芒在极力闪烁，一婵娟在泼墨的夜空中散着皎洁的月华。
　　白陵褪去了外袍，穿着中衣倚在床上翻着白天路过书斋买来的楚史。
　　史书记载，鱼饵之用的楚国为了抵抗邻国燕国侵略，兵临城下之际被迫与大国祁国签订盟约。出兵前为防止楚王反悔毁约，祁王要求楚国送来一位王子作为人质。但众人皆知的是，小小楚国仅有两位王子。大王子早已被封为太子，只剩下了从小体弱多病的二王子，逃不过的命运。世人相传，二王子大逆不道，竟倾慕于害死他父母，灭了他国家的祁王。因抵不过流言，二王子在兵败国破之日服毒自尽，后被祁王追加为王后，随即遣散了后宫。两人终是被命运玩弄，造化弄人。
　　白陵忽感到头如锥刺一般疼痛，眼前竟隐隐约约出现了模糊的画面:黑袍加身的英挺男子脸上血迹斑斑，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却又悄无声息，张着嘴却早已悲痛得难以发声。
　　疼痛不见缓和，倒有加剧之势。为了缓解，他从腰间抽出洞箫放在唇边奏起静心曲。
　　悠扬如乳白色的月光缓缓流淌，在流淌的空气中浮动，绕过了房梁，追着一缕幽香缓缓而上，缠绵悱恻，动人心魄。
　　在另一房间的南乔知持剑出了门，飞身坐在白陵房间的屋顶上，抱臂盘坐，闭上双眼静静聆听。
　　什么也不想，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满足。
　　夜风吹在脸上有一丝凉意，却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空中有点点绿光，小精灵点着尾部的灯笼四处游荡。
　　看着这天上从未有过的光景，南乔知突然想让白陵也一起看看，也就是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使他起身站到了白陵的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敲了下去。
　　“临江君。”
　　“何事？”白陵停下吹奏，甚是惊异。
　　“呃……”南乔知一时口拙，不知如何回答。
　　“时辰正好，要不要一起赏月？”
　　白陵下床套好外袍开门。
　　看到一身晚露的南乔知，下意识帮他掸了掸肩头，抬头一瞬看到了南乔知眼中的柔和。

　　没有言语自顾自地飞身上了屋顶躺了下来。
　　两人不说话，不相对。静静地感受着各自身旁的气息在流动。陶醉的，沉浸的，不知觉的，像哈了气的窗玻璃，朦胧的，不想擦干，透着股窥伺的美。
　　“天界可从来没有这般风景。”南乔知忽然开口道，语调温柔不再似从前那般生硬。
　　“是啊。”白陵转头看了看他，看见南乔知的眼里亮晶晶的，几粒星芒落在他的眸里。
　　南乔知轻笑一声。
　　看到天上那轮明月忽突发奇想道:“广寒宫真的在上面么？”
　　“什么？”白陵问道。
　　伸指指了指那弯月道:“人间都言月亮上面有座广寒宫，而嫦娥仙子就住在里面，且养了一只白兔。”
　　“人们会相信这个故事，是因为它十分美好吧。即使有人站出来说是错的，人们也不会加以理睬。因为，这是他们所眷恋，所寄托的，仅剩的美好了。”
　　传说，不过是世人相传的无稽之言，是其入世，使人迷恋。
　　南乔知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广袤的天空。
　　晚风轻抚着，一切最是完满不过。

作者有话说

　　前世记忆来啦~这个主要会放在外传哒，不会影响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