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傻为谋》一颗青梅

41、第四十一章

　　“哥！”

　　“哥！！”

　　“哥——！！！”

　　正修炼到紧要关头的孟出尘险些被惊扰得走火入魔。

　　……又是这个沈不离！

　　孟出尘捏了捏自己的衣袍，开始认真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仅是换血而不是直接抽干了对方的血。

　　“孟公子……会不会是在修炼？”胡白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小声道。

　　“有道理！”沈不离双手一拍，恍然大悟，接着马上乖乖闭了嘴。

　　孟出尘静下心，沉住气，继续运转周身气血。当初他从夜晋口中得知，自己身为人与妖结合所生之子，要入妖道，便需全然剥离身上的人的特质，但经过三世的转世轮回，自己的肉身已全然是人身，要想尽快成妖，那便要换血。

　　但人身贸然换妖血，风险极大。

　　抓只妖来放血并非难事，难的是换血之后，人身能否承受得住，退一步讲就算承受得住，异体又能否相融也是一大难事。

　　于是，孟出尘就想到了沈不离。

　　因他们本就不是人，也就与凡间的普通兄弟不同，只要他们的魂体仍存，亲缘关系便永在。

　　所以换血是可行的。

　　反正那一身半人半妖的血，于他那愣头青的弟弟也无用处。

　　这血，孟出尘换得十分的理所当然。

　　可他虽是成功换了血，但剥脱人的特质全然成妖，却也并非易事。

　　由人入妖，违逆天道，天雷惩戒共计一百零八道，熬过一百零八道，拆分了为人的筋骨，剥离了为人的皮肤与毛发，就连骨骼筋脉和五脏六腑也在一次次的天雷下劈烂、炼化、重生。

　　九百年……

　　自己终于一步步，一点点，变成了妖。

　　但他初化妖体，能力十分低下，纵有姑越留下的顶羽翎和以往他学过的一些简单术法，可妖力的不时反噬却几次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孟出尘不得不不断地修炼，提升妖力，可每一次提升又极可能伴随着更为猛烈的妖力反噬……

　　绕来绕去，竟成了一个兜不出来的圈。

　　修炼到紧要关头，孟出尘却突然觉得自己的结界有所震动。

　　孟出尘睁眼，正见退化为蓝孔雀的姑越发了疯地撞击着结界，边撞边嘶吼，头顶早已鲜血横流，但那傻孔雀似是根本不觉疼痛，仍是一个劲猛撞。

　　明知修炼不可中断，孟出尘仍是当即就终止了修炼，挥袖立刻撤去了结界。

　　妖力的反噬汹涌而来。

　　“呃！”孟出尘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倒翻在地。

　　一波接一波的妖力反噬阵阵发作，孟出尘被折磨得几欲昏死过去。

　　成功闯进的蓝孔雀，见状围在孟出尘身边不停地乱跳乱叫。

　　“你这……傻孔雀……突然闯进来作甚么？”孟出尘费力地睁开眼，伸出手道。

　　蓝孔雀向着孟出尘的手心低下了头，晃了几下脑袋后，却是突然发了性子地朝着孟出尘的手心狠啄了一口。

　　正是钻心的疼，孟出尘身子一抖，望着被啄去一口肉鲜血淋漓的手心，笑了笑，“怎的……这是饿了……还是恼我？”

　　蓝孔雀犹觉不够，抬头仰脖竟是又要再啄的架势。

　　孟出尘仰面躺地，动也懒得动，似是觉得痛极也累极。

　　九百年了……他的姑越还没有回来……

　　他知这蓝孔雀在恼甚么，九百年来每每到它发情之际，孟出尘便将蓝孔雀禁锢在洞穴中，直至发情期过。

　　情欲不得纾解，蓝孔雀的性子便会变得极其狂躁暴动，怒气上来时便会凶猛而激烈地攻击孟出尘。

　　九百年来，蓝孔雀发情百次，孟出尘也就受伤百次。

　　也不是没想过放手，只是个畜生，发情交/配乃本性，非要像人那般要求他三贞九烈，发乎情而止于礼，这不是痴人说梦，又是甚么？

　　可自己就是个痴人。

　　而梦……九百年了，也许……该醒了。

　　孟出尘颓然闭上眼。

　　耳边却传来一声大吼：“你这该死的畜生，放开我哥！”

　　—

　　孟出尘醒来的时候，正见眼前出现的一张被放大的且熟悉的脸。

　　但不是姑越。

　　“姑越呢？你把他怎么了？”孟出尘猛然起身，一把便掐住了沈不离的脖颈。

　　一旁的狐白慌了，急道：“孟公子！姑公子没事，阿离只是把他打晕了而已。”

　　孟出尘看了狐白一眼，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却并未放开。

　　“我要见他。”孟出尘对沈不离说道，“现在，立刻，马上。”

　　“我去把他抱来！”狐白立即举手道。

　　一眨眼就抱着退化为蓝孔雀的姑越出现在孟出尘面前，“孟公子……”

　　“如果你敢伤他半分，我一定会杀了你。”孟出尘看了眼沈不离，松开了手，警告道，顺势将姑越从狐白手里接了来。

　　沈不离苦笑了一下，“他是哥你的心头肉，我怎么敢伤他？”

　　孟出尘微微皱眉，闷声道：“我早说过，你我并无任何关系。”

　　“哥……”沈不离轻声道，只觉嘴中发苦。

　　九百年，他回回来，每次吃得都是闭门羹，要不是此次孟出尘受伤，导致结界自行破裂，他根本还是进不来。自换血后，他已彻底醒悟，但年少轻狂所做的错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

　　他没有资格要求孟出尘认他这个弟弟，因为他从不曾做好一个弟弟，甚至对孟出尘来说，他沈不离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来得好。

　　虽是机缘之下，他们一个从小被呵护着幸福地长大成了张扬的少年，一个为了生存卑微伏小战战兢兢地活着。这一点的不公就足以让人愤恨。

　　而当初，自己却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半分同情地觉得那人这般恶毒又为自己的权力而害死他人，所以最后被折辱丢尸山中，实乃大快人心。

　　不仅未出手相救还觉得对方死了，让自己甚觉轻松。再到后来那人与姑越相遇，为姑越所救，最后还生了情。自己却跑去各种拆散离间二人，甚至还把孟出尘的身世告诉了姑越，引得姑越起疑……

　　再到后来的一世……太多太多，可以孟出尘杀了他甚至都不足以泄恨，而孟出尘却放过了他一次又一次……

　　“看来……我还是得继续等着你了……”孟出尘看着怀里的蓝孔雀，笑着带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救我一命，多谢。此恩来日所有机会我必当报答。”孟出尘抬头看了眼沈不离，态度疏离而淡漠，“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恕我不送二位了。”

　　“孟公子……”狐白面露难色。

　　“我……”沈不离抿了抿唇。

　　“我来……是想给你送这个。”沈不离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

　　“我不想再欠你人情。”孟出尘的目光淡淡扫过沈不离手中的药丸。

　　“这丹药是魏泽、何寻的妖力凝结而成，用夜晋告知的炼化之法，最后以紫重仙君与九离仙君，两位仙君的灵力炼化而成的。此丹药服下可保你不再受妖力反噬之苦。”沈不离见孟出尘不收，又将丹药递进了几分，解释道。

　　孟出尘沉默，并未伸手去接。

　　“这丹药……共炼化了九九八十一日，也都是在小白盯着，与我并无……甚大关系……你……”沈不离拿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你……你……”沈不离说不下去了，却也不敢收回手。他没资格要对方收下，而对方有权力拒绝他。

　　狐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赶忙道：“孟公子，阿离说得是真的！”

　　孟出尘闻言望向狐白。

　　狐白缩了缩脖子，却马上提高了声，强调道：“千真万确！”

　　沈不离所言的确为真，只是一句“与他并无甚大关系”是假的，丹药除了凝结了魏泽与何寻的妖力，还有七七四十九只千年道行的妖的妖力。

　　自换血后，沈不离还是继续做着除妖师，千年修为的妖极为罕见要想对方出力也并非易事，沈不离除了斩杀作恶多端的妖之外，还为另外一些妖做尽了事，只求对方出力。

　　除此之外，为避免再有人像他这般不辩是非就乱杀，他还重新执掌了沈家，在他的推动下沈家内部百年来的一直所秉承的“誓死除尽天下妖魔”理念，也被渐渐改变了。

　　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自是瞒不过孟出尘，毕竟如果真没关系就不是从他沈不离的怀里拿出来了。

　　孟出尘看着沈不离越发颤抖的身体和泛红的眼眶，他知道沈不离很煎熬。

　　九百年来，沈不离一直努力地想要弥补过错却每一次都被他拒之门外。

　　其实，说到底他这个弟弟，也只不过是年少莽撞，懵懂不知，说到底未曾真正害过他。

　　孟出尘忽而觉得手背一痒，垂眸一看，竟是怀中的蓝孔雀难得邀宠似的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背。

　　“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孟出尘忍不住笑了，借势用了点力地摸了摸蓝孔雀，“怎么，这会子不想你的母孔雀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多谢。”孟出尘抬头，伸出手拿过沈不离手心的丹药。

　　沈不离见状，高兴得一时人都傻了愣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慌忙道：“不客气，不客气。”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忙收回手，道：“不用谢，不用谢。”

　　说完又觉得不对，沈不离匆匆看了眼孟出尘，又毋自低头道：“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肯接受这丹药。”

　　狐白闻言一惊，忙扯了扯沈不离的衣袖。

　　这话说的？简直是自曝！

　　沈不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见孟出尘似要开口，抬头急忙道：“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完了，越描越黑了，狐白气得在一旁直跺脚。

　　孟出尘见状，忍不住笑了，真是一对天然呆。

　　“我是想说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二人打算怎么办？”

　　这还是沈不离第一次见孟出尘对着他笑，半会才反应过来，立刻答道：“我和小白这就下山。”

　　“夜间山路行走多有不便，若不嫌弃山中简陋可等明日天亮再走。”

　　“这……”沈不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狐白忙拍了沈不离一下，马上对孟出尘弯腰道了谢，“那就多谢孟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