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抱上金大腿》一斤石乐志

22、无题

　　“三界的生灵皆有蚀游河承担，但如今它已难以承受了……”

　　四周静的只剩下鬼徒们低沉的祈祷声，南木觉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十约的话让他心底荣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此时他只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十约望着面前离自己不到一丈的蚀游河，河水黝黑，像是在地面硬生生扯开了一道口子。鬼徒族由蚀游河而生，由蚀游河而终，历经了百年沧桑的十约又怎会接受自己从小守护着的生灵之河变成这般模样。那就像是，否认了自己的存在一般。

　　“哎，我曾认为我是世上最为隐忍的人，为了族人，我恳求魔主，在他的庇护下苟且偷生，却还是对这样的蚀游河看不入眼呢……现在想来，我也不能摆脱老顽固的想法。”

　　十约慢慢将手移至脸庞，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扯下了脸上的黑绸，在南木和梧叶震惊的目光下站起身。身后的鬼徒听见响动都抬起头来，却看见十约脸上的黑布已经不见，露出一张枯瘦干黄的脸，毫无生气，但那双眼，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炯炯有神。

　　“十约叔！”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南木一脸急切地想要去起身阻拦十约。鬼徒一生只能摘一次遮面，那便是死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接受！

　　但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四周，却突然跳出一大群魔物来。他们个个身形壮硕，张着血盆大口，向这边扑来，而他们眼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十约。

　　“保护好十约老前辈，这些牲畜交给我们。”梧叶淡声下令，寒光一闪剑便出鞘，魔军们展开了厮杀，顷刻间血光飞溅。一众鬼徒却只能窝在角落瑟瑟发抖。南木一心只有十约，他不敢用法术，生怕十约叔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不，十约叔……别做傻事……”

　　十约转过头，干瘦的脸上却挂起了笑意，那笑容只有对这世间单纯的喜爱，仿佛身边一切的杀戮都与他无关，“南木啊，不论如何我都爱着这蚀游河，我不能看着它失去光泽不管不问，这是鬼徒的使命，我希望你能带领鬼徒族走下去……”

　　南木顾不得其他，想要上前拉住十约，但身后不知从哪窜出来一直魔物，躲过了魔军的追杀，从南木的身后猛扑而来，带着野兽般的嘶吼，等到南木察觉回过头，已经为时已晚。

　　魔物的利爪眼见要撕裂南木的身躯，下一刻一道刺目的蓝光将其击飞，南木再转头看向十约时，他以飞身跃进了蚀游河。

　　“十约叔！不！”南木发了疯似地冲向河边，绝望地吼叫着，十约的身体却消失在了黑沉沉的河水中消失不见。一时间悲痛、绝望充斥着大脑，南木耳边只留下刀剑与魔物的嘶吼声，大脑一片空白。

　　他心膛口的那只虫却好似从睡梦中被惊醒，快速爬出了他的身体，窜入了蚀游河中。

　　“十约老前辈……”看到这一场景的梧叶也稍微愣了下神，魔物利用这空隙直接在他胸膛划出了一条血红的口子，梧叶回过神，脑中顿时被杀戮充满，眼神突然泛着血光，顷刻间，身边的魔物死了一大片。

　　原本源源不绝的魔物向这边涌来，但后来却渐渐减少了，杀光了最后一只魔物，梧叶擒着刀站在血泊中，胸前也被鲜血映红，刀尖不停滴着血，而刚才被杀的魔物渐渐在空气中化为烟雾，只留下了地上大片大片骇人的血迹。

　　鬼徒们惶恐地看着魔军们，尤其是梧叶，已经不能用骇人一词形容。

　　梧叶缓步走到南木面前，收起剑，看着他低头颓丧的样子，同情之余，也不免有些气愤，一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若十约老前辈看到你这般模样，鬼徒族不如另谋首领，冥翱界不需要无用之人！”

　　南木慢慢抬起头，黑布遮住了他的脸，此刻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反驳没有暴怒，只是乖乖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十约于南木来说就相当于父亲一样，亲眼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又有哪个孩子能释怀。站靠到一边的黑木树下，随手擦了下脸上的血迹，梧叶觉得有些累，却丝毫不敢懈怠。眼前仍旧一片血红，但在那血红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一身黑的人，站在绿油油的苹果树下，俯视着年幼的他，笑着问他想不想吃苹果。

　　霎时间，心头有些酸涩涌了上来。梧叶暗暗将其压了下去，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

　　三天的祈祷很快过去，那次之后也许是魔物知道十约不在捞不到好处，再也没来进攻。来时与回去时是一样的路，只是这路上，却永远少了一个人。

　　“老大，我好久没见到梧叶了，他去哪了？”连妙彤一边斟茶，一边问道。

　　凤眠旭的眼神从手中的书里抬起扫了连妙彤一眼，“怎么，想他了？”

　　“嗯，他不在很无聊。”若是梧叶在的话，她就可以缠着他跟他下棋了，梧叶每次都会输给她。

　　眉头一挑，凤眠旭放下书，撑着下巴盯着连妙彤半响，突然说道：“冥翱界的人也可婚娶，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将你许给他。”

　　“啥？”连妙彤一脸的懵，她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就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虽然她对梧叶有好感但纯粹是朋友的那种啊，再说她又不是看不出来丝言喜欢梧叶，她才不想去横插一脚。想了想，连妙彤说道：“不不，我还是跟着老大吧，我得好好拍您的马屁，等到哪天您征服世界了，说不定心情好能划一块地方让我做女王呢。”

　　“你脑袋里一天到晚都装的是些什么东西呢。”凤眠旭因为连妙彤的话心情好了不少，看了看门外，所有所思地说道：“三天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行人下午回到了冥翱殿，众鬼徒体力精力透支的差不多了，梧叶决定先将南木他们送回黑木林。

　　站在结界的入口旁，梧叶拍了拍南木的肩膀，“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十约老前辈的死我也深感遗憾，但请你节哀，然后重新振作，继续领导鬼徒族。”

　　南木看着梧叶胸口间已经干涸发黑的伤口，狰狞可怕，内心十分复杂。他并不是他该发泄的对象，毕竟在魔物袭来之时，梧叶拼死保护住了鬼徒族。

　　“梧叶将军也请快点回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我就不在此多留了。”说完梧叶便转身带着大家进了结界。梧叶目送他们离开，自己赶忙赶回了冥翱殿，他的目光也不似刚才那么淡定，十约老前辈的死，他该如何跟主子交代。

　　连妙彤手臂的伤渐渐开始愈合，一些简单的打扫也能慢慢做了，凤眠旭依旧在看书，殿中十分安静。但鼻尖突然飘来的血腥味，让凤眠旭警觉起来，放下了书。

　　梧叶走进来时连妙彤几乎是尖叫出声的，面前之人哪是梧叶，就像是个被追着砍了八百刀的逃犯，身上和脸上的血早都已经干涸，而胸前那道口子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吓得连妙彤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主子，臣回来了。”梧叶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敬地向凤眠旭行礼，脸上丝毫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之情，反而是很沉重一般，凤眠旭感觉到了异常，看向了一脸震惊的连妙彤。

　　“尔墨，你先下去吧。”

　　“…………啊……是！”连妙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扔掉抹布往门外跑了去。

　　确认连妙彤走后，凤眠旭沉声开口，“怎么，难道不顺利。”

　　“……”梧叶并未马上回答，顿了许久，才说道：“主子，十约老前辈，没了。”

　　“没了？！”凤眠旭听到也很是震惊，语调不可抑制地上扬，“什么叫没了，我不是嘱咐过你保护好十约吗！”

　　“当时，魔物来犯，我与众魔军与其厮杀，可不知为何十约老前辈自己扯下面具，跃入河中，南木没来得及阻止，现在也是悲痛不已。臣没有做好主子交代的事，臣有罪。”

　　凤眠旭看着梧叶胸前触目的伤口，敛下眉，轻声说道：“我早该知道十约只求一死，却松了口让你将他带去，你没错，错在我。”

　　“不，若是我当时去拉十约老前辈一把，也许他现在还活着！”梧叶的声音充满自责，十约对他来说，又何曾不是像对南木那样一般的存在。

　　“你又怎能拦得住，一个一心想要求死的人呢。”凤眠旭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外，看着灰蒙蒙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兴许是他看到我将冥翱界弄成这般境地，也深感绝望吧，他不相信这里会变回原来那样，也一直没原谅我。”

　　二人没再说话，空荡荡的殿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凤眠旭开口，“让他们好好休息两天，然后让南木来见我。”

　　“……是。”梧叶应声，凤眠旭转身将梧叶扶了起来，“你也下去疗伤吧，辛苦你了。”

　　“…是。” 梧叶转身离开。此时，大家需要的是接受现实，因为再多的话语，都无法将十约带回来，梧叶正因为理解凤眠旭，才不再说话。

　　走在回廊上，梧叶的心情降到了冰点，面前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他却无心去抬头看一眼。

　　“梧叶大哥！”急切的呼声传进耳边，梧叶缓缓抬头，看着连妙彤拉着丝言跑了过来。丝言在看到梧叶一身狼狈的样子之后，差点急的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