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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毛病,毕业 ...

  •   黄埔每天的课都排的满满的,把人绷得像一根细弦,哪怕分出一点余力,都觉得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让苏三省时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并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守护一些东西、追求一些东西……但这样无疑是很累的。
      体力不支的时候,常常会伴随着精神恍惚。苏三省觉得自己能看见,他的身体在训练、读书、吃饭,但灵魂却飘着,空落落的。
      陈深发现他最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脸色也不好,于是特地去问他。苏三省对他的态度一向诡异暧昧,也没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只推说没睡好觉,便不再理他了。
      这天,苏三省跟着四班同学练射击,瞄准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脱靶了,弹壳飞出来擦伤了他的手腕。
      这么低概率的失误可不常见,一向成绩优异的他自然被教官狠狠地数落了一顿,不料想苏三省竟在受训的时候突然晕倒,成了黄埔今天的大新闻。
      人们都说苏三省是被“黑面煞神”陆教官给训晕的。陈深他们那时正跟着三班学发电报呢,听到这个说法差点把手上的讯响器按烂。
      一来是不相信苏三省会挨训,二来就算是挨训,也不至于被骂晕这么严重。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同宿舍的几人马上去了医务室。
      他们在去医务室的路上还在感叹“黑面煞神”的威力。
      苏三省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旁边坐着陆教官和季先生。看见他一醒,陆教官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就走了,“以后发现自己身体不行就别逞能!耽误工夫。”倒是季先生一脸淡然地看着他,等陆教官走了,他才笑眯眯地说:“他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关心你呢。”
      季先生是教他们政治课的导师,待人一向温和。
      苏三省扯扯身上的毛毯,慢慢地说:“今天确实是我的错,我知道陆先生是对我好。”
      季先生道:“嗯,今天下午你就不要去上课了,等把烧退了再说。”见苏三省点头应了,他简单安顿了几句,便离开了。
      陈深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碰到走出门的季先生。对于这位教政治、主义的老师,他们一向是十分尊敬的,于是纷纷停步,鞠躬道:“季先生好。”
      季先生颔首,笑眯眯的:“来看生病的同学?”
      四人点头称了声“是”,季先生的神情严肃起来,说道:“苏同学的身体还很虚弱,你们不要闹他,让他好好休息。”
      小木匠问:“季先生,苏三省怎么了啊?他真是被陆先生给骂晕的?”
      季先生笑了,道:“他没事,只是因为疲劳过度才会晕倒,不过你这话听着倒新鲜——怎会这样说?”
      四人七嘴八舌的,将黄埔校内关于今天这件事的传言都说了,季先生听的眉毛直抽抽,笑意到底没忍住。
      “我就劝他把那臭脾气收一收,他老不听,这次——”季先生自己嘀咕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学生呢,于是低咳了两声,对他们说,“我要走了,你们进去吧,记得下午上课不要迟到。”
      季先生离开后,四人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苏三省正靠在床头上睡着。
      阳光洒进屋里,照着床上的少年,显得他格外小。
      也许是察觉到有人进来,苏三省迅速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们,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
      见他醒了,陈深紧走了几步,上前问道:“你怎么这副表情?身体还不舒服吗?”苏三省扯了扯毛毯,说:“没有,我吃过药,已经好多了,只是在上课时间看到你们很惊讶罢了。”
      “那就好。”陈深又说,“我说过什么来着,让你早点来医务室检查,你不听,现在病倒了——不听老人言啊!”
      “陈深你别说了!”刘壮男道,“你忘记刚刚季先生的话了?你这么吵,万一把陆先生招来……”
      苏三省笑道:“壮男,其实陆先生已经来过了,还安慰我呢。”
      “那个黑面煞神会安慰人?”陈深咋咋呼呼地,“他不给你泼冷水就不错了!就他那性格,老虎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大哥……”
      他越说声音越大,小木匠急忙伸出手捂住他嘴巴,颜田有长长地“嘘”了一声,道:“小声点,小心被人听到。”
      苏三省躺在床上笑着。这个时候的陈深说出什么话都不会让人觉得他稳重,他太年轻了,像一只聒噪的公鸡。
      他不由得想起上一世第一次见到陈深的时候,他端着瓶格瓦斯,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眼睛却深不见底。他跟前的空杯子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形象来——像是从江里爬出来的水鬼……
      “壮男,你有镜子吗?”苏三省虚弱地笑着,“我想看看我头上的伤。”
      苏三省昏倒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磕了一下,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刘壮男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小镜子递给他,说:“伤口被包住了,现在看不到的,你疼得厉害吗?”
      镜子里的人头发柔顺地贴在耳边,脸年轻白净,一点褶子都没有。苏三省用手将额发捋上去,看着这张温柔的脸,觉得自己陌生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水鬼。
      他挺高兴,即使额头上的绷带那么长。他扯开一个笑容,然后慢慢地,笑倒在床上。
      陈深说,我看他八成是烧坏脑子了,病得不轻。
      苏三省睨了他一眼。
      ……
      病好了以后,苏三省决定要报复陈深。
      陈深射击脱靶,他过来笑他。
      陈深定向爆破方向不对,他过来趾高气昂地演示。
      陈深多吃了几个包子,他跑过来拿走汤碗。
      陈深和同学因为“谁更有魅力”吵架,吵赢了,还捉弄人家,他大笑着,好像在为自己的恶作剧感到高兴。苏三省夹着书从他俩之间经过:“有毛病。”他斜过头又补了一句,“病得不轻。”
      陈深:“……” 苏、三、省!!!
      仇报了,苏三省脸上的笑容渐渐多起来,也在『吐槽陈深』这条康庄大道上越走越远了。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了季末测评的时候。
      同宿舍的同学们都很重视这次测评,因为只要测评成绩优异,就可以参加黄埔“特训班”,在那里除了可以系统地学习歼敌本领外,还有可能升军衔。为此,这段时间他们都特别努力地训练,比苏三省还要卖命。
      苏三省没有太大压力,他成绩一向优秀,测评一项一项进行下来,连那个专门从别的校区调过来的教官都对他记忆犹新。
      从没见过综合素质这么好的学生——体力强、眼力好、脑子也快,特训班就需要这样的人才。测评还没进行完,苏三省就被校方打发进特训班了。
      和苏三省一起被打发的还有陈深。
      这俩人在特训班相遇的时候,都觉得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因为他们又被分到了一个组,还是同宿舍。
      进入特训班,就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学生了。他们在学习的同时还要执行一些特定的任务,任务成功,就能获得代号,成为军统的特务,但若任务失败,便只剩身死一途。
      苏三省和陈深两个人的成绩都很好,一个有天分一个有经验,虽然遇到过几次危险,但都侥幸完成任务活了下来——所向披靡的,所以一时被许多人推崇。
      相较于陈深的高调,苏三省这不常在人前出现的,就显得神神秘秘了。他本来就闷,交友圈子小的可怜,在特训班除了几位导师,就只有陈深和他相熟。所以许多人只是知道特训班有这么一位代号叫“白前”的,却从没见过真人。
      名声传的这么大,但苏三省还是老样子——有任务的时候就去,没任务的时候就窝在班里训练、看书。
      他像是一块空虚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知识、锻炼自己。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身上每天磕碰地青青紫紫,也一声不吭的。陈深和他一个宿舍,每天给他擦药,也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
      转眼间,他们就要毕业了。
      陈深家里有事要提前离校,苏三省去送他。
      天边有艳红色的霞,两人站在火车月台上,默默无言,过了许久,苏三省开口问道:“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陈深缓缓道:“我要找我哥去,他在部队里……你呢?”
      “回老家,我姐在家等我呢。”苏三省慢慢笑出来,“陈深,你安顿好以后,记得给我写信,我家住在……嘉善。”
      这是一封注定收不到的信。但过些日子,嘉善会打响一场小战役,他要让陈深以为自己在那场战役中丧生。只有这样,在以后相遇时,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苏三省……”陈深眼睛红红的,“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再见。”苏三省凝视着陈深的眼睛,慢慢地说,“陈深,你觉得日本人会向我们开战么?”
      这话问得很突兀,陈深睁大眼睛,道:“怎么突然说这个——我觉得……不会吧,已经打过一次了,还打?”
      苏三省道:“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开战了——陈深……别当汉奸。”
      “嗯,不当汉奸。”陈深笑着,伸出手,“你也是,别食言了。”
      汽笛声在这时响了。苏三省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晃了晃。
      “火车要开了,上车吧。”
      陈深提着包迈上去,火车隆隆地向前驶去。苏三省站在那儿,直到完全看不到车的影子了,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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