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秘境》岩銮

7、有骨

　　“姑且算是你的种类吧。”他干笑着，暂时将心里的疑惑和不安压下去。程新看着女孩的眼睛，看着她眼睛映射的光芒在渐渐暗淡下去，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绽开新的光辉，那棵开花的巨树，以神奇的方式瞬间长满了发光的树叶！
　　程新觉得自己有必要适应一下这里的节奏。空中已经没有一丝亮光，这方天地只有巨树的叶子在散发柔光，这种感觉，像是晚上点了一盏水晶灯。这、这、这，这是天黑的节奏吗？刚才满天地的星光，现在就剩个大灯泡？
　　亮光清冷，好在树够大，周围倒也看得清楚。白骨巨兽也吃得差不多了，巨大的身子坐着，像猫咪一样舔着爪子，这场面有点好笑，点滑稽，它全身都应该是被硬邦邦的骨骼覆盖，反倒四个爪子附着肉垫，怪不得驮着他们前进时没有声音。
　　女孩又朝着它挥挥手，就见它飞去咬了几片树叶，乖乖地交给她。程新简直太喜欢这个巨兽了，有机会一定好好驯化。女孩在用树叶包裹腿上最重的伤口，丝丝凉意渗了进去，已无多少痛意。
　　“你刚才问物种，它是什么物种呢？有没有名字”程新道谢后指着巨兽。
　　“不知道。”呃，对这个解释他不是很理解，到底是不知道它是什么物种，还是不知道它的名字，或者两者都不知道呢，仙女姐姐真是惜字如金呀。他想到以前拍《青春新生》时，和他炒CP的女孩就很少说话，但是是那种带点自卑的胆怯，这位姐姐眼角眉梢都很柔和，甚至有纯粹的天真，除了初次见面是流露出一些好奇的表情，后面就一直面无表情，给人冷漠的感觉，浑身散发的都是拒人千里的气质。就像她现在在他身边包扎伤口，却还是觉得离他很远，远得像两个世界。想想也对，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程新的胆子又大了起来，他迫切地像和别人分享着什么，“仙女姐姐，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有骨’，它既然没有名字，我叫它这个可以吗？”
　　“可以。”既然有你我他，有名字倒也方便。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问我吗？”
　　女孩很奇异的看着他，他接着说，“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来历吗？”
　　女孩面无表情，摇摇头踩着步子去大树那里了。显然，她对他不感兴趣。
　　“我叫程新，禾呈程，推陈出新的新。我是个在读高中生，在我们那里很多人认识我。”他冲她背影喊道。“我也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我想问你的名字。”他最后喃喃自语，身上的痛楚和疲劳减轻，缓缓地睡去了。
　　程新是被冷醒的，他现在衣不蔽体，周围被树叶散出的冷光包裹，包裹在腿上的叶子开始是凉滋滋的，现在是凉飕飕的，腿有点冻麻木了。想到女孩说之前救过一个毛茸茸的动物，但他来却没看见什么动物，不会被救死了吧？实话说，这地方怪异得很，他好了一定要马上离开。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样了，救援队肯定找不到这里，大家估计都以为他死了。
　　他想了想反而更精神了，有骨现在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地正欢，要不是巨大的身子看起来笨笨重重的，这灵活度还真像一只猫。四周都是树根，女孩的长发和一片衣袂从高高的浓密树叶上垂下来，周围很安静，有骨像唯一的活物，蹦蹦哒哒，小亭子周围蓝色发光的蝴蝶也在一闪一闪的，为这死水一般的静谧凭添了几分生动。完全不知道当初他们是怎么被它驮来的，这个树根盘成的小岛哪里是出口呢？
　　他索性不睡了，开始起身绕着这孤岛走，伤药还是很有效果，伤口不疼了，感觉骨折都好了，除了被冻得有点麻木以外倒不影响走路。这座岛还挺大，上面除了这棵树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石头泥土，没看见其他植物，也没又虫鸟，连树干交错的空隙他都挨着挨着看了，就是没有找到一个通道。
　　感觉走了几个小时吧，他有点泄气地靠在树干上休息。他摸着腿上包裹的树片 ，这棵树的叶片真的很美，椭圆的叶子像发着溶溶月光，有玉的莹润，翡翠的清透，叶脉清晰可见。这里没有风，空气倒也清新，水像一面镜子将世界映成两个，他走到水边，水很清澈，面下也是交错的树根，有一些鱼摆穿梭其间，水太冷，他只洗了洗脸。他搅动后的水泛起一层层涟漪，一圈圈波及到远处，将这映着平静巨树的世界搅乱了。
　　走回原地，见有骨还在蹦跶，真是精力旺盛啊，他准备逗逗这只背上有小亭子的巨猫，这么酷炫的巨兽，出去还是得靠它。
　　“嗨，有骨~”他尝试着慢慢靠近，既然女孩是摸头，那他也来一记摸头杀吧。他将表情调整到自认为最温暖最可亲的慈祥微笑来，眼神应该是殷勤又纯粹的，再慢慢伸出手去，快摸到了……
　　有骨应该是感受到有人靠近，突然往后一倾，龇着牙目露凶光，身子压低做防御姿态。
　　“有骨！有骨！不要怕，我们还一起吃过鱼呀。”程新吓得不敢动，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生怕自己一转身它就扑过来，随随便便一拍他就与世界拜拜了。
　　有骨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眼看就要扑过来，程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闭了许久都没有事情，有骨也没低吼了，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女孩及时赶到，正在摸着有骨的头安抚着。
　　“对不起，我只是想，想和它玩，表示一下友好。”程新有点尴尬。
　　“你不用像我道歉。”女孩安抚着有骨慢慢像一旁卧倒，露出脚底粉红的肉垫，随后示范着手指在肉垫上挠挠，有骨舒服地眯眯眼睛。女孩示意他过来，程新小心翼翼地学着女孩的样子挠了一下，有骨只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并没有排斥的反应。他喜出望外，继续挠了几下，大着胆子走到有骨巨大的脑袋边摸了摸，有骨居然没有反抗了。这真是太好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有骨的放松和信任，这个动物很有灵气，也许过不了多久它就能听他的话了。
　　“你不怕它最后喜欢上我，被我拐跑？”他望着女孩问到。
　　“不怕。”
　　“它不是你养的吗，它不是你的坐骑吗？”这里似亘古般的寂静让他不禁大胆猜测，也许有骨是她唯一的陪伴。这里只有一棵树和一潭子静静的死水，她不用吃也不用喝，那周身散发的孤寂冰冷，是要孤独多久才能变成像气息的存在似的自然？
　　有骨全身都被骨头覆盖，只有脚掌柔软，像狗狗会在主人面前敞开肚皮一样也许将最脆弱的部分展现在另一个人前，就表示信任开始建立了吧。而他，从不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许程新从来不愿轻易相信一个人，也许女孩的表现太过矛盾，既纯粹又疏远，程新对她或多或少存在戒备，相信女孩也一样。他很感激她的相救，却不会狂妄自大到可怜一个超人，一个神仙。
　　“它不不是坐骑，它不属于我，它是自由的。”女孩又转身回树上。
　　“那我呢，你会让我走吗？”他还是问出来了。
　　女孩转头很奇怪地看着他，也许是在想他不自量力问了一个蠢问题，罕见地露出复杂的表情，好像有点犹豫，最后眼睛落在他的伤口上，“你随时可以走。”说完就不理他了。
　　他望着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
　　之后，巨树已经花开花落几次了，程新的生物钟让他感觉应该过了几天了吧，女孩一直待在树上没下来，果然是不吃不喝的神仙。程新防晒服里的手机和打火机统统用不了，饿了就去谭边抓鱼，渴了就直接喝潭水，潭水着实不好喝，有点苦涩涩的。不过和有骨倒是熟悉了很多，这几天一直有骨有骨的叫它，它好像知道是它的名字，程新一叫，它就会眯眼蹬腿有点反应。
　　这几天程新也没闲着，差不多将这个小岛的每一根树根的每一片皮都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出口呀，可那天有骨这么大的体格又驮着他们，又的确是从一个洞里通到这的，他还记得有一个向上的趋势，可他确实找不着任何一个洞。树干太高又滑，他也爬不上去，只有等掉叶的时候捡几片没有光亮的树叶当被子，甚至胡乱编了个网，抓鱼都是等花瓣掉落的时候用树叶做成的网兜，每天在树叶中醒来，又继续在这安静的小岛上绕圈圈，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他才十七岁，他人生中还有好多精彩没有经历，可不要一直困在这个地方，但他又很矛盾地不想问女孩，他不问，女孩自然不会说，他就一个人闷头找着出口。
　　有时程新捞了几条鱼给它，它倒是不削，看都不看一眼，但他还是每天很厚脸皮的去逗有骨，一般都是你来追我呀这种幼稚的游戏。许是有骨以前都是自己和自己玩，现在程新陪它玩它挺开心，程新现在爬上它的背也不会被甩下来了。他才刚走到小亭里，有骨就张开翅膀飞起来了。
　　“飞高点，飞高点！”他一边兴奋地大叫，一边晃到有骨的头上，靠着一个角上。有骨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果然往上飞去。
　　“飞上去，哈哈！飞上去摘几颗星星！”抱着有骨的角，迎着迎面的强风，程新大叫到。下面的巨树越来越小，他才看清上面的情况。这，这根本不是什么星空！他看见上面层层叠叠各种垂掉挂着的钟乳石，而那些在下面看着闪着光亮的星，竟然是附着在钟乳石上的长条，就像在来时洞中看到的蓝色长条，只是这里的颜色要多几种。原来他这几天待的地方，根本是一个巨大的溶洞，他让有骨保持在一个高度，往四边望去，果然是这样，上面太亮，钟乳石有错落不平，所以从下往上看才有星空的错觉。周围不像想象中那么亮，当他仔细看那长条，映着光，发现是一根透明的长条，只有中间有一根垂直的直线在放光，有的还在蠕动，怪不得总是觉得星空在动，周围密密麻麻的挂了很多，程新心下毛毛的，一阵反胃，赶紧让有骨飞下去。
　　一直以为自己是到了什么仙境，现在想来，还是在一个潮湿冰冷的溶洞里，还有那些看上去美丽却湿哒哒软腻腻的恶心虫子。
　　下来后，他有点后怕，在亭子中待着不想下去，亭子上有顶，虫子应该不会掉在他身上，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虫子掉落在他身上，程新打了个寒颤不像再去想。那女孩就一直住在这里吗，真不可思议。那个伤药很是有效，他的伤好得已经差不多了，他现在急切的想找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