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秘境》岩銮

6、秘境

　　再有几个月就是他来到世上已经有十七个年头，程新一直不相信有什么鬼怪之说，封建迷信嘛，那是老人信的，而老人，一般都是被那些骗子忽悠的。比如各种算命大师，风水大师，在他看来不过是善于察言观色，嘴皮子功夫了得的人。在此之前，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他家除了奶奶信佛外，其他人都是无宗教信仰的现实主义，确切来说，他爸爸还是个功利主义，努力赚钱发家，不然现在还在应该农村挖地，他可记得小时候挺穷。妖魔鬼怪，修仙神话，外星入侵之类的存于影视剧中，都是学习之余，茶余饭后的休闲娱乐，这些题材都被他看烂了，而他以后会进入娱乐圈成为演员，为别人饭后提供消遣。
　　现在呢，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有点乱。身体还是挺疼，都快疼成习惯了，伤口周围泛白，应该确实在水里泡过，那他的之前的感觉是真实的，而现在也不是做梦，也不知道是被这个女孩救了还是抓了。
　　而那个女孩一直没说过一句话。
　　“是你救了我吗？”没回答。
　　“你会说话吗？”没回答。
　　“我们要去哪里？”对面的她好奇里加了一点疑惑，不过还是没回答。
　　“或者你听不见……”他看着她头发中露出的一点点耳朵的轮廓，忽然想到什么，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女孩的眼睛像千年古潭，淡定无波，一阵风吹过，他觉得自己太囧了，别扭地收回自己的手，他还是看风景吧，顺便记下路线。
　　他们现在还在洞里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掉下来的落水洞，越往里走，发光的幽蓝长条越多，岩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钟乳石都映得清晰可见，像是进入了一个地下童话世界。前进的风从耳边划过，周围很安静，甚至听得到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忽然感觉一个上升似地颠簸了一下，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美轮美奂的仙境！他当时脑海里冒过一个念头，如果有尽头的存在，那这里一定是世界的尽头。他分不清天地，水天已融为一体，他分不清时间与空间，感觉整个星系都在这里定格。星光点点，如云似雾，瑰丽而不张扬，斑斓而不耀眼，这就像他看到的星空图像，蕴藏无数秘密般的神秘，万古似似一刻的静谧。在这种敬畏的瑰美下，人只能虔诚地膜拜，感叹奇迹和伟大，感叹生命与存在的不可思议。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被美哭得一天。这真是秘境呀，果然已经升天？！程新觉得自己脱离了原有的世界，已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了。
　　这时对面的女孩站了起来，脚尖点地，走向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向下走的白骨楼梯。他现在才看清她的全貌，她是穿了衣服的，是丝非丝，柔如水又软如烟，薄如蝉翼，每走一步就在星空下流光溢彩，如此绚烂的衣裙的却被她沉静无波的面容生生压了下；长发飘逸，古潭无波的脸称着瘦俏的身体，像一阵风一样捉摸不着，仿佛要一瞬间散去，又好像无处不在。
　　跟着女孩，沿着造型奇特的梯子一瘸一拐蹒跚地走下来后才发现，他们刚刚乘坐的交通工具竟然是一头有几层楼高的巨兽！刚刚的梯子就是它的尾巴！全身覆盖着大块大块像羽毛的鳞片，材质也和它背上的小亭子一样是偏金色的白骨，眼睛是蓝色的，很是漂亮。这头巨兽对女孩很是亲昵，看见她走过去就摇头晃脑地，讨好似的撒娇，还把头伸过去，女孩站在它脑袋边上摸一摸，它很舒服似的眯眯眼。这真像家养的狗狗，程新想着。
　　女孩好像张口说了什么，程新还没听到声音，这巨兽就走到边上，张开了巨大的翅膀往外飞走了!原来还有翅膀，还是骨头的翅膀！好酷！以前看动画片驯龙高手，就想养一只无牙，想不到这未知的世界竟然真的有二次元的事物存在。他看向女孩的眼神自然而然又带了点羡慕。
　　这里应该是他们的目的地，一个地下深潭内唯一凸起的小岛，或者说一棵巨树形成的小岛，也许是光线不够充足，这潭水看不到尽头，巨树仿佛长在中间，显得渺小地孤零零。他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巨树的根上的，盘根错节，枝干纠缠，树枝上的花，这就是他在白骨亭上看到的树，这应该就是那女孩的家，可上面并没有任何建筑，也没看到其他的人影。
　　程新从震撼中回神之后，脑中只想着食物，只要是能吃的，他最讨厌的馒头都可以吃十个八个！还有医生护士，他的伤口需要包扎，也许需要打石膏，也许需要缝针，这些才是他最需要的呀！到这么一棵孤零零的树前干什么？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之前的精力全都花在震惊震撼上了，而现在只晓得自己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无力感涌了上来。
　　他半跪了下去，那个神秘的女孩很好奇地蹲下来看他，看他很难受的样子又摸了一下他的头，呃，像摸刚才那只大型宠物一样，摸完又抬头很好奇地看着他，程新欲哭无泪，他现在顾不上什么面子，反正自己已经蓬头垢面，浑身伤口也无形象可言。
　　“仙女姐姐，有没有吃的呀？”
　　他很无奈地问出这个问题，忽然想起她应该听不懂他说什么。
　　却见那神秘女孩握住他的一只手，他无奈地更重。
　　“你这是给我精神鼓励吗，可是光有精神支柱，肚子不能忍呀……”他真的要饿晕了。估计待会只有啃树皮了。但是只有能活着，啃树皮也行。也许是经过这几次要命的事故后，他现在非常惜命，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你饿？是要吃东西吗？”女孩却开口说话了。
　　程新觉得“吃东西”三个字实在是无比的悦耳动听，慌忙地点头，也不想她怎么突然说话了，只是她终于理解他的意思，这真是太好了。
　　女孩站起来，又用轻飘飘的步子移到潭水边，也不知从什么手法，只见衣袖一挥，无数鱼虾蟹蚌连成一片落在旁边，他盯着在自己面前堆得小山一样的水产，没有动。
　　“吃吧。”女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这就开吃了？”他愣愣地看着女孩，“你平时就吃这个？”对长在内陆的他来说，这充其量算是食材，他不怎么吃生鱼片和刺身，更别说这些个鲜活的鱼还在啪嗒啪嗒地跳动，虾蟹之类的还在爬……也是，放眼周围，他确实没有看到有什么吃的，也只有水潭里的活物可以吃吃。好吧，就算要这样生吃……就算要吃有没有调料呀？酱油，辣椒，芥末，或者有没有最基本的盐？
　　程新还在脑中进行激烈斗争，又想起在梦里梦见虾蟹在啃食自己的身体的场景，迟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下不去嘴。
　　“我不需要吃的。”她摇摇头，还在继续抓鱼。“够了够了，够我吃好久了，你们神仙不用吃，那不用抓了，抓多了也吃不完。”程新连忙说道。很感激她为了自己抓了有自己身高几倍的鱼，这么多，他吃一年都吃不完，好像神仙应该不杀生吧，都为了他破戒了，他实在感激涕零，经过一系列的身心的震惊，他已经自动将女孩看成神人了。
　　女孩没说话，抓鱼的动作却没停下来，一边抬头像远处看。也许她抓上瘾了吧，程新想着，正颤巍巍伸出手靠近那堆鱼，就听见女孩发出一阵阵高分贝的尖啸，倒不是很刺耳，有点像唱诗班那种，像有几个声部混音，空灵悠远，回声在这个深潭中回荡。程新捂住耳朵，虽然不难听，但声音很有穿透力，他的耳膜都快要穿破了。
　　这时，听见远处传来扑扑扇翅膀的声音，刚才驼他们的白骨巨兽又回来了。女孩停了叫声，向他这边走来。
　　“它也要吃呀，你当然吃不完。”
　　女孩抱膝坐在他旁边看了一下他，起身又往一边的大树干走去。这时白骨巨兽已经收了翅膀大快朵颐了。也许女孩要喂巨兽，顺便也喂喂他。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心一狠，手飞快地抓了一条鱼，眼一闭张嘴咬了下去，抓着还在拌动的活鱼，手在抖，嘴也在抖，嘴里的鱼肉胡乱嚼了两下就吞进去了。
　　就这样塞了两条鱼，他慢慢觉得好一些，缓了一缓气。拿起第三条鱼时，他已经不再害怕，恢复了正常速度，一口口慢慢嚼咽了，肉质很细腻，他甚至还品出了些许鲜甜出来。这里的鱼没有河鲜的腥味，他吃的不知名的鱼没有鱼鳞，没有那些隐藏的小鱼刺，只有中间的鱼骨，有点像深海鱼。
　　程新只吃鱼，虾蟹还有阴影坚决不动，吃了几条后就撑得直打嗝，感觉已经塞到嗓子眼了才停下来。他倒在地上消食，那白骨巨兽还在不急不慢地吃着，姿态相当优雅。程新想到驯龙高手里面的无牙是吃鱼的，“你有没有名字呀，没有名字的话哥哥给你取一个名字，你就叫，就叫白骨，不好，就叫‘有骨’好了。”他说着，“有骨”就抬头，用蓝莹莹的眼睛看了看他，他终于扯着脸笑了笑。
　　他现在终于不用忍耐“肚饿”这个苦楚了，他的伤已经慢慢有点发炎溃烂的前兆了，神仙也许会疗伤吧，电视里他们挥挥手伤口就自动愈合了，程新确信自己是遇见神仙了，他现在是个坚定的“有神论者”。只是要怎样让仙女姐姐出手呢，才想着，女孩就拿着开满了花的树枝过来了。
　　走到水潭边挥手，两个巴掌大的鹅卵石就出来了，在程新旁边坐下，用鹅卵石将花瓣碾碎，均数涂在他的伤口上。
　　“你这个伤口等一哈=会就会好了，我以前用过的。”她边涂花泥边说。
　　程新简直受宠若惊，“谢，谢，谢谢仙女。”他都有点口齿不清了，有好多疑问想问，看到她认真地脸又一句话说不出来，有的不知如何问起，有的又觉得有点唐突。
　　“你以前用过，你不是神仙吗，神仙也会受伤？”半天他问了一句感觉应该能接的话。
　　“神仙，你是说我吗？我没有受过伤，以前救过一浑身长毛软软绒绒的动物，就是这样好的。”她把裸露在外的伤口都涂了，“等树叶长出来再用树叶包一下好得更快。”他忽然觉得自己理解了不在同一个频率是什么意思，这个花泥有无效果先不论，现在花开得如此茂盛，长叶子要等多久，等一年呀？！
　　程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女孩伸手撩他的衣服涂药，他一阵大窘，忙手忙脚乱按着已经破烂脏脏的衣服，拦着她的手，“仙女姐姐，这，我这些，自己来擦药就可以了。”
　　女孩眨着清澈的眼睛，“‘神仙仙女’，这些都是我吗？你不应该叫我‘你’、‘喂’这样的词吗？嗯，或者叫我的名字，虽然不晓得我叫什么名字，神仙仙女是我属于的种类，还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呀？”
　　程新听着有点不对劲，这些他以前也说过，好像是会说话没多久，她好像三岁问父母的的自己。还有这么一段话有口音，不是标准的普通话，有点像自己的□□。想着之前的她不会说话，现在和自己说着一样的口音，他觉得怪异得很。
　　这时，空中绚烂的颜色慢慢暗淡退去，巨树的花瓣也在唰唰掉落，水潭里的鱼类都霹雳啪来蹦起来争抢那些落花花瓣，巨大的黑暗好像一下就要遮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