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六章 ...
-
《如芒之刺》的拍摄差不多进行到的中期的时候,江东南来探了一次班,星悦有一个公益项目的微电影,江东南来找岑导谈合作的。
郁泽楚那天排的晚上的戏,白天无事,在给秀秀的柚子灯雕花,柚子皮做的灯笼,柚皮是完整剥出果柚的四瓣底部连着的壳,柚子壳上再雕一些镂空的图案。制作柚子灯是当地小孩的一个玩乐,吃了柚子肉剩个壳做成个灯笼,再拿绳穿瓣系上竹枝或是树枝,到了晚上,在里面点上小蜡烛,烛火闪烁,孩子们拎在手上,山间月华相照,小伙伴们走家串户,热热闹闹。
到了这个季节,秀秀最大的乐趣就是做柚子灯笼,院里长了棵柚子树,小姑娘抱着长竿往树上一顶一个准,砰地落了地上。郁泽楚有次拍戏回来得早,小姑娘拿着把小刀蹲在院里一笔一画在柚子壳上刻字,歪歪扭扭,郁泽楚接过手去,雕了朵五瓣带蕊的花。秀秀提着这个灯笼出了门,然后……附近的小孩子都找上门来了,于是郁泽楚便多了一项手艺业务,郁泽楚不嫌烦,陈瑛是哭笑不得。
郁泽楚搬了把椅子在院子里雕柚壳,眉头微蹙,全神贯注,俨然的匠人架势,孟冬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泽哥,大老板来了。”
“嗯”,郁泽楚应了一声,没话了,手上动作没停。
“……”,孟冬有点梗,“大老板这趟来探岑导的班,好像是谈合作,不过刚刚找了瑛姐过去。”
“所以,没找我是吧?”郁泽楚头也没抬。
孟冬跟着郁泽楚这么久,再明白不过他泽哥的意思,所以,没找我,有我什么事。孟冬觉得他泽哥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你说他不知世故吧,他是个最不会得罪人的性子,你要说他知世故吧,却又是个最不谙人情的。
“反正也没事,我们去片场就当散步……今天天气好。”天气预报说有阴转小雨,孟冬抬头望了眼权当是瞎,他泽哥前一阵的事闹腾,这会儿有个现成的机会向老板表表敬意,一定不能错过。
“我有事啊,我这个没雕完,还有几个”,郁泽楚指指摆地上的几个柚壳。
事实上倒也用不着孟冬操心没这个机会,郁泽楚没去散步也面圣了,江东南来探班,剧组特地摆了一桌,郁泽楚过去的时候,季星云、段层墨已经在座了,季星云认识江东南郁泽楚不奇怪,段层墨看上去跟江东南也不陌生。
段层墨在跟江东南说着话,看见郁泽楚招了招手,郁泽楚跟众人打了招呼落座,在江东南旁边。这一张圆桌,上方的座位留给岑导的,季星云和江东南中间坐着段层墨,郁泽楚坐哪都是坐,但陈瑛要是坐江东南旁边,今天这顿饭吃得怕是不消化,陈瑛跟郁泽楚一道来的。
岑导落了座,就开动了,岑导拍戏时是严师,不讲情面,下了戏却是顽友,有一颗不老的心,能跟年轻人玩一块去。
季星云说,剧组也太会看人下菜,平常加个汤勉强,江老板来了祭出一桌满汉全席。
岑导看向江东南,“大侄子,听到没?钱给得少了。”
季星云诧异,江东南居然也有投资,据他所知,这部片的出品、制作另有其人,而星悦是没有参与合作的,所以江东南是个人投资?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岑令旌这趟用郁泽楚,两边不落,稳赚不赔,赔也赔不了导演。
江东南笑而不语。
席间开了瓶酒,除了江东南,所有人都还是要工作的,喝的不多只当助兴,倒到郁泽楚这里,江东南略过了,“你下午帮我开个车。”
这下轮到陈瑛心惊了,大老板别是没喝就醉了吧,郁泽楚哪会开车?老板的那辆悍马的个撞哪了可不是闹着玩,车和人是不能两全了。
郁泽楚没话说,他没打算喝酒,也没打算开车,这两种行为,对他来说,都是自杀,区别是,慢性与急性。
江老板是二代圈的清流,走南闯北一匹悍马,爱惜得很,自然不会让郁泽楚开车,又不是想不开。
星悦此次的公益项目是关于贫困山区的助学星计划,江东南这次不仅是来找岑令旌合作,也是来实地考察。
孟冬开车,陈瑛坐在副驾,郁泽楚和江东南坐在后座。是这样,大老板只身前来,于情于理陈瑛是得充当一下助手的,孟冬是司机,至于郁泽楚,因为天要下雨,秀秀没带伞,奶奶年纪大,郁泽楚就替奶奶去学校接一下秀秀,问了奶奶学校地址,孟冬在旁边听到了,说大老板要去的学校刚好是秀秀那个学校。
一路坑坑洼洼颠簸得厉害,车窗外更是扬起大片黄尘。郁泽楚坐在后座一开始还点着手机屏幕在玩游戏,过了一会儿退出了,晃得眼疼,拿出耳机,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听起了歌。
陈瑛在副驾上坐着,后视镜里郁泽楚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点一点往右边倒,就要撞车舱上,陈瑛想出声又怕打扰到大老板办公。陈瑛正犹豫,江东南颌首敲着健盘突然侧过身伸过手臂卡在郁泽楚和车壁中间挡住了郁泽楚往下倒的姿势,手掌托着郁泽楚的脑袋。
郁泽楚睁眼的时候,车里只剩下孟冬。到地方了,郁泽楚没醒,江东南和陈瑛去办正事去了,留下孟冬。
郁泽楚坐起身,拍了拍孟冬的肩膀。
孟冬低头在玩手机,转头见了郁泽楚,长舒一口气,“泽哥,你可算是醒了……”
郁泽楚也奇怪他今天居然睡了这么久,他们吃完中午饭出来,这会儿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秀秀就要下课了,整整睡了四个小时。他这一阵子,确切的说是从傅励夜宿女友住处那条新闻开始反复的间歇性失眠,他有维持睡眠障碍的前科,这下子应该是旧症复发,经常一天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晚上有拍摄还好一点,拍戏到一两点,累得什么都不想倒头能睡个几小时。
车外乌云压顶,已经在下雨了,郁泽楚打开车门,伞还没撑起来,风携雨势刮了进来,郁泽楚坐回了车里,把外套脱了,身上只穿了件浅色连帽衫。
郁泽楚要下车,孟冬也要跟着去,郁泽楚出门他没跟着不放心,虽说这地方家里有电视的人都少,遑论看电影,但保不齐没人认识郁泽楚,碰上个什么就麻烦了。
只有两把伞,两个人都下车的话,回来加上陈瑛和江东南,两个人撑一把也得有个人淋雨,郁泽楚坚持让孟冬等着。
“还是我去吧泽哥,你在车里等着,这么大的雨,等会儿瑛姐回来了……”
“没事儿,我去,秀秀看到我应该会挺高兴”,郁泽楚打断孟冬,“本来也是我过来接秀秀,你们陪老板办公来了,放心,你瑛姐不会说你。”
车停在离校门一条街的地方,里面路太窄,不好开进去,更不好倒车,相当于就是个直走的单程人行小道。
郁泽楚打了把伞也只能挡住头发不湿,雨下得大,风也大,还时不时挟着闪电响个雷。两道锈色暗沉的铁门外等了不少人,卷着裤腿的,趿着拖鞋的,戴着竹雨笠的。郁泽楚站在稍后些的地方与人群隔了些距离,家长们应该互相都认识,扯着特有的地方音调热络地话着家长里短,雨从伞面汇成细柱打在地上,雨声夹杂人声,天气一点不妨碍什么。
学校的铃声是那种敲击铜钟的声音,清远悠长,校门一开,人们都涌进去了,秀秀奶奶说学校只有一栋两层楼,隔着一个操场正对着校门口,站在校外就能看得到,秀秀在一楼,二年级一班。
郁泽楚到了教学楼找教室门牌,一楼挨个看过去也没找着,正准备找个家长问一下,就听见秀秀激动的声音,“小泽哥哥!”,小姑娘脆脆的声音尖起来也是挠耳朵。
郁泽楚循声看过去,秀秀踮着脚向他挥手,旁边站着一人,手里拿着教材课本,看样子应该是老师。
“小泽哥哥,这是我们语文老师,蒋老师这是小泽哥哥。”
秀秀一手拉着郁泽楚一手拉着老师,给他俩介绍。
郁泽楚把伞收了,伸出手,“老师您好,我是受秀秀奶奶的托来接秀秀的。”
蒋葵平静地伸手握上去,“您好,我是二年级一班的语文老师蒋葵”,内心一阵澎湃卧槽,巴山楚水的哪来的这么好看一小哥,等等,还有点眼熟,像、有点像……她回国那天在机场碰到的大明星,那天她在机场等车可是全程围观了那场面,可惜当时没戴眼镜,这会儿只觉得轮廓像,也不敢确定。
蒋葵没伞,郁泽楚给了她一把,送她回了在学校的住处,蒋葵刚把伞递还给郁泽楚说了谢谢,手机铃声响了,郁泽楚说了声不好意思走到一边接了电话,是陈瑛,问他在哪。
“老师再见”,秀秀趴在郁泽楚的背上跟蒋葵道别。
“嗯,秀秀再见。”
地上的水有脚踝深,郁泽楚背着秀秀走,小姑娘一手搂着郁泽楚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伞柄压在郁泽楚背上,伞面被吹得摇摇晃晃,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江东南来了。
陈瑛和江东南在校长办公室谈完事,校长给塞了两把伞,回到车上只有孟冬,说郁泽楚去接秀秀了,顺便给他们送伞,陈瑛打了电话过去,挂了电话,江东南先出声,“在哪儿,我过去”。
郁泽楚鞋面浸在水里,修淡蓝牛仔裤脚踝露着,肩背上薄薄的一件浅色成了深色,江东南走过去接过秀秀手里的伞撑着。
回到车上,郁泽楚把座位上他的外套拿给小姑娘套上,秀秀身上没怎么被雨打到,他自己倒是头发都湿了,脸上也是水。
陈瑛拿了包纸巾给郁泽楚,郁泽楚低头擦着衣服上的水,似有所感,抬头冲江东南笑笑,“不好意思”,江老板冷着一张脸盯着他,郁泽楚觉得老板脸色不好,是因为他身上都是水,弄脏了老板爱车。
“把鞋脱了。”
不是吧,鞋在水里踩过就让把鞋扔了,郁泽楚手里正拿着纸巾铺开上往脸上吸水,听到这话停了动作,露出一双长睫沾水的眼睛看着江东南,显然不愿意。
“倒倒鞋里面的水”,江东南转过脸去,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