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该死》章鸮笑

6、陆 狗咬狗

　　她速度快，但是体力不行，绕出咸阳城都是做不到的，故而随便往人流稀疏的一个什么方向去了。
　　她还想问路人的，这让她从未有过得无奈。
　　她不说话，因为真的说不了话了，自那以后，她就是大笑或大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走着走着，没有路过的行人了。
　　她感觉很热，也很累。可惜周围没有干道，所以没有成荫的树。环顾四周，看见了隔绝主城和外城的北城墙。
　　这座城池四面都是墙，有三层之多。主城墙最高，之外是外城，再外面还有郭塞，关卡一样控制着出入塞境的人流。
　　像一个框出舞台中心的标识。
　　或者一个牢笼。
　　好像有人说过，四方里只有人，不就是个囚吗？
　　她慢慢靠近北墙，忽感觉有一阵清风吹过她鬓角，带着一丝丝凉凉的荷香。
　　在北墙狭窄的阴影下，缩着一弯生满荷叶的池塘，有打了苞的荷花从影子里面奋力向太阳底下伸。
　　这里大概最好了。
　　她正为完成差事感到轻松。突然听见木板响动，一个人从水上行来。原来荷叶之间藏了一座贴水而造的栈桥。
　　走来的那个人倒是可恶的。
　　佐教头，依旧一身轻甲，从阴影中走到阳光下，肩甲和只露眼睛的头盔晃眼至极。
　　他向来如此，令她厌烦。
　　作为走狗，她有一万个理由讨厌另一条走狗。他佐教头正好就是。
　　佐惑芗，皇帝的八百近卫教头，毁了她糊涂却快乐的生活的人。她打不过他，不过这约半年来她慢慢把之前的本事找了回来。
　　一开始她挨打，然后跑得了了，后来她也越越耐打，现在就算是挨揍也可以像他一样打回去。
　　她想到他，牙咬到酸痛。
　　她很高兴经常遇见佐惑芗，因为她知道那人揍她的时候越来越累了。她迟早会反杀。
　　“小哑巴，又见面了。”空洞无神的声音在头盔下回响。“长公子保不了你，你迟早死在我手里。”她挑眉，证明自己现在很好。
　　“我来办事，你又是空手，所以今天饶你。”这还是一条急功近利的狗，对于一切功名利禄之外的东西他都是提不起精神的，像在发呆。她最讨厌他的态度。
　　所以她把身前长发向后一撩，像沙场上战了半生的将军横刀立马扬起披风。这气势，却是不打不行了。
　　佐教头依旧无悲无喜，倾身欲落入荷间。在接近荷叶前手中金芒乍现，赤金长锏毫不花哨地避过素花墨叶，猛然间直击水面。而后他借力起身，直站作原来姿势。
　　千层波涛汹涌袭来，她一瞬间以为整池的水都被教头手中不知道是何时出鞘的金锏激荡起，向她溅来。
　　不敢闭眼，害怕有什么东西夹在水里。她就从岸上乱石间起跳，直向那惊涛骇浪踢出一脚。脚背像是踢在刺上，一片酸麻。
　　她向脚下荷叶落去，点过叶面再次借力起跳，足尖从水中掠过，在那人未落的水花间还去一股，直压向他头盔。
　　佐惑芗抡起金锏，击碎那似箭的水流。她随水箭坠下，踩在锏上。金锏无刃，依旧碎石断铁，佐惑芗反手抬起锏，她凌空跃起，绕向他背后。
　　哪晓得佐惑芗反回身，重锏直锤她后腰。
　　要死。她不知道怎么躲开，脚下没有着力无处可逃。
　　佐惑芗收锏。站定。
　　她落地，站定。
　　击碎的水雾雨一样撒在阳光中，光彩涟涟。
　　掌声适时响起。
　　卢生，玄衣白发，宽襟广袖，似乎仙圣。这个人并不是迟暮老者却是满头银丝，所以硬生生弄出点德高望重的威严来。
　　佐惑芗行礼，离开。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方士，她和哥哥曾经的观众。卢生也饶有兴致的回望这个安安静静的姑娘。
　　相顾无言中，卢生小心的沿栈桥中间走近，随手牵了朵白里透绿的荷花。
　　“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你知道为什么花这么好看吗？”
　　荷花在他手里慢慢压低，拨开巨大的荷叶，展开视线。
　　她看见泡涨的尸体或是身首分离或是四肢残缺，她还看见肢体交错间有白骨沉积。
　　是皇帝心胸狭窄么？怎么可能，心胸狭隘一分，就少装进一分天下疆土。他是皇帝，总不会心眼窄得像冤家路。
　　只能说，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欲顶冠重务必屠朝。
　　把政见相左的人杀光，就是统一吗！
　　卢生长指甲一掐，断了花茎。荷叶又舒展开来，遮住清澈水中的阴森景象。
　　“皇帝借佐教头的手杀过这么多人，都在这了。有没有很多？说起来我也是迟早会在这里的。”
　　“你也是啊，小丫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