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该死》章鸮笑

16、拾陆 算破天

　　卢生居心叵测她完全不知，心里把那些个纠缠不清的狗男女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发现公子将闾那张丑脸看着越发顺眼。
　　比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好了太多。
　　照例剥了个柚给将闾吃，这次也有赏她。
　　将闾开心。因为他以为计划以第二种方法成了。就是刺不成皇帝却嫁祸于扶苏。
　　“我那长兄，现在可是内外交困分身乏术啊。”将闾嘴里包着柚，大声嘲笑。
　　就是这么随意，完全不像个王室公子爷。
　　顺眼。
　　她只觉得这种人来得安心，比那些万事周全的翘楚好对付。
　　“回公子话，现长公子后院起火，是放任不管还是帮他……请别人灭了？”是让扶苏烦死还是把他丑事昭告天下？她用尽可能恭顺的语气问，求一个无关痛痒的答案。这个答案在她看来，就像将闾看自己的行刺计划一样，左右皆胜。
　　将闾选前者，表现出对长兄的仁慈。
　　然后就无话，柚吃完，她找了个自己真的不懂的事问，去和将闾聊天攀近，顺便显得自己不那么通透。
　　她问了行刺始末。
　　然后她想跑。
　　因为并没有传出公子扶苏行刺的消息，甚至也没有公子将闾行刺的消息，更甚她一路来没听过她蓟公主名号与此相关，只打听到佐惑芗升官。
　　明明卢生最清楚，卢生却什么也没提。
　　她知道计划，她借给将闾披甲士，她以为她是问扶苏借的……乱七八糟。
　　完了。
　　行刺当天她就应该搞清楚。
　　皇帝居然什么都知道。早知道。
　　原来是扶苏他们算计将闾？
　　卢生这是借她解决王瑕之事，然后顺便叫她投敌。同时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和扶苏冰释前嫌联合起来，好过河拆桥，保全自己。一举三得。
　　王瑕现在也是个知道的，一并把扶苏用王室清誉套牢。
　　狗男女。
　　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她恨王瑕入骨啊，恨她美人心计，使如蛇蝎。
　　她现在应该推将闾下水，然后狗一样回去投诚。
　　“王上没有动扶苏。”她说话间嗓音干涩，把什么都凝滞了。
　　将闾耳鸣，好像自己血液流动都听见。
　　大秦万岁，王上万寿无疆，正酬伟业，修凿灵渠，缺人。
　　是个劳苦功高的好职务。将闾这张丑脸，看上去很适合风吹日晒不辞劳苦。
　　将闾冷静，憨厚的问：“是否有涉及公主？”没有。
　　“真是在缉拿吾。之前有说，向吾借九十三披甲士，今后互相帮衬。”她音调很软，委婉。
　　“那也是不容易的，本公子先前刺王，若是叫人发现露了把柄，恐受人编排。”将闾似乎在提醒她。
　　“那吾就上咸阳宫告汝一状，叫汝也来个内外交困。”内是破你兄弟情，外来让你被弑父罪。
　　“本公子与王上父子连心，怎会有人相信，倒是公主您要小心，我去参您一状，叫你翻不了身。”将闾有了怒意。
　　“那吾也不叨扰了，自贵府往宫中不过三里。”她挑衅的一扬长发，转身就走。这个动作是她的小习惯，说明她有至少五成把握不会死。之前对佐惑芗扬发，卢生恰恰解围。
　　卢生……她还是得回去。
　　“公主莫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将闾荒神，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旧燕国公主要反水，而且拼命害他。当然，他有信心死不了。
　　“脱了这身黑衣袍，铺平复国通天道。”她身法快，几乎这句话余音袅袅间就到了墙外。微喘气，原路返长公子府。
　　卢生不在，她也安静没被察觉。见院里干干净净，紫藤蜂箱铜鼎水都没有了。地面平滑，像从未有过。
　　拜了王瑕，取回银簪镯。
　　回到卢生处。
　　第一次来这里是深夜，那时候王瑕怀孕七月七日。
　　第二次她仍然来路踏瓦，在人家墙根下捡了小狗一条，以示仆份。那时候扶苏杀了一堆“笑笑”以为她死了，刚刚发丧，也以为有通知过王上。
　　她真的不知道，这大秦最有权力的这些人中间，有特别厚的隔阂，可谓一人一国。
　　她以为有些合作能让一些人齐心合力。
　　不存在的。
　　卢生不在。哪儿也不在。
　　平日里他们对饮的桌上有两樽米酒，杂质下沉，蝇虫翁鸣。
　　她睡的床上躺了她带来那条狗，喝醉了睡的香甜，是讽刺她平日醉态。
　　她把狗推到地上，自己躺上去，有东西藏在被子里，戳人。是碎了竹片。
　　可惜她不认得字。
　　摸索着，用全身上下的皮肤去迎合刺痛，把碎竹片一片片收好，一个屑都不放过。
　　府中所有人都在，只有卢生不在。她才知道原来这里只有卢生认得字。大约是要她知道，离了卢生她什么都做不了，像是喝醉了一样昏沉，力不从心。
　　去他的。
　　她回长公子府。站在墙头，下面护院也不拦，由着她像根墙头草一样飘飘摇摇晃荡到王瑕小院上，再从那干净石板院里踱步到房中。
　　竹片她不敢给王瑕看。王瑕却是知道卢生不在。
　　一个合谋。
　　原来镯子她戴上就见不到卢生，不戴上就见不到明天。
　　她发现王瑕看自己的眼神变了，不再像是看自己孩子。原来王瑕是那么固执，固执的以为“笑笑”被她杀了。她现在的面孔对应的身份，想来应该是从情人手下倒戈来丈夫手下的，一个普通卒子。
　　看来没选错，还是长公子手腕硬些。
　　夕阳沉，繁星起。她认为自己多少得知道卢生在整什么幺蛾子，怕是死了也要明白些。
　　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巴清，算了。
　　她的身份可以笼络所有有权的人，却叫不来那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
　　第一次觉得所谓蓟公主在这样一个新统治下是多么可笑。
　　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回到卢生那的路如此熟悉。
　　第一次感到卢生后院那些个美人小倌小仙子们勾心斗角吵翻天覆地是多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