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GL》林霭

4、番外：姚黄魏紫

　　番外：姚黄魏紫
　　洛阳有两生牡丹，花开繁华，为牡丹之最。一曰姚黄，一曰魏紫。
　　洛阳有奇世女子，才情过人，于纷乱的洛阳城中鼎立一足。一名陶璎珞，一名尹枫寒。

　　1
　　六年前城东洛水边上的“寻芳斋”原是一栋颇具规模的酒楼，号“燕子楼”。
　　“燕子楼”的老板姓肖，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当时“燕子楼”的生意不错，肖掌柜看起来也很好欺负，但是他在洛阳开业的几年来却始终能在洛阳各方势力觊觎下独善其身，除却肖掌柜的确是一个处世圆滑的人外，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请了一个武功高绝的保镖，而那个人就是尹枫寒。
　　正当洛阳处于各方武林势力割据情形下，九宫门也有了涉足洛阳的打算。于是二八年华的陶璎珞携了九宫门人踏足洛阳，欲掀起新一轮武林势力变化。

　　行舟洛水，陶璎珞由水路进入洛阳后到的第一地方就是“燕子楼”，因为陶楼主觉得这块地方开“寻芳斋”最合适不过，“燕子楼”这个名字更是和一代名妓扯了关系。
　　簪花云髻，珍珠缀耳。明眸皓齿，流目百媚。绫衣罗裙，金带裹腰。姿态曼妙，举世无双。陶璎珞甫一进“燕子楼”就惊艳了酒楼外堂的众人。眉目好看的女子不难见到，但如陶璎珞一般明艳动人、风情妩媚的女子这世间可没几个，而且陶璎珞身后还跟着两个金发碧眼的美丽胡姬。
　　客人看得呆了，肖掌柜却看得苦了。能这么安然的在洛阳开一家酒楼的人自然不会是白痴，别人没在意，肖掌柜可是看得仔细，陶璎珞身后那两个胡姬脚步扎实，分明是一等一的好手，会突然出现在洛阳，还是武功不错的美丽女子自然不可能是一般人。洛阳会有何混乱肖掌柜倒是不担心，他怕的是这些混乱跟他“燕子楼”扯上关系，偏偏这三个看起来就会惹事的女子直冲“燕子楼”来了。
　　肖掌柜心里叫苦，面上却是笑容甜腻：“客官是要打尖还是喝酒？”
　　陶璎珞道：“掌柜的要两间上好的房间。”
　　肖掌柜边翻账簿边应道：“好嘞，却不知客官尊名？”
　　陶璎珞粲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陶、璎、珞。”

　　这三个字轻轻落在“燕子楼”里，从此惊起江湖浪千层。此后在洛阳翻云覆雨、于武林举足轻重的少年俊秀中便添了一个芙蓉楼陶璎珞的名字。

　　肖掌柜朝里喊道：“小常，领三位姑娘到天字号二、七房。”
　　应声从里堂跑出来的跑堂年纪尚小，做了“请”的姿势道：“客官楼上请。”转过眼来瞧见陶璎珞浅笑盈盈，惊怔住了，愣愣说道：“姐姐你生得好美。”
　　陶璎珞脸上笑意更甚，调笑问道：“小兄弟你倒是说说，我哪里美啊？”
　　眼见女神同他说话，小常自然大为紧张，偏偏陶璎珞脸上的笑容晃得他移不开眼，结巴道：“就是……很……很美。”
　　陶璎珞柔柔欺身向前，“你倒是说出来啊。”
　　小常急得满头大汗，陶璎珞每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退至楼梯口被绊住了，“咚”一声跌坐地上。酒楼内众人哄笑起来，陶璎珞亦是笑出声来。小常大窘，正待起身，抬头瞧见陶璎珞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一时又痴了眼，竟忘了站起来。
　　“小常你若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可要当心掌柜的辞了你。”
　　这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常方觉得头脑清明，连忙站起来，请罪般的道了一声：“寒，寒姑娘好。”
　　尹枫寒一身白衣，腰间系了一个大葫芦，点了点头，转向陶璎珞道：“璎珞小姐自然哪里都美，何必为难一个小伙计？”
　　陶璎珞细细打量了尹枫寒一眼，觉得她虽然眉目略为英挺、显得坚毅镇定，但神情温润怎么也不像众人口中那个剑镇“燕子楼”、武惊洛阳城的“越女剑”尹枫寒。
　　陶璎珞轻佻柳眉，略带挑衅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尹枫寒依旧是一副温和淡雅的态度：“就凭这个。”众人眼前一花，陶璎珞耳上一个珍珠耳坠已静静躺在尹枫寒掌心上。
　　陶璎珞暗自一惊，这么快的身法年轻一辈中也只有凌御雪可以比拟，看来这个人在洛阳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名声，完全是靠手上的硬扎功夫。陶璎珞当下笑道：“你叫小常是吧？再不带我们上去，可真要担心因为怠慢客人被肖掌柜赶走了。”
　　小常急忙道：“小姐楼上请。”
　　尹枫寒温和淡雅地欠了欠身，也转身离去了。
　　不知怎么的，陶璎珞觉得尹枫寒的背影有那么些寂寥。这让她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时常一袭月白长袍、宛若月中神人，那个人明明应该意气风发但回忆起一个沈氏女子时会孤独寂寥。在江湖中同样是声名高涨的女子，尹枫寒你既无意于江湖斗争，自然不会有利用的烦恼，那么你的寂寥来自哪里？

　　2
　　陶璎珞的房间正在洛河之上，打开窗子那一淼浩水就落于眼底，于是她就看到了立于船头的尹枫寒。今晚的月光太淡，好在尹枫寒那一身白衣十分扎眼。

　　尹枫寒是个喜欢简单讨厌麻烦的人。比如她穿衣服只穿简洁舒适的长衫，而不会穿华丽但复杂的衣裳；比如她的头发从来只是简单的挽起一个发髻，也不管还有一半的头发披散腰际显得零乱了些；比如她会为了能装更多的酒选择大大的酒葫芦，而不是小巧精致的酒壶。所以她喝酒喜欢自在的喝法，所以陶璎珞会看到……
　　尹枫寒拔了酒葫芦上的塞子，举起酒葫芦，仰首张口接住葫芦里泊泊流出来的酒水。
　　陶璎珞其实是感激今晚的月光暗淡的，因为岸边的灯火闪烁落在尹枫寒身上，为她添了些许类似情人呢喃的柔情，但尹枫寒喝酒却是喝得极为潇洒的。陶璎珞想，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喝酒喝得如此豪爽偏偏又如此好看的人呢？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她已从窗子掠了出去，轻轻的落在尹枫寒的小舟上。
　　今晚的月光太淡还是有一个坏处。因为太暗的光线让某个快要就寝的女子想不起自己衣衫不整、裸露出大片肌肤就飞了出来。
　　陶璎珞一向喜穿红衣，鲜红的颜色映衬得她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粉嫩诱惑。尹枫寒略感尴尬地转过视线，解下自己的外衣递了过去，“不知璎珞小姐如此急着找我有何要事？”
　　陶璎珞这才发觉自己衣裳凌乱，倒不甚在意，接过衣服坦荡荡地穿好。洛阳女子一向喜宽衣广袖，陶璎珞却喜欢束腰窄袖显身段的装扮，尹枫寒的外衣穿在身上就显得陶璎珞娇弱飘逸、另有别种风情。陶璎珞整理好着装，手往尹枫寒面前一伸，“拿来。”
　　“拿什么？”尹枫寒倒是糊涂了。
　　陶璎珞摸了摸光滑滑的耳垂。尹枫寒这才想起连忙在身上找了起来，却什么也没找到。回忆了一遍自己下午做的事还是没想起把耳坠放在哪儿了，只好歉意道：“璎珞小姐对不起，那坠子我给弄丢了。今晚我还要回家一趟，明日再去买一对赔给小姐，还请小姐回去吧。”说着瞧了瞧身后的“燕子楼”，发觉离得远了，刚想让艄公往回划。
　　“且慢。”陶璎珞眼珠一转， “我想到一个今晚就可以赔的法子，你只需请我到你家里去喝一杯茶，我就当你赔过了。”
　　尹枫寒的眉不易察觉的皱了皱，却仍是温和的态度：“只要璎珞小姐不嫌弃我家境贫寒、茶叶味淡就好。”
　　陶璎珞笑道：“你若心里不乐意可以说出来，何必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清淡模样？”
　　尹枫寒也不生气，只淡淡道：“璎珞小姐不喜欢也没法子，这脾气可改不了啦。”
　　然后便一时无话了，可陶璎珞非要缠着讲故事给尹枫寒听。本来“燕子楼”就在洛阳城东，再向东行，陶璎珞的故事才开头，船就已经快出城了，尹枫寒便携着陶璎珞上了南岸。
　　洛阳南岸多是平民百姓，人虽多些始终比不上北岸繁华，这偏僻了些的地方入了夜就寂静得很。尹枫寒带着陶璎珞转了几条巷道，在一处简易的大院前停下。
　　尹枫寒推开门，院里有一个妇人在点着灯缝衣服，还有七个小娃娃在替那妇人帮忙。那七个小娃娃在瞧见门口站着的是尹枫寒后欢喜地喊着“枫寒姐姐”跑过来，尹枫寒脸上难得出现凡人会有的情欲的笑容。尹枫寒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笑道：“我几天没来，你们有乖乖的听陈娘的话吗？”
　　陈娘毕竟是大人心里开心也不能学孩子一般跑过来，这会才走到尹枫寒面前笑着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个孩子向来懂事得很，哪会不听我的话呀。”说着瞧见尹枫寒身旁站着一个美丽若仙的女子，问道：“她是……”
　　尹枫寒还没来的及说话，陶璎珞就在一旁乖巧应道：“婶婶我叫璎珞，是枫寒的朋友。枫寒硬要拉我来她家里喝茶，出门太匆忙了没带什么好礼物，这个钗子不知婶婶喜不喜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精致珍贵的钗子递过去。尹枫寒是习武之人自然瞧见这是陶璎珞从发上偷偷摘下来放进怀中的，她到也不拆破。陈娘得了这么一件贵重的物品，自是拒绝的，亏得陶璎珞伶牙俐齿才劝得陈娘收了。
　　陶璎珞总是明艳动人，如今到换作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模样，叫尹枫寒一阵诧异，倒赢得陈娘的好感，当下招呼道：“粗鄙人家哪有什么好茶招待，枫寒可别怠慢了人家，快进来吧。”
　　陈娘转过来对着那群孩子道：“枫寒姐姐你们也见到了，还不快会屋睡觉，明早上学堂迟到了，我可会好好惩罚的。”
　　孩子们才依依不舍同尹枫寒道别，回屋睡觉。
　　屋内陈娘给尹陶两人沏了杯茶，平常人家的茶自然不会好到哪去，陶璎珞也没说什么“好茶”之类的鬼话，但喝得极为珍惜仔细，陈娘对这女孩子又添上几分好感。
　　尹枫寒喝了口茶便将茶杯放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陈娘，陈娘拒绝道：“那几个孩子和你本没有什么关系，你总是平白无故的送银子来，这倒让人过意不去了。”
　　尹枫寒淡然道：“他们喊我姐姐，我便要做到姐姐的义务。何况陈娘不也和那群孩子没什么关系，您照样像亲娘一样待他们。陈娘若不收这银票，枫寒留着也没用，不如烧掉的好。”尹枫寒就要往烛火上烧去，陈娘急忙道：“我收着还不行吗？你这孩子……”
　　尹枫寒递过银票，道：“我这孩子不叫人操心就行。”
　　陈娘道：“最让我操心的就是你，真不知道有哪个男子敢娶如你武功这般好的女孩，若是你如璎珞姑娘一样知书识礼该多好。”
　　尹枫寒一时无言以对，若这世上每个女孩都像陶璎珞一般，那这世间的男子还不痛苦死？陶璎珞在一旁笑得开怀，道：“婶婶放心，我会说她的。”
　　陈娘道：“那璎珞也不妨和枫寒一起在舍上住几日。”
　　尹枫寒道：“不了陈娘，最近酒楼事多，要赶着回去，可能还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陈娘极为失望，“这样啊……什么时候回去？”
　　尹枫寒答道：“今晚就要回去。”
　　陈娘一惊：“今晚？！”但陈娘也没劝什么，尹枫寒要做的事也不是她劝就能劝下的，只是送她们送到大街上才回。

　　两人和陈娘挥手道别晚，陶璎珞一转眼就见东边山上一座佛塔宝顶，宝光明鉴、肃穆庄严。陶璎珞伸肘拐了拐尹枫寒，示意她看向佛塔，问道：“那便是齐云塔吧？”
　　尹枫寒点了点头，道：“在这儿夜间可见齐云塔佛光，晨时可闻白马寺钟声，心静澄明、可忘尘世纷扰。”
　　尹枫寒说的认真，陶璎珞却笑道：“难不成你想出家做菩萨？”不等尹枫寒回答，陶璎珞就自己答道：“这佛门清规戒律可不少，若不是真真看透红尘还是不要轻易出家的好，违规太多会惊扰了佛祖。”
　　尹枫寒倒是一怔，随即笑了笑，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绕，道：“走吧。”
　　陶璎珞挽过她的手臂，笑道：“走吧，菩萨。”
　　尹枫寒突然被陶璎珞挽住有些不习惯，像抽出手来，陶璎珞却是抱的更紧，道：“不过一里路，我这小女子走得，不会你这菩萨走不得了吧？”
　　尹枫寒又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任陶璎珞挽着手臂了。

　　陶璎珞又在讲那些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故事，只有尹枫寒能好脾气的听着。走了不多时，灯火热闹多了些，尹枫寒忽地停了脚步，道：“到洛阳第一天就有人跟踪，你还真够引人注目。”
　　陶璎珞道：“你怎么不说他是跟踪你的，你在洛阳名声那么大他跟踪你的可能性不是更大些？”
　　尹枫寒道：“那我们打一个赌，看他跟踪的是你还是我。”
　　陶璎珞一跺脚，道：“我突然又不想猜了，他跟踪谁是他的事，牵扯到我们身上干什么？”转过身向一颗大树恨恨喊道：“出来吧，我们都发现你了。”
　　并无反应，陶璎珞道：“你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说着按了按骨节，想弄出点劈劈啪啪的响声，无奈手指一根也没响，反倒是尹枫寒一脸看好戏的好笑神情。陶璎珞不免有些怒了，脚踢一颗石子“嗖”地飞过去，树枝一阵乱摇，一个瘦削的灰衣男子从树枝上跃下，跪拜道：“多谢陶小姐手下留情。”
　　陶璎珞道：“‘洛阳厉鬼剩惆怅，北官南商送君归。’你家主子是谁？”这两句话似诗非诗，说的便是洛阳三大巨头，。“洛阳厉鬼”是开赌场的厉老大，这洛阳势力最大的便是他，“北官”是居住洛阳北岸的府尹曹大人，“南商”是占据南岸经商的何龙头。这两句话的意思便是任何人若想在洛阳分一杯羹定要他三人的同意才行。
　　灰衣人道：“我家主子正是曹大人。”
　　陶璎珞急忙扶起灰衣男子，道：“刚才是璎珞多有得罪，还望兄台见谅。璎珞想请兄台代为转告曹大人，今日璎珞初到贵境还没安顿好所有耽搁了，明天一早定当上门拜访。”说着从头上摘下一支价值不菲的钗子递过去，“这个全当为兄台压惊。”
　　灰衣男子接过钗子，道：“谢过陶小姐赏赐，奴才一定替小姐把话转告到，明日我家大人定会在府中恭候。”
　　陶璎珞道：“有劳了。”
　　送走灰衣男子陶璎珞就瞧见尹枫寒又是一脸令人别扭的笑意，只听尹枫寒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发髻上戴着那么多珍贵头饰的用处。”
　　陶璎珞知道她意有所指，佯装怒道：“要你管。”
　　尹枫寒笑道：“是，是，是，我不管，也管不了。只是咱们要快些回去，你早点休息，明天你要应付的可不止曹大人。”
　　陶璎珞怪异的“哦……”了一声，倒叫尹枫寒摸不着头脑，只是劝道：“你直接跳过厉老大去找曹大人，这梁子可就结下了，不养足精力不怕自己被吃了？”
　　陶璎珞只是笑道：“你关心我？”
　　尹枫寒一愣，我关心她？好像是的，可是为什么我会关心她呢？
　　陶璎珞看着尹枫寒愣愣的模样，轻轻在她唇上一啄：“有你的关心我就精神了，知道吗?”说罢，蹦蹦跳跳地朝前走了。
　　尹枫寒一时不知怎么回事，怔在原地，她，她怎么可以吻一个女孩子呢？

　　3
　　隔日一早陶璎珞便和她那两个胡姬盛装出门，下楼时遇见尹枫寒朝她做了个鬼脸，惹得尹枫寒又愣了愣，她三人就超前走了。等她们出了门尹枫寒才走到柜台前，只听肖掌柜叹道：“红颜祸水啊！”
　　尹枫寒淡淡一笑：“掌柜的在我面前说女子的不是可谓大大的不智。”说着解下腰间的葫芦递过去，“照旧是万仞长七分满莲花白二分半满。”
　　莲花白入口清甜、酒香回味无穷在洛阳颇受欢迎，肃州万仞长则因其过于辛辣是以并无多少人喜欢，而喜欢将万仞长莲花白混合起来喝的人更是只有尹枫寒一人，所以尹枫寒的酒每日都有肖掌柜配制给她。肖掌柜边将酒倒入葫芦里边劝道：“小寒，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喝点酒好。”
　　尹枫寒笑道：“掌柜的是担心我将你的酒都喝光了吗？”她口上开着玩笑，心里却有一丝怅然。别人喝酒不是为喜便是为悲，她尹枫寒看淡浮世纷扰、无甚喜悲，喝着酒倒真不知是为了什么，但若是不喝又觉得茫然的让人难受。其实与其说她是想悟道不如说她是想寻一点执念，所以她虽想过修行佛法换取安宁却一直不曾付诸行动，只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尹枫寒看起来淡泊无欲实则痴念过重终无法得窥大道。
　　尹枫寒微微出神，但仍是听到肖掌柜那句“小寒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找个夫家？”尹枫寒接过肖掌柜递过来的葫芦，道：“只怕无人敢娶尹枫寒。”
　　肖掌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一个女子武功这般高强也就罢了，偏偏还聪明得要命，洛阳还真是无人敢娶小寒了。”末了，肖掌柜觉得这话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来说有些伤人了，连忙信誓旦旦地劝慰道：“不过江湖上人才辈出，总会有大好男儿喜欢小寒的，何况像小寒这样脾气好的女子当真少见。”
　　尹枫寒不置可否地无谓一笑，突然想起一个红衣女子来，便有些慌乱了。

　　陶璎珞是申时左右回的“燕子楼”，她今早出外办的事极为顺利，这让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明艳。
　　陶璎珞进酒楼的第一件事便是寻尹枫寒，这时尹枫寒正站在二楼的窗前发怔。她今日一袭乌衣、依旧是洛阳女子喜爱的宽衣广袖，压抑的黑色穿在她身上倒给她穿出了女子少见的竹林之风来。
　　陶璎珞远远瞧见尹枫寒孤寂的背影便想吓她一吓，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就听到尹枫寒道：“你回来了。”
　　陶璎珞顿时没了兴致，噘起嘴角道：“你就不可以假装被我吓倒吗？”
　　尹枫寒便不说话了，像陶璎珞这般喜欢无理取闹的女孩子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去理会，但尹枫寒的眼里隐隐有丝笑意。
　　陶璎珞见尹枫寒依旧一副温和淡泊的样子，摆了一个败给你的表情，尔后又兴奋道：“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也不等尹枫寒回答，拉起她的手便走。

　　尹枫寒看着店铺里的兵器无语，陶璎珞倒是极感兴趣的在店铺老板介绍的几款宝剑上挑来挑去，不时拿起其中一把剑在尹枫寒身上比来比去。有一把剑她比的满意了，便笑道：“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尹枫寒立时明白陶璎珞的意图，便答道：“不错，只是我从不使剑。”
　　陶璎珞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使剑？不使剑你‘越女剑’的名号凭空飞来不成！”
　　尹枫寒老实答道：“第一次有人来找肖掌柜晦气的时候离我最近的那个人使剑，我不喜欢带兵器便夺了他手中长剑，此后就传出‘越女剑’的名号了。”
　　陶璎珞盯着尹枫寒眼睛眯了眯，尹枫寒觉察出危险的气息来，只听陶璎珞冷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兵器也不喜欢。”
　　尹枫寒把那句“是的”杀死腹中，她可不想英年早逝，连忙道：“使得顺手的还是喜欢的。”
　　陶璎珞脸色稍缓，瞥见一把约半臂长的弯刀，便叫老板取过来看看。这把弯刀刀身薄如蝉翼且锋利可短发，刀柄是青铜所铸、掌心所握处镶嵌着一圈白玉，瞧来甚是闲适极符合尹枫寒气质。陶璎珞越瞧越喜欢，喜滋滋的把弯刀递给尹枫寒，道：“试试顺不顺手。”
　　尹枫寒无奈的接过弯刀，她是真不喜欢带兵器，但不敢当着陶璎珞的面说出来，也没试便道：“璎珞小姐挑的肯定顺手。”
　　陶璎珞当下还刀入鞘，也不还价，开钱买刀把刀塞入尹枫寒手中，动作一气呵成。尹枫寒微微皱了皱眉，陶璎珞眼睛一瞪：“这是我送给你的，不许说不要！”

　　现在申时没过多久，太阳还没落下去，街上也还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尹枫寒蓦地感到一丝寒意。
　　抬眼看去，十步外的那个人好像站了很久又好像才站在那里。尹枫寒打量着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心里一叹：麻烦来了。面上却是有礼道：“好久不见，厉七哥。”
　　尹枫寒说完这句话陶璎珞脚步一顿，街上行人似才发现有一个瘦弱的苍白男子站在那里，待看清来人是厉七后赶忙退开了。洛阳流传着一句话“长夜梦厉鬼，惊醒在人间。适逢厉七怒，愤索留汝魂。”，说的就是在洛阳你惹着厉鬼还有活命的机会，惹着厉七他不容许你啰嗦什么直接出手将你的小命留在他的“愤索”上。
　　厉七“哼”了一声。他虽然看起来弱小的像个孩子，但他骄傲易怒，因为他喜欢当他怒气冲冲的把比外表看来强过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陶璎珞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风情妩媚，也成功吸引了厉七的目光。他甚至能听到血液里叫嚣的兴奋，征服女人也是他喜欢的一件事，却见陶璎珞妖娆一笑、口气轻蔑：“还请厉七哥转告厉老鬼，璎珞不喜欢他的地方便不去拜访了。”
　　厉七怒了，他这次守在路上本也是想给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几分颜色看看，谁知陶璎珞太不识抬举。他一怒就要出手，然而只听尹枫寒温和道：“璎珞小姐是枫寒带出来的，还请厉七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动手才好。”
　　厉七冷冷道：“尹枫寒，家叔给你面子不动‘燕子楼’，我却不喜欢给女人面子。”他现在怒气旺盛正是出手好时机，陶璎珞太过美丽，这让他现在只想打败她、凌辱她、看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这么让他兴奋的事他怎么可能只听尹枫寒一句话就收手呢？
　　尹枫寒的眉头又微微皱起了，然而不等她说话，厉七的索已攻来。
　　厉七的愤索每一击都是怒气冲冲的，他的长索完全是为了取人性命猛烈出击的。他的长索功夫的确够好，但他忘了他的对手是尹枫寒，他的叔叔厉鬼也捉摸不透的尹枫寒。所以他的第一击就告负。

　　陶璎珞会对尹枫寒感兴趣是因为她孤寂的背影和凌御雪极为相似，可相处下来却越发觉得其实她们一点都不像，虽然她们出招都一样潇洒。但凌御雪出手是自信，因为自信她的剑招惊才绝艳但多了点咄咄逼人的感觉；而尹枫寒是不在乎，这不在乎让她的招式行云流水、快意自足。
　　陶璎珞看着看着就笑出来了，她明明是因为将尹枫寒当作凌御雪来捉弄的，尹枫寒越来越不像凌御雪她反而更加开心。这是不合乎常理的发现，但她却喜欢上了这个不合乎常理的发现。
　　陶璎珞瞧着尹枫寒的写意，顺手抄起旁边面瘫上的两个筷筒，将筷子倒出，用两个竹筒敲击成乐，合着敲击声高声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
　　君不见，君不见尹氏女子运刀宛若天际流云衣袖拂去，饮酒不过人生纵酒恣意一回。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尹枫寒手中弯刀合着曲声大开大阖、纵横慷慨。你长索可击猛虎，我却写意风流又可驰走风云、鞭挞海岳。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声音愈见高昂，尹枫寒挽起刀尖一抹绚丽的光芒，端的精彩绝伦。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两个竹筒相击出大声爆裂，陶璎珞高亢声音直震云霄。
　　尹枫寒弯刀停在厉七喉前一公分距离，尹枫寒的声音仍是温和淡定的：“厉七哥，今日就此了事吧。”
　　尹枫寒不喜欢伤人，所以她说完就收刀入鞘，转过身向陶璎珞走去。厉七却不喜欢被打败的感觉，所以他在尹枫寒转身后长索偷袭。
　　陶璎珞惊呼：“小心！”然而已来不及，但是尹枫寒手中弯刀已在厉七长索袭至她之前击中厉七右手腕，只听厉七一声痛呼，长索落地，却是厉七右手腕骨折了。
　　厉七捂着右手恶狠狠道：“尹枫寒你给我等着，来日我定要你好看。”
　　尹枫寒无所谓，倒是陶璎珞冷笑一声：“好看？你若再不走，便没有来日的机会了。”
　　厉七脸上一片凛冽，眼神里几度换过恶毒神色，才恨恨离去。
　　陶璎珞跑去捡起地上弯刀，心花怒放的模样：“你使刀肯定比使剑还好看，不如把那‘越女剑’的名号换成‘流云刀’吧？”
　　尹枫寒看似认真地思付了一下，才道：“还是不要改了。”
　　陶璎珞奇道：“为什么？”
　　尹枫寒道：“这名字太俗气了些。”
　　“俗气？”陶璎珞简直要跳起来了，“你那‘越女剑’就不俗气？”
　　尹枫寒极为无辜：“也俗，不过我习惯了，再适应新的俗名我又要难受一阵子了。”
　　陶璎珞所有的话都呛在嗓子里，瞪了尹枫寒一眼转身就走，留给尹枫寒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尹枫寒此时倒颇为宁静，只觉得这个背影或许有她要找的执念，只是这个执念怕是会让人万劫不复。

　　4
　　自那日后陶璎珞的事尹枫寒便不想理会了，尹枫寒是一个会避开危险的人，而现在陶璎珞就让她觉得危险。然而她可以避开陶璎珞的人却避不开陶璎珞的事，这个女子在洛阳崛起的速度惊人几天时间就连挑厉老大六家赌场，到最后她甚至避不开陶璎珞这个人了。
　　尹枫寒想她的脸色一定不是很好，因为陶璎珞看起来比那天的厉七还怒气冲冲的。面对陶璎珞一切不理智的行为尹枫寒最好就是默然以对，陶璎珞独角戏唱了一会没了意思，便换了副乖巧的模样依偎在尹枫寒身上，换话题道：“你穿白色的衣服比穿黑色的好看。”那一晚仰首饮酒的白衣少女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尹枫寒却听的心里一苦，暗想：不是所有人穿素净的白色都如凌御雪一般风华绝代，她尹枫寒可不想相似凌御雪。嘴上却应道：“白色的衣服洗起来麻烦。”
　　陶璎珞一喜：“你肯跟我说话了？”
　　尹枫寒便闭了嘴巴，陶璎珞笑嘻嘻道：“其实有一种颜色你穿了肯定最好看，可惜我从来没看你穿过。”
　　尹枫寒不理她，陶璎珞倒是仍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样，道：“今晚你到我屋里来，不来你不要后悔。”说完也不等尹枫寒答应就走了。
　　尹枫寒一阵苦笑，若说她知道应付陶璎珞的法子就是任其闹腾无动于衷，那么陶璎珞就知道要尹枫寒答应一件事把事情丢给她后最好不要等她回答就走。

　　越接近中秋月亮越圆，只是尹枫寒却无心风月。
　　开门的是陶璎珞身边的一个胡姬，名唤繁月。尹枫寒正寻思着怎么同繁月沟通她是来找陶璎珞的，因为她知道这两个胡姬不会汉语，繁月却不等她开口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房间一道珠帘隔着分成外室和内室，外室只座着另一个叫侍月的胡姬，因枫寒尚不及发问，繁月示意她不要动，然后自己和侍月并座一列，两人各自拿起身旁的胡琴开始拉奏起来。
　　室内的灯火其实有一点暧昧，但她们俩个拉的曲子极是轻快，听得尹枫寒心情都快活起来。一曲终了正是音弱是，一丝箫声自身后传来。

　　陶璎珞依旧一袭红衣，却换了洛阳女子惯穿的宽衣广袖。她鬓发微乱，斜倚在珠帘旁的檐上，不着履的玉足轻轻晃动着珠帘，打颤这原本宁静的夜。
　　夜色太过迷茫，烛火太过闪烁，珠帘摇啊荡啊的。尹枫寒突然想起“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这几句诗来，若世间真存在一个洛神，那么在她尹枫寒的心中也真有了一个“珞神”。
　　繁月侍月接过曲音开始拉奏，陶璎珞放下洞箫，柔柔唱道：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　　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陶璎珞一向有让人喜欢她的本事，是她媚术精湛也好，是她姿容绝丽也好，如今她安安静静的为尹枫寒唱一首歌，尹枫寒却觉得此身或许就此深陷劫狱。她明知前面是烈火焚身，明知有可能化为灰烬，却步履蹒跚地徘徊前进。
　　默念着“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心里荒凉成灰。尹枫寒脚一软，跪坐地上。
　　“枫寒！”陶璎珞一惊，急忙跑去扶起她，却见她满脸泪痕，嘴唇苍白，心下大骇。“你，你没事吧？”
　　尹枫寒笑了笑，她笑得绝望。“我想在这歇息，可以吗？”一个名字在心里绕了千转百回的缠绵，平静出口，“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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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枫寒以为她会做梦的，可她却一夜宁静睡到天亮，一睁眼就见陶璎珞坐在镜台前梳发。一头青丝瀑布般垂到地毯上，檀香木梳一下一下随意梳着，露在外的手臂宛如藕节般的柔和，敛去平日里的精明古怪显出些许温婉的风致来。
　　尹枫寒闭了眼，陶璎珞的好，陶璎珞的美，她都不想看见。陶璎珞却发觉尹枫寒已醒转，浅笑盈盈的朝她走来。抬起宽大的红色衣袖摆在尹枫寒脸颊下，只听陶璎珞笑道：“果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这红色的衣服你穿着说不定比我穿的还好看。”
　　尹枫寒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作答。陶璎珞轻轻拍拍她的脸蛋，笑道：“我可要出去了，你还不起来？”说着觉得踫触尹枫寒脸颊不过瘾，便低下头亲了亲尹枫寒薄且凉的唇。心里微微叹息，这个人实在是孤寂，她的唇角要怎样温暖呢？

　　尹枫寒喜欢陶璎珞却不想太过泥足深陷，她是要避开江湖争斗的人，而陶璎珞是要挑起争斗的人。
　　这天陶璎珞前脚进“燕子楼”，厉鬼厉七一伙人后脚就跟了进来，双方一副箭弩拔张的形势。
　　尹枫寒忍了忍，终究步出到他们面前道：“厉老大若是到‘燕子楼’喝酒，枫寒欢迎，若是为了别的事，还请……”
　　厉七立马怒了，他一怒就要出手，厉鬼却握住他的手腕，斥道：“你想再丢一次人我可不想。”
　　厉鬼不是厉七，他绝对知道尹枫寒这个人能做朋友时千万不要做敌人，所以他朝尹枫寒笑道：“寒姑娘的面子老夫自然是给的，只是出了‘燕子楼’也请寒姑娘休要再插手，否则……呵呵，寒姑娘是明白人，老夫也不多说什么了。”
　　尹枫寒点点头，厉鬼便带着人退出“燕子楼”在楼外包围起来。尹枫寒没看陶璎珞一眼，陶璎珞却笑逐颜开，拉着尹枫寒衣袖喜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被欺负。”
　　尹枫寒冷淡道：“璎珞小姐会被人欺负吗？。”言罢，甩开衣袖走了。从一开始陶璎珞图的就是她的功夫吧？

　　陶璎珞抓空了衣袖，心里一时也空空的。却听厉鬼大笑道：“好个北官南商，曹大人何龙头只听这小妮子一言，便要和我闹翻吗？”
　　原来厉鬼等人又被另一队人马包围了。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捻须道：“厉老大一向霸道，洛阳利益你一直要占个六分，如今也该吐出些了吧？”
　　厉鬼又是一阵大笑，道：“只要这颗脑袋还在老夫脖颈上，你们便没这个机会。”
　　何龙头淡淡道：“若是你的脑袋搬了家，咱们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厉鬼笑道：“里面的小姑娘还不出来，怎么取老夫的人头送给何龙头曹大人呢？这颗大好头颅还在，老夫就可以赢。”
　　陶璎珞一凛，这是曹大人何龙头三人的约定，厉鬼怎会知道？果然只见厉鬼拍拍手，从四面房子顶上露出一队弓箭手，箭指众人。
　　厉鬼一脸狂意，“老夫正愁没这个机会独霸洛阳，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老夫。”
　　众人大骇，只听一人道：“只要取了你的颈上人头就可以了吗？”一个黑影掠出直击厉鬼。
　　陶璎珞隐隐听见一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便是为了今日要我为你办这件事吧。”，就见尹枫寒和厉鬼斗在一处，场面一时混乱厮杀起来。

　　尹枫寒出手从没有这么决绝这么荒凉过，她习武从来不是为了杀人，所以她不喜欢带兵器，可是今天她的进攻招招直要人命。
　　不知怎么的尹枫寒竟想起陶璎珞唱的那首《永遇乐》来：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陶璎珞的声音柔柔的，不是很符合这首词的意味，陶璎珞唱这首歌其实是含了那么点挑逗的味道，可是她忆着陶璎珞的眉间眼角、巧笑戏弄，却倦了。
　　江湖孤寂，胭脂太烫。她只想睡一觉，也许醒来可以听到燕子呢喃。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呵……

　　尹枫寒手中弯刀划过一道痕迹，厉鬼的脑袋就飞了出去，尹枫寒一口血喷出。

　　陶璎珞看见尹枫寒吐出的那口血，看见尹枫寒扔在地上的弯刀，看见尹枫寒摇晃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可她没去追，因为厉鬼死了她就胜了，她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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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半年时间“燕子楼”就换成了“寻芳斋”，肖掌柜临走的时候叹了几口气，还是没问陶璎珞尹枫寒的下落。江湖传言那一役后，尹枫寒伤重身亡。
　　其实陶璎珞是知道尹枫寒在哪儿的，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芙蓉楼找不到的呢？可她不想去找尹枫寒，她只是在这等，明明知道尹枫寒不会来，她还在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或许她只是恨，恨尹枫寒的不告而别，恨尹枫寒的误会。

　　陶璎珞初到洛阳时是夏末秋初，这时已是春季了，洛阳牡丹热热闹闹的开了起来。陶璎珞置身这牡丹花城，看着一城之人疯狂喜色，却缥缈的不知归处。这么会儿的难受让她有了个决定。

　　尹枫寒终是不放心陈娘和那群孩子。她是没家的人，好不容易才从这儿得到过那么一点家的温暖，她想回去看看。
　　刚进院子，就见那一袭红衣翩飞，那个女子姿容艳丽，那抹笑容可醉春风。
　　陶璎珞道：“我不是凌御雪也不是沈梦白，感情的事我不喜欢拿来利用。那天我之所以那么笃定，是因为凌御雪在酒楼里。”
　　尹枫寒愣愣的“嗯”了声。
　　陶璎珞蓦地冷下脸来，“可是我却不想原谅你，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这几日是洛阳牡丹花会，今晚若你能在城中找到我，我便原谅你。否则……”陶璎珞一字一顿，“永、不、再、见。”

　　陶璎珞在眼泪滑下来前离开。本是一段不容世的情事，就此湮灭了也好。

　　7
　　烟花绽放的那般美丽，美的简直让人想叹息了。陶璎珞戴着一个牛头面具，提着一个绘着莲花的花灯，是不想让尹枫寒认出的，她今晚甚至没穿喜欢的红色衣裳而是穿了一件青衣。半年的等待让她怨了怕了累了。
　　一只手却覆上她的面具，掀开面具的那个女子一袭红衣。陶璎珞想，她穿红色的衣服果然好看。
　　尹枫寒脸上少有的戏弄笑容，“我找到你了，你说的话可要算数。”情思绵且长，相去复几许？
　　陶璎珞又想哭了，还来不及回话有人拉她衣摆，低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她一脸稚气却装作老气横秋，指着灯笼道：“姐姐一定可以找到好归宿，娘亲说这是‘百年好合’的祝福哦。”
　　“是吗？”尹枫寒弯下腰笑道，“那姐姐把它送给你娘亲和爹爹。”
　　说着把陶璎珞手上的花灯塞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连忙拒绝：“娘亲说了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尹枫寒眨了眨眼睛，道：“可是现在姐姐们要去办很重要的事，不方便拿着花灯啊。”

　　纱帐浮动，一室春色……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情投意合的两个人相知相许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