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高卧洞庭三十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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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御雪将夜色留给南竹、纪也琴两人，悄悄地离开。
月光清冷而寂寞地洒了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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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里院先是一湾碧水，池水面上长长的红木走廊后才是厢房。
天气的回暖似乎只是几夜间，碧水上薄冰消融，只留了一些碎冰渣子浮在水面，刺得人眼睛生硬。然而天气再怎么开始转暖，到底还是冷的，宝蓝衣裙的剑娘面对着满池春绿色的流水立在走廊上，凉的往双手呵了呵气揉搓起来。
蓦地起了一阵风，平白吹皱一池碧水，激的剑娘跺了跺脚，只听得“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铃音响起。那声音宛如风卷过花海，卷起满世平安喜悦，和煦温软地散开。
剑娘转过头看去，在与医馆接口的长廊处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铃铛，银白的颜色在风中轻轻晃动。“叮铃铃……”
在医馆住了几日，剑娘从南竹那里晓得了挂铃铛是沈梦白的习惯。沈梦白总以为挂着的银色铃铛可以合莺唱曲、和风跳舞，可以从声响里听见，听见……那人在远方的呢喃，思念。
沈梦白那样的女子——流水小桥上，翠羽黄衫随细风摇曳，眉目清凉、不冰冽；手心指尖、红线翻飞，宝相慈爱。剑娘早就对医之国手有所耳闻，这几日又听多了南竹的念叨，不免心生向往，只是可惜了那样一个欺霜傲雪的惊世女子已惨死江湖。
悲欢离合总无情。剑娘不由喟叹。
一双素青锦丝履掩着的纤巧玉足压着她叹息的余韵，自红木长廊那一头和着银铃声淡淡向里走来。
苏妍衣明丽而沉静的面容隐在白色的斗篷连帽下，看不分明她的神色。可她就这么无所凭持、摒绝哀伤的走过来，让这人间凡尘似乎只剩下她一人的——风月凛然！
剑娘略略一怔，只觉得这样的女子也是不多见的。忽听一人在身后娇笑道：“我这小小的医馆近几日倒颇为热闹，平常十月半年见不着的人都争着出现。苏总管可是来的第二次了，这次总不会患了什病吧。”
南竹也是系了一件白色的斗篷，只是没有用宽松的连帽遮掩着，露出一张清明澈净的少女笑靥。她手里捧着一个玲珑精致的紫砂茶壶，小巧的壶嘴冒出一点白气，一股细细的茶香缠着绕着的弥漫过来。这却也是沈梦白的习惯——颇有冷意的日子煮上一壶清茶暖在手心。
苏妍衣唇角轻轻一动，明丽容颜上浮出浅浅的笑意。“阁主让我来请剑姑娘。”
南竹脸上出现一副扼腕痛惜的表情，只听她道：“怎么会是凌御雪呢，我还以为楚歌笑英雄救美人后会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怎么说也应该是美人以身相许，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曾想、不曾想，找剑娘的人竟然是凌御雪。”
剑娘一噎，苏妍衣则是直接无视南竹，她朝剑娘微微点头致意，“阁主说了，剑姑娘要找的人在她那里。”
“他不是回海南了么？怎的会在这里！”剑娘猛地抬头直视苏妍衣，喜色染透眉梢眼角。
苏妍衣低着沉静的眼眸道：“剑姑娘要找的人可不止一个，怎么就认定了是那个人呢？”
剑娘嗔了一声，一抹红晕泛在脸上。苏妍衣面容上浅淡的笑意却戛然而止，她轻轻一叹，“只不过你要找的这两个人其实……只是一个人。”
“你胡说什么？”剑娘身子一颤，斥道，“他怎么会是那个人！”
苏妍衣倏忽一笑，“不错，我是骗你的。”
言罢，拂袖留下一股冷香离去。
剑娘当即追去，却只见苏妍衣白色的衣角隐没在医馆门口。剑娘跟随着苏妍衣纤细的身影奔出洛阳城，苏妍衣突然停在积着残雪的松林海中。
剑娘赶到她的身旁，只见苏妍衣半侧身对着她笑道：“他来了，我可不打扰两位了。”
这次苏妍衣甚至没等话说完，便消失不见了。剑娘还来不及追上去，只听得一阵破风声，却是一个穿青灰色长衫、身后负着一把古朴长剑的青年从松林另一处施轻功出现。
剑娘见了他，面色便先微微一红。那儒雅敦厚的青年在雪地里见到剑娘也是一惊，微笑道：“不想竟能在此处和剑娘见面了。”
“赵隶……”剑娘低低地、婉转地、呢喃地道，“你，还记得我啊。”
韩赵隶笑道：“剑娘这样的女子谁能轻易就忘了，何况咱们还是朋友，除非你不想认我这个朋友了。”
剑娘正待答话，突地喉头发甜，一股鲜血“哇”的喷出来。血溅到白色的残雪里，显现出诡异的黑色。剑娘但觉身体里所有的气力如流水一般飞速流逝，腿一软委顿地倒向地上。韩赵隶大惊，急忙扶住她，“剑娘你怎么了？”
“我，我大概是中毒了。”剑娘抓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微弱说了这一句话，便昏死过去。
“洞庭湖，青芦塘，剪芜小筑。”
素青锦丝履踩上一截半掩埋在雪地里的、被雪水浸湿了的松枝，松枝断裂发出暗哑的“咔擦”声响。苏妍衣从雪地、松林中走出来，淡淡说道：“她中的是湘西鬼派的奇毒，只有洞庭湖剪芜小筑里的那个人可以救她。你要快些送她去，晚了可就神仙乏术。”
韩赵隶来不及思索苏妍衣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并告诉他这些话，他当下横抱起剑娘朝苏妍衣道：“劳烦苏总管替我向凌阁主传一句抱歉，她的约定韩某做不到了，来日登门赔罪时再给她一个解释。”
“无妨，”苏妍衣一摆手，“阁主不会在意。”
韩赵隶转身飞奔出去，苏妍衣沉静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略带苦意的笑容——到时只怕是凌御雪要给你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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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从飘出第一缕花香开始，春天已经满天漫地铺洒而来，不多时斑点的彩色妆染了影白的世界。伴着碎雨，九宫山上的四月，就是这么到的吧。春风和暖的气味萦绕着九宫山上木雕流金的楼阁华宫。
花香四溢的院内，一枝青翠的树枝偷偷地探进走廊。春衫已试单的苏总管走过去摘了一片翠绿的树叶捏在指尖，透过绿色的叶片看向天上清淡澄澈的天空。身旁的书阁里，风华绝代的凌阁主正和气息清绝的楚先生正在谈语。
“涉江儿郎传信，雷炀于前日被射杀在苗疆。”楚歌笑对着坐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的白衣阁主恭敬说道。“阁主，江南霹雳堂彻底瓦解了。”
“这件事一了，我要做的事也就结束。” 凌御雪将笔轻轻搁在砚台上，睥睨天地、妖娆邪肆的面容呈现出一点宁静怡然。
“今后……”凌御雪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今后……阁主大概就能任由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吧。想着凌御雪的开心，楚歌笑的唇角不由得也上扬起来。只听凌御雪又问道：“剑娘的毒解了吗？”
楚歌笑点头应道：“是。赵隶公子和剑姑娘在洞庭等着阁主的解释，南竹姑娘应该也快到了，她应该猜到什么了，这几人如今都是憋着一肚子气。剪芜小筑那里，那个人还是不理会江湖人。”
凌御雪不由苦笑：“都是麻烦的事啊……”
“好在要结束了，”凌御雪眉间缓缓浮起一丝抹灭不去的温暖，“我，终于……”
又可以见到她了呢。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好在……已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凌御雪——”一声高亢的呼喊从涉江阁的宫门前直刺上宫内。惊得苏妍衣手指一松，那片翠绿的叶子便从手心掉下，飘飘摇摇地坠到地上。
“那丫头来得真够快的，楚先生替我先去见她吧。”凌御雪侧首，“我等会再去……”眼角处映上了苏妍衣水蓝色衣衫。
楚歌笑应声告退，凌御雪目光透过书房木雕纸糊的窗格，所及的全是苏妍衣的身影。苏妍衣手上还保持着捏叶子的姿势，神色依旧冷静自持。
似乎感受到凌御雪复杂的注视，苏妍衣随意一笑收了手垂在身侧，低声问与自己一窗之隔的惊世女子：“阁主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就今日吧，我，我……”凌御雪脸上突地升起淡淡羞赧，“我想快些见着她。我很想她，很想！”
“妍衣这就去替阁主准备。”苏妍衣静静应下，转身告退。
“妍衣。” 凌御雪唤住已走出几步的苏妍衣，“我走后涉江阁便交给你坐镇。有你、楚先生和谢公三人，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苏妍衣的背影急剧颤抖起来，到这时方才显出不可抑制的怒气。她转过身怒喝道：“凌御雪你够了没有？！你要做什么我从来不会过问，可是也请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过苏妍衣苍白的脸庞，显露出哀伤的软弱，苏妍衣却犹自硬硬道：“我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江湖争霸什么的，你杀雷炀、你为九宫争权势不过是为了报答孟愁云，和沈梦白一样做那么多事只是为了换取一个自由身；我知道你只想永远相偎沈梦白身旁，我甚至知道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这些我都知道……”苏妍衣激烈的情绪缓和下来后剩下的全是仓惶软弱。她捂着脸无力蹲下，卷缩着身子放肆哭泣。
凌御雪先是讶然于苏妍衣的失态。然而低眼看着蹲在地上伤心的女孩子她并没有走出书房去扶起苏妍，凌御雪只是轻轻地细语：“我虽然很小就遇到沈姐姐，但我遇到璎珞其实更要早呢。妍衣，我喜欢的不是女子，而是只因为是沈姐姐这个人啊。”
“以前我只需要努力学好武功，告诉天下人凌颐不是为情字误终身、唐焉不是魔女，我只想别人提起我的父母会说‘他们很厉害呢，他们的孩子凌御雪也很厉害呢。’。这样就是我的一生，我没有为自己活过，也不知道怎样为自己活。”凌御雪眼里一片朦胧的温和，“只因为她，才发觉；才发觉……”
凌御雪抬手放在左心口位置，“原来，这里是会说话的：它在告诉我，我想要什么。”
一时，两人寂寂，惟有清风吹过。
半晌，苏妍衣因为哭泣变得有些嘶哑的声音才从她的指缝中传来：“让我陪着你去找她吧……”
“这什么捞子的江湖名声我也不在乎的，让我陪你一起吧，找到了她……也好断了我的奢望。”
“妍衣……”
苏妍衣抬起头仰望着走廊外蓝色的苍穹，打断凌御雪所有的话语：“凌御雪，这么久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求你，大概也是唯一一次了，所以——请不要拒绝好不好。”
苏妍衣脸上斑驳狼藉的泪水在明净的天空下，隐隐反射出圣洁的光芒。
凌御雪一怔，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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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
摇着浆，荡着小舟。南竹只见漫天漫地的山光水色，八百里洞庭，南竹这才晓得何谓神仙洞府。
小舟上只有苏妍衣、凌御雪、南竹三人，苏妍衣瞧见南竹颇受感动的样子微微笑道：“只是可惜了芦苇花还没开，芙蕖尚未泛红。若是秋天来，也许再也舍不得回去了呢。”
南竹“嗯”了一声，瞥见湖面上凌御雪白色的身影，便不由自主的去看她。闪烁的水光映在她妖肆的绝色容颜上幻出颠倒众生的风华，南竹看得一呆，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转开了目光。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好看到随便一眼就会让人脸红心跳、不能自己的女子呢，而且还是一个武功卓绝、惊才绝艳的女子？南竹咬着嘴唇愤愤地想：凌御雪肯定是为了羞辱自己而存在的。上天实在是不公平啊！
这么想着想着就想起那天她受到剑娘的书信：原来是剑娘误会了，上次她受重伤被施救的时候是不醒人事的，醒过来后又只见过那个小女孩，便一直以为她是救自己的人。其实洞庭仙妃是她的师傅，是一个清逸如仙的丽人。
南竹被震惊到了，联想起凌御雪曾说过的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霎时明白了什么。带着小姐死而复生的疑惑、兴奋地直奔找凌御雪要解释来了，谁知凌御雪只是淡淡说道：“要知道答案就到洞庭去寻吧。”
然后……
“哎哟——”南竹揉着头怒视凌御雪，“你干什么！”
凌御雪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淡淡说道：“南丫头，沈姐姐应该没教过你在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发呆？”
南竹气道：“就算这样你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还有，你刚才说什么了？”
凌御雪淡淡道：“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过现在没必要了。”
“什么？”南竹这才发觉身后一片黑影。转过头才看见小舟就要撞上水边山上，而凌御雪、苏妍衣二人还在急速往前划。
“啊——”南竹惨叫一声，闭上眼睛等舟毁人亡。等了好一会也没出现臆想中的人间惨境，睁开眼睛却见小舟在山洞水流中向前进，眼前已快接近一片光亮。
“简直是桃花源奇遇记啊……”南竹由衷感叹道。
一阵寂静，然后凌御雪、苏妍衣对望一眼，失声笑出来。
从山洞里出来却是一湾广袤无垠的碧波湖水，望进眼里的是大片大片雪白的芦苇。那样的白色直直撞进南竹心里，如诗如歌，如此……净澈！
三人静静立在小舟上观看青水白影，过了一会只听南竹用快要虚脱的声音说道：“凌御雪我们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这里除了芦苇、水，还是芦苇、水……”
凌御雪气定神闲地轻轻答道：“我也想知道。”
“欸？”
苏妍衣解释道：“青芦塘咱们能找到，可洞庭仙妃在哪除了住在剪芜小筑的人知道，其他人是找不到路从这片芦苇里进去，咱们只能等了。不过她应该知道我们寻来了，不会让我们空等的。”
三人又等了一会，只听一阵水响，一艘小舟从山洞里划了出来。
“剑娘？！”南竹一阵惊喜，那小舟上却是剑娘、韩赵隶两人。
南竹激动道：“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再看除了芦苇、水还是芦苇、水的东西了。”
剑娘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进去，这芦苇丛不辨方向，剪芜小筑在的又深远。而且咱们为了进山洞已经选了很小的小舟但还是进不去的，不过沈姑娘和阿九丫头会出来接我们的。”
剑娘话没说完，只听一个稍显稚嫩却十分悦耳的声音响起：“剑娘如果你能去掉丫头那两个字，我说不定会瞒着师傅先把你带进去呢，但现在你只能等到后面了。”
“哗”的一声水响，几人左边的芦苇被拨开，尖尖的木制船头露了出来。
下一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看章名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吧。既然没办法快速更新，就腰斩一些故事情节吧。先一脚把沈JJ蹬出来，让各位稍稍安慰下。至于其他的东西，哦，那都是浮云啊……浮云！
我怀疑再这样腰斩，然后换一种形式出现，这个故事结局的时候会不会离我原来想的故事差到北京和美国那么远啊 ==！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高卧洞庭三十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