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出宫》续续

6、第六章

　　坤慈宫是太后的寝宫，太后不爱排场，伺候的人不多，都是些老宫人。
　　“奶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楚熙冲进坤慈宫的正殿时，太后正在和来给她请安的妃子们说说话。太后年纪大，多坐了一会就累，这些妃子讲的十年如一日，都是宫中见闻，勾不起她兴趣。孙子这句‘奶奶’，倒是让她精神好些了，她看着跑进来的孙子，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太子来了，快过来快过来，让奶奶瞧瞧，好几天没见哀家的金孙了。”
　　楚熙是皇长子，还是皇后所出，自然最得太后的心。虽然孙子不止一个，但她眼里还就只看到一个孙子，那个小皇子她是看都不愿看。至于这个大孙子，嘴甜，会说话，会哄人，不像皇帝的其他孩子，怯怯的，见她跟见老虎似的，让她不开心。
　　当然，楚熙的胞姐也是得太后喜欢，一句话，嫡生的，她都爱。搁别的公主皇子喊声‘奶奶’，绝对被罚着抄佛经。
　　楚熙立刻坐到太后旁边，“奶奶，你可得原谅我，父皇最近老抓着我，昨天还考我了，我可累了”
　　太后皱眉，看着一旁端坐着的皇后，“皇上是不是罚我们的小太子了？”
　　皇后知道太后也并非真的问责，便笑道，“昨儿太子宫的几个宫人没规矩，皇上下令处理了。”
　　太后听后，拉着太子的手，“你啊，可别跟他们学坏了，你是太子，将来的皇上，不是那些不知礼数的下作东西。”
　　楚熙点点头，心里暗道，奶奶，您说这话能不能不看着贵妃啊，不然回去贵妃会把您的金孙毒死的。
　　下面的妃嫔们安安静静的，她们都知道太后不待见贵妃，更不待见贵妃的儿子，因为贵妃是燕国人，姓萧，单名一个琪字，是燕国王爷的女儿，是位郡主，被燕皇送给齐国，原意是许给皇子世子啥的，偏偏皇子小，楚昭就纳入自己宫中了。因有些老少配，怕委屈了人家，便越矩封了贵妃，这几年圣宠不衰，她是继皇后之后唯一生下皇子的人，在后宫地位比及皇后。
　　因着燕国一半的血脉，二皇子楚易十分不讨太后喜欢，在她眼中萧琪是魅惑皇帝的狐媚子，是燕国的奸细，她生的儿子能有什么好。
　　萧贵妃也不是凡人，要是因着这几句话就气了，那她这些年估计早就吐血而亡了，她知道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儿子，她可以装聋作哑。
　　说起来萧琪命也不太好，齐国的公主远嫁燕国，六年前突然染病死去，她的皇叔为堵齐国的责问，差人送了无数珍宝以及她到齐国。萧琪对燕国深痛恶觉，谁不知道齐国皇子还小，怀阳王就一个女儿，她的命运不是赐给官员就是伺候老男人。
　　后来，皇帝看上了她，刚开始她也怨恨，她才十五，比五十有余的楚昭不知小了多少，作为礼物她却只能天天伺候着那个比她父亲还大的男人。后来，她心慢慢融化了，皇帝老是老了点，至少待她还不错，而且她有儿子，她有依靠，
　　原本她想等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封地就跟过去，一生与世无争。可看到楚熙那副鬼德性，她便起了些心思，楚熙除了命好还有什么，他什么都不会，就是个草包，偏偏还有一堆人把他当宝。她有时是真恨自己是燕国郡主的身份，她娘家要是是齐国普通的一个世家，楚熙早被废了，而这后宫做主的人是谁都说不准。
　　楚熙是真饿坏了，他伸手偷偷拿小几上的糕点吃，底下那些妃嫔已经见怪不怪，皇后在一旁看到了，瞪了楚熙好几眼，楚熙视若无睹，太后一瞅，抬手拍了他的手，却不生气，“跟猫儿似的，偷吃都没声的。”
　　楚熙噎住了，太后便让人端了银耳莲子羹过来，看楚熙双手都有糕点，便接过瓷碗，拿起汤匙，亲手喂楚熙，“来，小熙儿喝一口。”
　　这‘小熙儿’就太后会喊，她完全是把孙子当成四五岁的孩童对待，总是放在心间上疼着。
　　皇后不好开口阻止，儿子变成这样，与太后的溺爱不无关系，就连皇上要敢动熙儿一下，太后绝对敢‘病倒’，久了，儿子是比吃了雄心豹子胆还肆无忌惮。
　　“昨儿哀家让人给你送去银耳莲子羹，听说你喜欢，今儿哀家就让人给你又炖了。”
　　一旁的嬷嬷笑道，“太后可是一早就命人备着了，殿下不来，奴婢就要亲自送到太子宫去了。”
　　楚熙乖顺的不得了，“还是奶奶疼小熙儿。”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皇后点点头，“母后有心了。”熙儿昨儿肯定是拿了贵妃宫里的无误，太后也不知从哪听到了，今儿竟然给熙儿擦屁股了。
　　锦蓝站在皇后身后，太后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了，这些年为了太子，太后包庇不知多少回了。
　　“你们都回去吧，站在哀家宫里明晃晃的，哀家礼佛，素净惯了，看不得这些花花绿绿。哀家老了，请安就免了，有心的话抄些金刚经倒是不错，都下去吧。”
　　妃嫔们行了礼就出去了，皇后还坐着，她道，“母后也不必替太子瞒着，太子行事实在是太无规矩了。”
　　太后放下碗，“皇后言重了，太子还小，爱吃点东西怎么了，馋点好，这脸啊，圆圆的，哀家瞧着就喜欢。”说完还捏捏楚熙的脸。
　　“可……”
　　“他是一国太子，那些人太没规矩了，爱嚼舌根，哀家让人将他们的舌头拔了。”
　　皇后没话说了，太后都做好了，她还能如何。
　　“皇后，你也是，太子第一天上朝，你该给他备点点心才对，朝堂的事一多，时辰久了，太子受得住么？瞧瞧，刚刚都饿成什么样了，老说太子没规矩，还不是你们不尽心么！”说完看着孙子，唏嘘道，“哎呦，真是可怜了哀家的孙子，都饿成这样了。”
　　皇后忙认错，她拿手帕擦擦额角的汗，她怎么忘了，只要是太子的事，就没有太后不知道的。
　　“对了，月儿最近怎么没到哀家这来了？”
　　“臣妾让她学针线呢。”
　　太后不悦，“她学什么针线，可别伤到手了。”
　　皇后汗，无言以对，不是太后自己吩咐的么！
　　一旁的王嬷嬷提醒道，“太后忘了，上次五公主和六公主为了一个荷包争起来，您老人家就发话让五公主和六公主自己学女红。”
　　太后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月儿是不是说要给哀家亲手绣一个来着。”
　　王嬷嬷笑了，“是啊，五公主可有孝心了。奴婢估计是还没绣好，怕您讨要，不敢来了。”
　　太后不禁嗔怪，“那孩子也是，哀家还真指望她给我绣一个啊？皇后，回去让月丫头别绣了，伤了眼睛，有心就行了。”
　　皇后应下了，对于太后，她很敬重，太后待她不差，后宫之事也不爱参和，全由她处理，偏偏月儿和熙儿这两个孩子的事，每一件都过问，这两个孩子现在已经让她极为头疼了。
　　“小熙儿，今儿上朝了，有什么见闻说给奶奶听听？”
　　楚熙精神了，将早朝上的见闻说了，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太后愕然，“当真？皇帝真说了那样的话？”
　　皇后提声道，“熙儿，不许胡说。”
　　楚熙撇撇嘴，“我哪胡说了，文武百官都在那，听得真真的。奶奶，你信我对不对？”
　　太后顿了一下，“信，奶奶信！皇帝真是被那狐媚子勾了魂，这等荒唐事也做得出，太子以后可不能学父皇，知道吗？”说完，看向一旁，冷道，“王嬷嬷——”
　　“奴婢在。”
　　“哀家听闻平安郡主对佛理颇有研究，你传哀家懿旨，令平安郡主即日起沐浴斋戒，在永宁宫抄写金刚经，下月随哀家出宫去福恩寺礼佛，为齐国祈福。”
　　这平安郡主自然就是萧琪萧贵妃了，王嬷嬷应声就去永宁宫了。
　　太后一头还威严另一头对上楚熙就已然是慈眉善目，“今天还真是亏哀家的小熙儿聪明，看来是真长大了，真要娶媳妇了。”说到这，太后有些哀伤，这么快要议亲了，她真是老了，“等礼部拟好名单呈上来，奶奶亲自给你选，小熙儿喜欢什么样的？”
　　楚熙知道逃不过，指了指皇后，“像母后。”
　　太后乐了，像皇后？恩，有眼光，皇后这性子，她也喜欢。她看向皇后，“国舅府上可有适龄的女子？”
　　皇后不知太后的用意，但皇上的心思她是清楚的，熙儿的太子妃万不可能出自官员之中，人选怕是只有本家王爷中的郡主才有可能。
　　她喝了口茶，“臣妾娘家倒是有几个姑娘年纪相当，就是不是嫡女。”
　　太后皱眉，“那不行，太子妃岂能是庶女，配不上。”
　　皇后微笑，“母后说的是。臣妾听说大公主的女儿只差太子一岁。”
　　“长公主？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上次宫宴哀家倒是瞧见了她的孙女，才五岁。”
　　“臣妾说的不是皇姐，臣妾说的是皇上的大公主，楚星。”楚星从小由太后带大，她的女儿想必有资格些。
　　“她？不行！”太后立刻就否决了，在她心中尊卑比什么都重要，“她女儿都该喊太子一声舅舅，再说，楚星什么身份啊，真以为有个公主名号就尊贵了，那是贱婢的女儿，不上台面。”
　　皇后心中颇有感慨，她怎么忘了，当今的太后不是先帝的皇后，先帝的皇后乃是一个庶女，一生无子，太后身为嫡女却要天天给一个庶女请安，她心中的怨恨是无以复加。她庆幸自己一出生便是嫡长女，一进宫便是统辖六宫的皇后，她三个孩子都是正统嫡出，不然太后对她肯定没有好脸色，对女儿儿子肯定不会万般疼爱。
　　“要是云儿有个女儿，倒还……”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太后便没往下说了。
　　说到远嫁以殁的女儿，皇后不禁哀从中来，她可怜的女儿，怎么就没了。
　　二公主的事，后宫之人都不爱多嘴，别说皇后听了不高兴，就是皇帝和太后都不悦。
　　太后叹口气，“哀家累了，太子扶皇后回长春宫吧。”
　　楚熙听后，收起吊儿郎当，扶着皇后走出坤慈宫，他没见过那个远嫁的皇姐，但长春宫里有皇姐的画像，她像母后也像父皇。他听红姑姑说过，皇姐才气不输男儿，甚至还被父皇带到勤政殿，那是父皇处理政事的地儿，皇姐身为公主在那时常出入已然逾礼，父皇必然也知晓，他肯定是出于重大考量。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健忘又极度偏心眼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