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记事（女尊）》大鱼青桐

63、杏林公子

　　宋婴的视线追随着承义出去了，她有些慌，也不想一人待在屋子里。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连个鞋都没有。可是她不想在意这些，总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是甚么呢？
　　恍恍惚惚走出屋子，却发现院子里也弥漫着药味。这院子不大不小，有个井，地上晒得似乎都是奇怪的草药。
　　又往有人声的地方走去，不知踩到了甚么尖利之物，迟钝地发觉脚有些疼。知道很多人都在看她，可她只呆呆地望着那人。本来有些喧闹的地方静了静，宋婴的注意力转移到街道外边去，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没有留意到那人探寻的目光。

　　“官人，可好？”有人在耳边聒噪着。
　　宋婴不回话，一直往前走。
　　行人窃窃私语一阵子，一个胆大的中年女人上前问道：“您伤了，可要去医馆？”
　　她仍旧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
　　“前面就是。”
　　“我看她正是从医馆出来的。”
　　宋婴脑子迟钝了一下，忽然停了下来，掉头回去。
　　“嗨，这人，可真怪。”
　　“赤脚行路，血流了一地不觉疼，怕是脑子有毛病。”
　　宋婴回到了刚刚出来的地方，原来是医馆么。她抬头看看牌匾，又望见里面正在为病人诊治的那位小公子。
　　“小郎君，您可得帮我家老婆子看看，躺着几日了，药也用着！不见好！”
　　小公子生得俏，人也温柔：“这几日可是少了量？”
　　“哎，我家姐儿快成婚了，这不得给她攒点儿银钱......”
　　宋婴有些恍惚，走上前去。
　　“这人怎的了？”
　　好多人或好奇、或惊异的打量，还有童儿被她吓到躲到爹爹身后的，她俱不理会。
　　“可有事情？”小公子温和地看着她，见她不回话，又问：“脚上伤了，疼么？”
　　宋婴脑子一片混沌，伸手牵住了他的手——是他。
　　小公子有些惊讶，旁人怒道：“莫非是个浪荡姐儿？”
　　这下很多病人都不满了，纷纷出言声讨。一来为了讨好这位医术高明又心善的小郎君。二来亦是因这小郎君并不常来，若是有幸碰到了，跟他倒倒苦水。家中无钱的病人往往可以免了银钱。宋婴这么一耽搁，好多人就有些急了。
　　小公子没有太惊慌，摸到她的脉搏细细探查一番。
　　对一旁虎视眈眈的护卫道：“无妨。”又打量了下宋婴干净俊秀的脸庞：“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护卫有些气愤：“公子！那二姐不但总缠着您，还老送麻烦来烦扰您！真是可恶至极！”
　　小公子没有理会忠心耿耿的护卫，而是对宋婴轻声试探道：“可记得你的名字？”
　　宋婴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答：“庄怀。”
　　“是哪两个字，可以写给我看么？”小公子递了支笔给她。
　　她却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这两个字，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小公子想了想，又问：“可是忘记了一些事？”
　　宋婴觉得他有着熟悉、安全的气息，信任让她点点头。她努力地想，努力地回忆，可是头疼起来，迫使她停下思考。
　　她疼地呜呜叫着。
　　小公子不忍逼迫她，便作罢了。向病人们告歉，带着宋婴去了里间。
　　示意她坐在一处，将她头上的纱布取下。
　　“许是伤到脑，有积血。”
　　宋婴怔怔地望着他。
　　“你先待在这里，等二姐派人接你，可以么？”
　　宋婴听到疑问的语气，下意识地点头。
　　“至于往事，不必着急。或许过些时日可以记起。”
　　“公子！”自方才起就非常不满的护卫终于忍不住道：“您还等甚么啊，这会子就该给送回去才是。那二姐说是过两天、可这人傻了，寨子里能要么。到头来还是扔给您了！”
　　“二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护卫一时语塞，虽说瞧不上二姐对他家公子有非分之想，但寨子里老了残了的，都是靠她养着......
　　“再说，她亦是我的病人。怎能不对她负责？”
　　护卫一听这话有些急了：“不能啊公子！如若她想不起，您还能一直留着她？”
　　小公子好笑地看着她着急：“我何时说要一直留着了？这失忆之症，除了开颅放血、其他方子皆为辅用。只是——”看着懵懂的宋婴叹了口气：“过几日，便去跟二姐派信罢。”
　　护卫松了口气，公子这也算是妥协了。立马提出条件：“公子，这人毕竟是个女人，今儿就挪出去罢。”
　　宋婴听了察觉要被丢弃，忙拉住他的衣袖。
　　小公子怔了一下，安抚地对她笑了笑。又驳回了护卫的建议：“她现下如初生赤子，也无人照料，就先累阿如带着她了。”说罢一双美目含笑看着她。
　　名唤阿如的护卫不赞同地回道：“公子，属下要护您周全，还是让阿放带她罢！”又审视地打量了下宋婴，语气不好道：“正好，不能让她白吃白住！干些体力活也是应当的！”
　　小公子无奈地摇摇头：“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阿如一惊，忙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好了，既然你不愿带她。这几日她就跟着我罢。”
　　“公子！”
　　“去领罚罢。”
　　“是！”阿如握了握拳，起身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
　　小公子看着她离去，神色不明。又低头对宋婴道：“庄怀，这几日你先跟着我做些事情，可行？”
　　宋婴仰头望着他，点头、点头、再点头。
　　小公子忍不住露出个真心的笑来，一手按住她的脑袋：“好了，你脑中瘀血未清，不可这般。”又想起还有病人等着诊治便对宋婴道：“过来，帮我配些药材——”
　　宋婴乖乖跟着去了。
　　说是让她帮着干些活，事实上大家也不敢派活给她。毕竟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虽说会写自己的名字，可看上去也不像能做些精细活的。又顾着小公子的面子，医馆众人就放宋婴在一旁玩。
　　小公子亦是这么想的，见宋婴在一旁挺安静的，便不再管她。
　　这么过了许久——
　　宋婴观察了一阵子、觉得有些无聊了，此时又腹中空空，便向刚刚熟悉的人讨要吃食：“饿。”
　　小公子闻言有些歉疚，他太忙碌，竟忘记带她去用膳。拿起帕子净了净手，起身走进里间，从搁置在桌抽屉的袋中拈出一块红豆点心哄她：“待我看过这个病人便去，好么？”
　　宋婴不答，默默接过点心一口吃了。
　　“喝些水。”
　　宋婴乖乖喝了，又做了他的跟班。
　　盯着小公子忙碌，发觉他鬓间一缕发丝掉了下来，下意识伸手帮他撩起来。
　　小公子微微一愣，对她友善地笑了笑，并未多想。
　　宋婴却有些发愣：这一幕，有些熟悉——

　　等了一会儿，他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带她去用饭了。
　　只是宋婴看着街道边的几个摊位有些兴奋，走到一旁的捏泥人的地方，好奇。
　　“去去去、傻子，离我这儿远点儿。”小贩恰巧看到了宋婴之前失态的那幕，生怕她毁了她的生意。
　　阿如看到这一幕，正要去呵斥那小贩。就见她家公子走过去取下一支捏成孙悟空模样的泥人递给宋婴，又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铜板，对小贩解释道：“她并未痴傻，只是受了伤、忘记了些事情罢了。”
　　“原来是小郎君，对不住了。”那小贩讪讪致歉道：“您的钱我可不能要，二姐可救过小人一命。”
　　小公子摇摇头：“她是她，我是我。”

　　小公子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