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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这玩意儿真有用吗?怎么听起来这么玄乎?不会是任老头框咱俩的吧?”
      阿罗拿起那本书,翻开一页用手指捻捻,不像纸也不像绢,“摸起来感觉有点怪,皮料子?”
      这么细腻的触感,怕不是羊羔皮子。
      “我说任青,要是什么时候咱俩迷路了没吃食,还能煮了垫上肚子救命呢。”据说小羊羔皮炖化在汤里都不见影的。
      按理说,什么马配什么鞍,好纸张上写的该是换得金子的好道理,但这......阿罗翻了一遍又一遍也没看出来这几张图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难不成真是留来保命的口粮?
      任青见阿罗两眼放光的样子,赶紧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这可是师傅留给他的东西,要是阿罗这小子哪天脑子进了水,一锅汤水给炖了......跪多久都没得救了。
      任青骂他,“这可不能糟蹋,你要是敢煮了,当心任老头从地底下蹦出来掐着你的脖子要你吐出来。”
      “别别别,我就说说,你可别当真。”
      “看这张,上次我在河边捞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任青翻出一页让阿罗看,“离得远的时候这一页就没什么不同,看起来就跟其他的一样,但是那个小孩子靠近的时候,颜色就淡了,离的越近颜色就越淡,最近的时候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空纸一样。”
      这是......实物化的GPS?
      “是不是哪边更近哪边的颜色就更淡些?”
      任青回忆起那天的事儿,迟疑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阿罗一听更高兴了:
      “这听着不错,能寻个宝藏么?最好是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那种?”
      任青黑着脸给了这小子一个脑崩子。想的真美,要真能发财,怕不是早被人抢了去,还轮得到他们俩?
      “整天做白日梦,也不怕梦晕了撞上墙。”
      “任青,不是我不想赶紧回去,这线索太少了,连个头绪都没,该从哪里找?”
      阿罗暗自叫屈,这事还真不怪他。

      何事?
      寻人。
      何人?
      女人。
      ......
      具体些?
      二十年前丢的女人。
      能不能稍微再具体一点?
      记不得了。

      据任青转述,拜托寻人的老婆婆是被孙儿搀来见的任老头,几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久,却没说几句话,最起码一直听墙角的任青就只听到了这么几句。
      单知道是个二十年前丢的女人,而且还只是大概、可能、或许丢在这里的女人。那老婆婆年纪大了,根本不确定是丢在哪的,只是说隐约记得是丢在这里的。拜托他们一定要找到,说她等了这么多年,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小女儿的消息怕是等不到了。这次来见任师傅,只求有个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后人清明十五扫墓的时候也好告诉她。

      想到这,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该是二十一年前丢的女人了。一年前那个时候任老头身体硬朗,壮实到能去外省擒了条蛇回来,根本没人想到不到一年就会扔下脑子缺根筋的徒弟驾鹤西去。
      见了这个老婆婆以后,任师傅一个人愣了好久,什么也没跟任青说。一直到前不久他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才叫来任青嘱咐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那天任老头喘着粗气拉风箱似的跟他交代这件事情的时候,冷不丁还冒出来一句:到了街上记得去看看老屋。
      任青当时并没怎么在意,一是时间久了再多的疑惑也都消磨淡了,二是他总觉得任老头是想起来了什么老友,想让后辈替他去瞧瞧,说白了任青他就是去给任老头了结什么前尘往事,师父辈的事儿,做徒弟的怎么好打听仔细了?
      临走之前任老头又给了他一本书并一个白瓷瓶,要他仔细放好,不许磕了碰了。据任老头说,那本书是个宝贝,虽然丢的人和这书没得什么关系,能顺路找找纹了上面图案的人也能了他一桩心事。

      “任爷你是说那个丢了的女人身上纹了文身?纹的还是这本书上的图?”
      任青俯身趴在任老头耳朵边上问,音量拿捏的极妙,大了怕惊着任老头,小了生怕他听不到。
      “哎呀年纪大了,事儿说串了。”
      任老头嘟囔了半天终于给这事儿说清楚,刚说完,眼里的精光就散了。
      “青儿啊,别忘了去找辛老头,招不来就喊他徒弟。”

      任青泪流满面的跪在任老头坟前烧纸,谁也没想到任老爷子的遗言居然会是句自嘲,本来还以为任老头会把他藏宝贝的地方说说清楚,没想到走了还给徒弟留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麻烦,可不就是个麻烦,几句话就让任青阿罗大老远的跑来找人。
      “任青,我觉得如果认真想想的话,其实线索还蛮不少。”
      一个女人,二十一年前丢的,丢的时候不到二十岁,统共就这么点线索,任青想破脑袋,也就想得到这事儿大概是和人贩子有些牵扯。“一个女人丢了这么多年,她家里人找了几次都没找到她,她也没回去看一眼,应该不是跟人私奔跑了的。”阿罗也想到了这点。
      要是私奔跑了的,大抵是父母不同意婚事,觉得那人配不得自家女儿,要是过的好了怎么着也会回家看看,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过的还行,要是过的不好了的,但凡是没瞎的还不得早早的再跑回来。再者说,真是私奔的话,老婆婆好歹也得有些男方的消息,何苦等到今天还没小女儿的信儿?
      这该是有人贩子拐的了,人贩子拐人就是图着钱,那时候还没得什么器官的买卖,拐了这样年岁的女人都卖给人家当媳妇。
      再接着往下想想,既然是拐了卖去当媳妇的,哎,不对,这连丢的地方都还隐约记得,他们怎么不知道报警呢?阿罗想不通了。
      任青长叹一口气,刚开始还以为是任老头的恩怨,没得仔细想,现在俩人一番讨论,他忽然就想通了。只怕不是隐约记得,而是人就在这儿!这老婆婆绝对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去处,只不过是当初因着各种原因没得机会救人出来。

      “任青,丢了一个大活人他们怎么不报警呢?反而隔了几十年拜托任老头?任老头也是奇怪,当初......他没找,非得等到现在才交代咱们两个人跑过来找?”
      “小地方,报警也没用。”
      报警找得到吗?这都二十多年了,隔了这么多年,都还有人在找她,估计当初报警报的脸都认识了,二十年,警察都换了多少茬了?报警要是有用、能找得到,还用的着阿罗他们俩跑着里来啊?

      任青不是说找警察没用,关键是这地方小啊。大家都是邻居,人家花钱给自己儿子买了一个媳妇过来,两天时间不到大家伙就都知道了,但是没人会去找警察说:嗨,警察叔叔,窝里邻居家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窝怀疑她是被人贩子卖过来的,警察叔叔你去看看呗。
      没人会去说。要是有人这么干,家里的老人头一个就要甩拐棍子打了:你个没良心的家伙,你想让他们家里断香火吗?!他们家省吃俭用的攒钱给儿子买了个媳妇儿过来,延续香火将来好替他们老两口照顾他,你这么干,是要断了他们家的活路啊!
      邻里邻居的也会指指点点的说个不停:他,哎对,就是他,瞧见了没有,那谁家新买来的媳妇,就是让他给倒腾没了的。
      真的啊?!
      真的,比真金还真呢,就是他。
      啊呦,你说这不是缺德吗?
      对啊对啊,可不就是缺德吗?人家老两口省吃俭用的,给儿子买个媳妇,受了多大罪啊,他这么干,可真是缺德啊,钱没了,这人也走了......
      那户人家也是会上门来砸锅的:XXX你个杀千刀的,你把我家儿媳妇倒腾没了,丢了我们老XX家的脸了,你还有良心吗?你缺不缺德啊你,你知道我们老两口为了买下这个媳妇遭了多大罪吗?我们可是过年都不舍得吃肉啊,就割了二两肉给我们家XXX包了顿饺子啊.....你个缺德的......你赔我们家钱啊......你赔我们家儿媳妇啊......你这是要断了我们家香火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老两口啊......你是要让我们一家子吊死在你们家门口啊......
      XXX:你赔我媳妇......你赔我媳妇......我要我媳妇......

      所以,根本没人会去说,哪怕谁都知道。
      那......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
      从她被人贩子盯上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人了.当一个人可以比作钱,换成钱的时候,她就不是人,她是羊,是可以换成钱,任人买卖的两脚羊。
      两脚羊?!
      对,两脚羊。
      这么可怕?
      你以为这就是最可怕的了?
      还......还有?
      如果两脚羊足够幸运,买羊的人家还算和善,打上几顿,听话了,能生下儿子,一日一两餐还是有的。
      如果不呢?
      不?
      关在黑屋子里,不许出屋,不许见人,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勉强能转身躺下的地方。听起来没什么,但是一天,两天,三天,要不了半个月,人就要疯。这时候放出屋去,木是木了些,起码还能帮忙干活,谁家里也不肯养吃闲饭的。
      她们,不会跑吗?
      跑,你以为是那么容易跑的吗?
      先不说买人的地方有多偏远,弱成这个样子跑不跑的出去,单单说着大门口,村口,她能出的去吗?找到一次打一次,找到一次打一次,门口树上的条子,菜地防鸡鸭牛羊小孩子的栅栏,随随便便抽出来一根,沾上点盐沫子,抽在身上,那就不是人能受的了得了。抽一下不听话,那就两下;两下不听话,那就三下;三下还不听话,十下,百下,千下......抽人不费什么力气,顶多再吃俩馒头就好了,饿了能吃馒头,有多少人能抗住打的呢?
      这么狠?
      狠?两脚羊而已,饿几顿就好。刚开始都有骨气,有饭也不吃,有水也不喝,一心求死。说来死了还好,扔在荒山野岭,来个野狼野狗什么的啃了吃了去,再也不遭罪了。要是没死成,或者死了又救回来了,跑了捉回来了,盐条子抽完不给饭吃,饿上个几天,渴上个几天,再多的骨气,再硬的骨头,那都没了,都软了。
      这样.....
      还有呢,有些人家嫌麻烦,直接两斧子完事,干脆利落。
      斧,斧子?!
      斧子,两斧子把脚给剁下来,那就再也跑不得,爬能爬多远?哪怕是家里半天没人看着,也不一定能爬到村口去,爬得去村口,拎着条腿就能拖回羊圈去。
      可怕,太可怕了!
      两脚羊就是用来生孩子的,要是生不出孩子,生不来儿子,那才叫惨呢。
      有,有多惨啊?
      到这个时候的两脚羊,那就真成了两脚羊。她们那眼睛,看起来就和羊眼睛没什么两样。疯了傻了的,都是木木的,转不动眼珠子。生不下孩子的,直接杀了扔了埋了的都有,能穷到买媳妇的去的,家里养不起闲人。不恶心的那就直接扔外面饿死味野狼野狗。恶心点的,就拉出去,找个地头的小屋,关起门来,十块钱一次,再攒钱买新的能生儿子的两脚羊去。想要要荒唐的人多了去了,家里媳妇孩子也都不知道,谁知道一群男人跑地头是去捉野鸡野兔还是去干那事去了?
      这着......
      生下儿子的两脚羊,还能干活的,家里也愿意养着,就准备点破布,线头,让她做做鞋子,缝缝衣裳,推推磨,碾碾米,看点鸡崽子鸭崽子什么的。有人愿意买回去生儿子,那就赶紧卖了,省得浪费家里的粮食,没人愿意买的,还是地头小屋十块钱一次。买羊的人家,儿子大多都脑子不好使唤,等以后老两口走了,傻儿子,孙子就有人养活了不是?
      不要再说了。不要在说了......
      缺德,没良心,不是人......这些话永远都是骂给举报人的。
      但是,那些畜生呢?
      当那些畜生掏出钱来,看着牙口去买羊的时候,他们满心想的是自己家的香火不能断,自己的儿子将来不能没人照顾。没人想过被拐来的姑娘,她们,从此就是两脚羊了,她们也有家,有爱自己的爹娘,兄弟姐妹,有爱自己的人,也有自己爱的人。她们可能刚刚考上学,有着无限可能,未来光明,前途大好。可能满心满眼都是同桌的他,他那么帅气,那么阳光,打篮球的时候,跳起来的身影是那么矫健。可能已经恋爱,整天想着如何给他织毛衣,织围巾,学着做做心早餐,爱心午餐,拉着手,一起去附近公园看看星星看看月亮。可能已经订婚,昨天刚刚看过婚房,想着要再备一间婴儿房......
      当那些畜生下手的时候,他们想的是,这样来钱快,工地上太苦了,我受不了那个罪,我吃不了那个苦,我流不了那个汗。
      哎呀,邻居家儿子是个傻子,我要是不给他找个媳妇来,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们家的香火就要断了,我这是在做好事,我救了他们一家,我该是个活菩萨。
      他们没有想过,他们一句,哎呀姑娘,我不认识路,你能带我去......
      就这么几句话,一个家就散了。孩子丢了,一个家那可就真的散了,一个姑娘成了货物,成了两脚羊,成了躺在床上的空壳。

      你为什么要跑呢?
      我买你花了多少钱呐!
      你怎么就不能生孩子呢?!
      你就生不出来儿子吗!?
      畜生永远都是畜生,他们的观念里,别人死了活了跟我都没关系,我只要我们家香火不断,别人家掌上明珠疯了傻了残了,也没有关系,我只要有我亲孙子,别人家孩子丢了,那就更没有关系了,关我什么事啊,只要我有我亲孙子,我家香火不断那就行了,够了。
      香火?那是什么?畜生们就不怕还没等到香火,就已经......
      不怕不怕,千断万断,香火不能断!我要我亲孙子,我要我们家香火续下去。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世间居然会有这么狠的人。”阿罗有点懵,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阿罗,幸好你是个男人。”
      任青不是瞧不起女人,他只是不敢想如果被拐的人是二愣子阿罗会怎么样。
      那种惨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阿罗该怎么办呢,咬舌自尽?那么娇气怕疼的人怕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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