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98、过年节大巫再出现

　　顾长怀走后，江慎初送薛木青回去，比起来时，他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薛木青见江慎初兴致不高，便同他说起三月的亲事，白先生带着红袖和添香忙着操持大小事宜，最近连骂人都骂的少了。她还告诉江慎初，五月份南下出海的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过完年，她要去泉州看一看海船。最近她还读了一些海外异闻录，挑了两个有趣的故事，也讲给了江慎初听。

　　到了薛府，薛木青推门而入，白先生难得在屋内坐着，见薛木青和江慎初一起回来了，忙道：“九娘回来的正好，快过来陪着客人，刚刚得了信，锦绣阁有批蜀锦预备年末低价盘出，我得去看看。”

　　说完，白先生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薛木青都还没来得及同他说一声好。

　　屋内，倒是客人先放下了热茶，起身到门口相迎：“木青，慎初。”

　　那客人正是江月度。

　　“阿姊！”江慎初上前一步，看向江月度，不由露出了个笑。

　　江月度眉眼弯弯，踮起脚，抬手拍了拍江慎初的脸：“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些？”江月度虽是姐姐，却只及江慎初的肩膀。

　　江慎初耸了耸肩膀，道：“要长得高些，才能照顾好你们啊。”

　　江月度闻言，抱着胳膊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江大人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可担待不起。”

　　江慎初看着他家阿姊，似笑非笑地啧了一声。塞外天寒，江月度似乎比以前要黑了一些，瘦了一些。薛木青看到江月度回来，心里头也很是高兴，她笑盈盈地让二人进屋，又叫红袖上了些新鲜果子。

　　江慎初问：“阿姊是今天刚刚回来的？可见过祖父祖母了？”

　　江月度剥了个蜜橘，道：“昨日就回来了，只是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你的人，问了问四哥，四哥说你现在心思都在薛小娘子那里呢，见不到你正常得很。”她吃了一瓣橘子，笑眯眯地赞叹道：“真甜，关外什么都好，就是新鲜果子太少，我都好几年没吃过这么甜的蜜橘了。”

　　江慎初听江月度说这样的话，心里头忽然有些发酸。薛木青又递了个蜜橘给江月度，道：“以后得了橘子，一定先给你送上一篓到居庸关来。”

　　没有人提让江月度回到汴京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有走，他们都已经不年轻了，知道这世上后悔二字，滋味最为不好。

　　江月度道：“今日来，倒还有一件事。”她看向薛木青，“薛公已经到汴京了，现下就在江家。木青，今年就一起在江家过年吧。”

　　薛木青剥橘子的动作一滞，她倏地站了起来，连问了三遍：“我外祖父来了？”

　　江慎初拉着薛木青的手，让她坐了下来，温柔地道：“是，外祖父来了，把这个橘子吃完，我们就去江府看薛公。”

　　薛木青点头，江慎初拿过薛木青手上的那个橘子，替她剥好后，又递回到她手上。薛木青鼓着腮帮子把一个橘子全部塞了进去，江慎初有几分哭笑不得，忙拍了拍她的背，生怕她吃橘子给呛到了。

　　薛木青这时候脑子里还有点乱，她记得江一沉同她说过，要接薛蕴来汴京。可她同时也知道，薛蕴当年辞官出京，对汴京到底有几分心结。她没有想到，薛蕴真的到了汴京。

　　吃完了橘子，薛木青一刻也等不得，火急火燎地要去看薛蕴。

　　江慎初摇摇头，又替她理了理衣裳，快步跟在薛木青后面，道：“慢一点儿，薛公又不会走，你待会要是摔跤了，我可不扶你。”

　　江慎初话音未落，薛木青就被门槛绊了一下。江慎初连忙一把将薛木青捞到怀里，倚到了门边，两人都站稳后，他却不肯松手。

　　薛木青忿忿然：“江大人，你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好的不灵坏的灵！快松手。”

　　江慎初把薛木青抱在怀里，低声笑了：“阿菀，你叫一声哥哥，我就松手。”

　　于是薛木青道：“哥哥哥哥哥哥哥……行了，松手吧。”

　　江慎初叹了一口气，呼吸就落到薛木青耳边，薛木青脸颊一热：“阿菀妹妹，你可真是……罢了，我头一次听见，有人叫情哥哥能叫成你这样的。”

　　真是比庆历帝旁边读文书的那个小黄门的声调还要平。

　　薛木青仰面斜了一眼江慎初，攒了个明媚的笑：“江大人，还走不走了？”

　　江慎初看到薛木青这样笑就有些发憷，他立马松手，改成牵着薛木青继续往江府走。他紧握住薛木青的手，还是觉得薛木青叫他江大人比较好听一点。

　　江月度见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正在光天化日调戏小娘子，有些替他害臊，便慢悠悠地折了回去，又拿了两个橘子。出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江、薛二人十指紧扣走在前头，江月度落在他们身后半步，不禁感叹了一声世风日下。

　　江府里，薛蕴和江一沉已经温了两壶酒。把酒诉衷情，闭门不见客，纵然来人是亲孙子和亲外孙女，也是一样。两个分别了近三十年的老友，白首相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今晚怕还是要秉烛夜谈。

　　薛木青有几分哭笑不得，可看到外祖父精神头这样好，到底还是开心的。这次和薛蕴一起来的，还有薛木青的两位舅舅并薛家七郎。薛家七郎已经被江家四郎带着去逛汴京了，也不晓得今晚回不回来吃晚饭。

　　薛木青的大舅偷偷拉着薛木青到一旁道：“九娘啊，这些年，委屈你了。知道你好事将近，舅舅们特意从渝州赶来，等到开春，风风光光地给你送亲。”

　　薛木青向她的大舅道了谢，却听得大舅又低声说了一句：“把欠你母亲的那一份，也一同补上来。”

　　薛木青霎时就鼻子一酸，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流的眼泪，都没有这几天多。

　　庆历五年的新年，是薛木青过得最圆满的一个新年。

　　外祖父、江慎初、白先生……她所珍视并喜爱的人都在身边，到这一刻，薛木青才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

　　吃了年夜饭，薛木青还同江慎初带着新做的几道热菜，一起去了一趟顾府，看望顾长怀和顾珩之。

　　顾府除夕夜闭门谢客，门外只悬了两盏灯笼，在寒风里有几分伶仃。

　　江慎初和薛木青到的时候，正赶上顾府吃年夜饭。推辞不过，江慎初和薛木青便也留下来陪顾长怀他们又吃了一顿。偌大的一个顾府，主仆同席，也不过十来个人。顾珩之指了指桌上那道灯影牛肉，道这道菜是顾长怀亲自下厨做的。

　　待吃过了饭，顾长怀给在座的每人发了一个荷包，里头装着寓意吉祥如意的金银裸子，连江慎初和薛木青那一份都没有落下。

　　从顾长怀手里接过荷包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

　　薛木青离开的时候，外头又开始下雪，顾府那两盏孤零零的灯笼还在夜里发出微弱的光，不过薛木青此时再看，却不觉得伶仃，只觉得温暖。

　　此处安心是吾乡，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今年的宫宴，因为谢皇后在腊月时小产，便没能办起来，直接改成了由宫中给大臣们赐菜。

　　给江府送菜的这位小宦官有些奇怪，他领了赏赐后，却半天也不离开，反而在江府门口没话找话的说叨了半天，直到看见江慎初从里面走出来，他才忽然眼睛一亮，立刻闭上嘴巴，大步一迈走到江慎初跟前，喊道：“江大人，江大人哟！”

　　江慎初正要去找顾长怀，顾长怀留给他的那帙卷，他趁着年节的功夫，已经看完了，出乎他意料，那里头写的竟是新法的施政措施，而且还和顾长怀现在推行的那一套有些不同，这一套更加温和，更加循序渐进。

　　江慎初看完之后，却更加疑惑了，他不明白，顾长怀给他这个做什么。

　　江慎初心事重重地正要出门，猝不及防地被这小宦官一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宦官却堆着一脸笑凑了上来：“江大人，新年好呀，不晓得江大人什么时候去当值？”

　　江慎初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但他很快又露出个笑：“明儿就要去京兆府衙门了。”江慎初从身上掏出了个荷包，塞到了那小宦官的手里，“也祝小公公新年好。”

　　小宦官千恩万谢地从江慎初手里接过荷包，就差要给他磕头道谢。

　　从江慎初这里领到了荷包，这个小宦官也不再逗留，利索地带着人离开。没走多远，刚刚拐过了江府的弄巷口，他就把荷包丢给了提着食盒的那个宦官，他脸上不带一丝笑，倒是有几分寒意。

　　江家四郎被这话多的小宦官给堵到了门后头，这时候才得了机会出来，他拍了拍袖子上蹭到的灰，啧了一声道：“今年宫中出来的宦官怎么这样，也忒不懂规矩了些。”

　　江慎初没有搭理他四哥，他转身又回了府里头。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刚刚那小宦官双手从江慎初手里接过荷包的时候，又迅速塞了张纸条到江慎初的袖子里。

　　江慎初察觉到了，却不动声色，等到送走了人，他才回到屋内，拿出纸条。纸条上的汉字写得歪歪扭扭，内容却十分惊人，“延福宫宫女怀有龙嗣，谢皇后勾结观自在欲害其性命”。

　　纸条没有落款，却画了个奇怪的图腾，这个图腾江慎初在三危山的时候看到过。霎时间，江慎初就想起了被观自在带走后，神秘消失的大巫。

　　观自在说过，大巫在炼成忘忧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沈无定分明在蹴鞠大赛前还同他说过，大巫好好地跟着观自在身边。从失踪人口上可以推断出，忘忧蛊应该早在江慎初回汴京前就已经炼成。若观自在说得是真话，那沈无定根本不可能在那时候还看到大巫跟在观自在后面。

　　若沈无定说了真话，那在大巫的下落上，观自在分明就说了谎。

　　柳梢和阿姅没有找到的大巫，也许就藏在深深宫墙里。

　　江慎初将纸条收起，一刻也不敢耽误，抬脚便去找了顾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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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敷面膜的时候不小心把眼镜腿给折了，所以更新的时间比预期稍稍晚了点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