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戚桐

3、初识

　　秋渐渐深了，宅院门前的大枫树上已被染了红色，少年独自站立在枫树下，看着火红的枫叶飘落，感觉风从叶隙中穿过，凉凉的。
　　“小念，站在这里干嘛呢”少年的思绪突被打断。
　　“老远就见到你这小小的人儿了。”
　　少年回头，却是满脸疑惑，只瞧见小姨父正背着个箩筐，拿着把镰刀，像是要去务农，住这儿这么久也没见到个一亩三分地，难道小姨父还有田地不过小姨父这一副书生下田模样，着实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小姨父，你，这副打扮，这是要去哪里”
　　瞧着自己外甥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陈情上下好好打量了自己一番，就差转个圈圈了。可审度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捋起了宽袖。
　　“很奇怪吗？”夹杂着些试探性的语气。
　　“还好，还好。”
　　“就是嘛！小姨父我也觉得挺好的。"
　　少年也是深深被小姨夫这天生独乐派的精神所折服。
　　“小念，小姨夫要去趟山上。”
　　还没等少年反应，陈情边整顿，神色也认真了些回答。
　　“是这样的，家中的颜料没了，可颜料市价太贵了，我得上山去采点，而且眼看着往寒了过了，你小姨冬日里身子不大好得用葛根护着，但前些日子叶青那孩子受伤发烧用掉了家里仅存的葛根，趁现在天色尚早，我得赶紧去了。”
　　少年知道，小姨家中是靠小姨父卖字画为生，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但加上最近自己也在这里吃住，花销必然大了，虽说带了不少银子过来，但还有一大拨的府兵。小姨父家中本就只有四人，现在多了这一大群人，诸事必然也都难估算了。
　　“小姨父，不然，让我和您一起去吧。”
　　少年很是诚恳，但是小姨父却有些为难，“小念，我知道你是好意，可山上严寒不比家中，我怕你会不习惯，再说，小姨父只是读过几本书，这棍棒之术却一窍不通，这……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呐。”
　　少年淡笑。
　　玩笑似的口吻道:“小姨父忘啦，上次不是才挑好了贴身侍卫。至于冷嘛，我让吴大哥多带点防寒的衣裳就是了。”
　　“再说啦，小姨父，我都被曾叔闷在家中好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可以出门，你就带我去嘛。”
　　少年撒娇中都要耍上了些赖皮了。
　　陈情直摇头，也是无法。
　　“这……好吧。”
　　“小念，再加件衣裳。”
　　“好，没问题。”
　　少年满心欢喜拉着陈情出门了。

　　少年一行三人往山上赶着，越往上凉意就越深几分，少年在前头走着，沿途所能看到之处的树叶已变得枯黄，唯有小径两侧的枫树火红簇簇。
　　“没承想，山上竟有如此多的枫树。”
　　“很是壮观吧。”“小念，小姨父门前的枫树便是从这里挪的种。”
　　说话间正上去个陡坡，陈情走的有些吃力，直喘着粗气，亏的带了吴越过来，一直在前面搭把手，少年都觉得比起自己来，小姨父才更需要保护。
　　无法，少年只得按着陈情的步调来，虽说走得艰难，但眼看着陡坡渐短，不知觉三人已走至了半山腰，顿觉视野开阔起来，阵阵幽香也是扑面而来。
　　“好香！”
　　陈情从后面赶上，拍了拍长衫上的尘土，“是山上的金桂开了。”
　　“这是江南的一种花儿，花儿虽小，却是香气宜人。”
　　陈情猛然吸入一口气，有丝赞叹:“不负良辰美景，开工。”
　　说话间，陈情已不知何时从筐内拿出了镰刀，朝着前方的小树林走去。
　　“吴大哥，你去跟着小姨父吧。我在这边等你们，无妨的。”
　　吴越自知如此不符职责，但一路走来公子步履如燕，看来这些年来曾先生却是对公子要求严格，但是这陈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在林子里若是遇上个虎豹豺狼，肯定只有被喂食的份。
　　暗自掂量。
　　“是，公子，就在这叉交口等我，切莫乱走，吴越去去就来。”
　　少年示意吴越赶紧跟上，自己便想去看看这小金桂到底是何，京城贵僚如此嗜花，倒未曾见过这纷香的黄色小物。
　　随着香气引着，找到金桂树也并非什么难事，少年进入桂园，手指轻捻枝桠，抖落了几多小黄花，凑近鼻尖，果然好香，而且香的是恰到好处。
　　随意走动了几步，不远处朦胧间突然像是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绑着两束麻花辫，身材瘦弱，正在认真收集着小黄花，因只有一个侧影，其他也看不真切。
　　“喂……”
　　少年刚要开口喊道，小女孩却不见了。难道刚刚那小女子是这小黄花仙不成
　　“小黄花仙？莫不是自己最近看的鬼神怪志看多了？”
　　少年自嘲式笑了笑，信步自前走着，穿过零零总总的桂树，眼前现出一长段弧形的防护林隔离带。
　　“树者，依山傍水。看来这林后必有一方碧潭。”
　　夹林而行，果不其然，只是大出少年意料之外，这哪是一方，恰是一片月牙状的湖泊，虽说有点深，水是清的出奇，连水下的鹅卵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走的久有些渴了，走至湖边岸堤处踮靠着踏石拨了口水，刚转身回头，突然被一双乌漆漆的眸子所摄，一个没站稳，踏石下陷，向身后的湖水中倒去。后倒入水的瞬间，少年倒是把眼前的女孩看的真真的了，女孩扎着两束麻花辫，鹅蛋似的小脸，十分白净，映衬着嘴唇很红润，但最让人离不开眼的还是那双如黑珍珠般的眸子，还带着丝惊恐。
　　少年轻念一声，“小黄花仙……”
　　“你……”女孩哑言。
　　扑通响声，水花四溢，少年落入湖中，冰冷的湖水呛入口鼻，手上只有流感，什么都抓不到，渐渐只觉得身体像是有千斤重似的，眼前也变得朦胧，再怎么折腾，都还是和刚开始一样，只能越陷越深。
　　“岸上的小黄花仙怎么又不见了？”少年没想到自己的最后一刻想到的竟是这个，怎么着也得有点后悔的念头，后悔自己当初什么都愿意学，就是怎么就只愿在陆地上做个旱鸭子呢？
　　少年眼前从朦胧渐渐变成了昏暗，身体一直在下沉，慢慢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刚刚消失不见的小黄花仙，此刻十分真实地跪在自己身旁，“呜……呜……我刚刚不该突然站在你身后的……”一声声在抽泣着，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少年缓缓伸出手去，落在了女孩的肩头，女孩先是一惊，立即抬头，满脸哭腔，梨花带雨，慢慢又笑咧了嘴，猛然抓住少年的手心，“你醒啦，幸亏得你没事，还好，还好……还好……”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哪里难受吗”
　　许是女孩动作大了些，少年觉得这么躺着很是难受，便示意女孩扶自己坐了起来。
　　“小黄花，你这一哭一笑的，像个孩子似的。“
　　“好像你不是个孩子似的，你还是个连水都不会的笨小子。”女孩有些生气，嘟着嘴，扔开少年的手，抓住自己的麻花辫子使劲拧了几把水。“”
　　少年看着女孩的样子，湿漉漉的有些狼狈，又有些搞笑，“喂，你这一会儿真的是把喜怒哀乐都在我面前表现了个遍。“
　　“哼，不管怎样，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是不是要好点。”
　　女孩盯着少年，很是不服气。
　　少年只觉得此刻的女孩哪里有些不对劲，“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怎么瞳孔颜色和你刚刚不一样了。”
　　女孩听后却像是被吓着了一般，拿衣袖挡着脸，逃命般的跑开。
　　少年想要阻挡，却奈何没有力气，刚站起倒跌了个趔趄。
　　女孩怕少年再摔着，赶紧回头扶住了少年。却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挣脱不开。
　　“好一双奇妙的眼睛，一只是褐色，一只是绿色。”少年笑看着。
　　女孩眼神闪烁想着脱身之计，趁着少年还在感概，一口咬住少年的手臂，少年吃疼一松，再后就是脖子上被一把匕首架着了。
　　“爹爹说过看见这副眼珠的人，除了家人，只有死人。”
　　女孩拿着匕首的手却是在止不住的抖动。
　　少年故意挪动了下姿势，女孩拿着匕首的手便也跟着平移了。
　　少年看着女孩倔强却没有法子的表情，甚是好笑，加上这一双独特的双色眸子，不觉对这个小黄花姑娘产生了浓烈的兴趣。趁着女孩不备，一把将女孩拉近。
　　“小黄花，杀人？你根本下不去手，除了死人，不是还有一种选择吗？”
　　“什么……什么选择？”这么近的距离，连少年的呼吸都能轻柔地吹在脸上，女孩显得不知所措。
　　“等你长大了，我便娶你，这样我不就是你的家人了吗？”
　　“什么!”
　　女孩看着浅笑的少年，琢磨不透 ，琢磨不透，“你是认真的吗？”想着自己幼时连算命的说这双色瞳仁，姻缘无线!还有这送上门的好事？他会不会是看上我们落家的财产了？
　　“当然!”
　　“不后悔？”
　　“绝不食言!”
　　少年松开了女孩的手臂。
　　女孩顾不得其它，“我可没银子，我家都没银子的!”
　　少年看着此刻在谈笑间，女孩瞳仁的颜色渐渐又变成了黑色。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松了口气，看来他不是为财。“不是为财就好。”女孩拍拍心口，小声地安慰着自己。
　　“我叫落净。你呢？”
　　“你这名字可真是个好名字，落得干净。”
　　女孩连连点头，“对对，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
　　“我叫顾念。”
　　“啊切。”女孩一个喷嚏，“顾念？顾念什么？”
　　“这你就要问我爹爹了。”少年摸了摸女孩的袖子，还是潮漉漉的。“不用担心，反正以后总要见公婆的，到时候问问不就好了。”
　　女孩还是打着喷嚏，“你这人怎么小小年纪的就没个正经。”
　　少年一脸凝色，“你身上还是湿漉漉，暮色渐临，这秋天的深山寒气重，你一个姑娘家受不住的，先随我去找吴大哥，他那边有披风，然后我再送你回家，你家住何处？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女孩的声音甜甜糯糯，很是好听。
　　“我……”
　　不远处却有人唤道:“公子，公子!”听声音很是焦急。
　　少年也上前两步。
　　吴越瞧着自家公子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公子，吴越来迟。”赶忙递上披风。
　　少年拿起披风 ，立刻转身回头，可身后哪还有人。
　　少年轻笑:“又不见了。”
　　“吴大哥，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人，落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