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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画中有鬼(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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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苏慕儒问吴叔;
吴叔接着叙述:
柳大人一家就这样离开京城,而我家老爷也被牵连,那当朝权贵以老爷和柳大人平日走动频繁为由,多次奏本我家老爷与柳大人结党营私,甚至拿我家少爷的名字大做文章。
最后老爷只得主动降官回乡,为了能安度晚年,保全吴家。于是来到了茺州做个小小的庾吏。
本以为柳吴两家从此再无交集,可不曾想少爷竟偷偷和柳小姐有书信联系。
夫人知道后训斥了少爷一番,也对柳小姐的品行有所置喙。
可是公子一意孤行,偏偏要娶柳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没商量好要不要同意。就接到了柳大人的书信。
柳大人流放期间得了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于是休书给我家老爷将柳小姐托付,希望能为柳小姐提供庇佑之所,三餐温饱。
老爷收到信,就派人去接柳小姐,可是派去的人并未接到柳小姐,复命说柳家二老都已去世,柳小姐也染病失踪。
老爷始终觉得有愧柳老爷所托,郁郁寡欢,平时也不大与人交往。
少爷自从得知柳小姐失踪,便常年在外寻找,老爷有愧也随他去寻,不加干涉。
两年后少爷终于找到柳家小姐。可她已沦落青楼,成为花魁娘子。少爷要为她赎身,只是花魁娘子的赎身费用不低。这两年老爷官微,收入有限,何况两年来为了寻找柳小姐也花去了大部分积蓄。
老爷为了完成柳老爷的临终所托,答应卖房卖田卖了所有家当,也把柳小姐赎出青楼。
只是赎身之后如何安置,起了争执。
少爷要娶柳小姐为妻,可是柳小姐如今的身份,让老爷夫人为难。
夫人的意思是倾尽家财为柳小姐赎身已经对得住柳老爷夫妇了,再为柳小姐寻个一般人家嫁出去,就已经仁义了。毕竟柳老爷也没说婚嫁的。
少爷毕竟是清白人家,老爷已经被连累降官回乡,少爷将来还是要考功名做大官的,若是少爷娶了柳小姐,这辈子都会成为人家的笑柄,被人指指点点,就算将来生了孩子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可是少爷一心要娶柳小姐为妻,还说不会再娶别人,只娶她一人,夫人为此哭晕了过去,少爷也不妥协。
如此僵持着,柳小姐派人传话,说有个财主要赎了她纳为妾,让少爷尽快为她赎身。
少爷以死相逼,夫人最后松口,娶柳小姐为正房断然不能,只能纳为妾室,那五十几岁的土财主也只是将柳小姐接过去做第十一房小妾而已。所以少爷这样的娶柳小姐为侧室并不亏待她。
柳小姐那边催的急,少爷只能先点头答应夫人。为了怕少爷反悔,夫人立刻请媒人给少爷定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娘子。
下聘书娶亲七日内完成,成亲第二日,少爷就迫不及待拿着钱去给柳小姐赎身。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空手而归,并未带回柳小姐。回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夫人问他怎么回事,他就看着夫人什么也不说。
夫人说:“没赎回来就没赎回来,八成是攀上更好的高枝了。”让少爷从此安心好好的跟新少奶奶过日子。
可是少爷把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见,然后画了那幅画。
那天他把画拿给我,让我出去把画用最好的纸装裱起来。那几日夫人让我多用心看着少爷,我看少爷挺平静的,也没多想,反正裱画的功夫也不会好久。
我就拿着画出门了,到了裱装店,一展开画面,我才发现少爷画的是柳小姐。我心里感觉很不好,就催促裱画师快点,等裱好画回去的时候,少爷已经没了。
老爷和夫人也一时大受打击,草草料理了少爷后事,新少奶奶也带着嫁妆跑回了娘家。
老爷夫人不想被人当成谈资,就遣散家丁女仆,离开城内到了乡下生活。
我是唯一一个跟在他们身边的仆从,他们郁郁寡欢,终是不久也跟随少爷而去。我就将他们葬在一处,可以一家团圆。
“这位公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吴叔讲完问向苏慕儒。
苏慕儒确实要问他, “那柳小姐在哪个青楼?”
“她在离这儿有半日车程的花溪镇,花溪镇有个花满楼。当时她是花满楼的花魁。只是少爷没有为她赎身成功,或许她真的令攀了高枝,才让少爷那么伤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也不在了吧。”吴叔有些叹息。
苏慕儒不应这话,谢过吴叔之后,对钟宁说:“我们去花溪镇。”
钟宁点头,“好。”
接着两人坐上马车,让马夫赶快一些,尽量天黑前赶到花溪镇。
又是一路颠簸,马车在天黑前入了镇子,花溪镇处在交通要道上,虽是一个镇子,却比县城还要热闹。
虽已天黑,主道上一路门庭若市,客栈,餐馆的灯笼照亮了街道。路边还有摆摊的小吃店,吆喝声,叫卖声声声入耳。
找了客栈住下,用了晚餐,打听到花满楼的方向。
用过饭,苏慕儒先带钟宁去了成衣店,给她选了身素净男士锦衣,让她入内换上,再出现时一个清秀的书生出现在眼前。
他赫然就想起那首词:“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钟宁平日着深色衣物居多,头发也是乱糟糟绑在一起,现在头上罩了一顶相衬儒巾,头发全部束了进去。
只露出一张清爽的面孔,整个人倒似换了一个似的。果真是人靠衣装。
钟宁站在苏慕儒跟前,左右瞧了瞧自己的新装扮,抬头笑着看向苏慕儒,“我挺喜欢的。”长这么大还没人给她买过新衣服,虽说是身男装,不过穿上去倒是挺好看。
苏慕儒微微扯了下嘴角,心下也是喜悦的,只是隐的深些,“嗯,这颜色衬你。”
就这样穿着一身男装,两人向花满楼所在走去。钟宁素来也是话少的,便也没多问,只跟在苏慕儒身后。
花满楼对面也开了家店叫迎春楼,两家店的姑娘都穿着薄纱花枝招展的在自家门口招客。
明显的对面迎春楼的生意更好,姑娘的模样也更妖娆标志些,打眼望去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而花满楼这边比较之下显得清冷多了,连老板娘都亲自出马站在门口招徕客人。
老板娘四十来岁,打扮得浓妆艳抹,穿着色彩艳丽的层层薄纱,露出胸口大片风光,只是眼睛黑眼圈太重,擦了很厚的粉也遮不住。
老板娘一看贵客来临,平日里除了过路的商贩匹夫,还有就是书生公子哥。
他们大多好奇又惯于附庸风雅般的进出青楼,饮酒作画自诩风流倜傥,洒脱不与世俗同流。
这批人一开始出手阔绰,又不闹事。万一钱花光了,往外赶人也比寻常人容易些。
而眼前的公子锦衣华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生的也是白面细肉,端正贵气,老板娘一看就觉得是一锭明晃晃的金元宝来啦。
连忙挥着纱绢,摇曳着身姿靠了过去,“吆,两位公子,好生俊俏,打远了看我还以为天上神仙下凡了呢!快,进来坐坐,我们这儿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色艺双全又善解人意。”
苏慕儒用扇子挡了挡随纱绢飘来的香味,那老板娘笑着打量两人,特别是看到躲在后面的钟宁时,面上一幅明白的样子,接着说:“两位公子好雅兴,我让人给两位一间上好的雅间,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包管让两位满意了。”
凭老板娘几十年的眼力劲,一眼便看出钟宁身为女儿身,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新婚丈夫带着不懂事儿的妻子过来实习的,或者就是小两口寻刺激。不过看钟宁那不谙世事的模样,十有八九第一种。
老板娘一瞬间就改变策略,先让人进门,再提供需要,银子不跑就成。
苏慕儒用扇子挡了挡钟宁的脸,“好!”
老板娘笑呵呵的将两人迎进去,大厅里坐着几个男人,身边几个女人给他们斟酒,里面有个圆台,有几个轻纱女子随乐翩翩起舞。
中间一个旋转楼梯,他们正从楼梯走上二楼,不知什么缘故,钟宁想看清楚那些人都什么模样,偏生的苏慕儒挥着折扇将她挡的严实。
老板娘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楼又往东边走,二楼一间间房间排列,门口长廊刚好可以看到大厅,长廊上也站着几名穿纱衣的女子,娇笑着聊天或对下面的人抛媚眼儿。
两人走过,那几名女子热情的打招呼,甚至伸手去摸向两人。苏慕儒也没想到这些女子胆子这么大,一时不得反应过来,一名女子就软软的抚在他胸前,媚眼娇柔的对他呼气:“公子,奴家芍药,要记得奴家哦!”
苏慕儒只觉得脑子一阵懵,有恶心要吐的冲动,立刻侧开身子护住后面的钟宁往前快走扫过廊上的女子。
而有些房内传来女子奇怪的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喊的很大声,钟宁听到就在身旁的房内,私下以为有女子被人虐待,伸手就去推门。
苏慕儒制止都未来得及,门已经被推开,入眼一个女子衣裳半解被一个彪形大汉压在屋内圆桌上,衣袍遮住下身所以并没看到什么。
苏慕儒脸色尴尬,一时懵了,钟宁已经出口:“放开她!”
女声,那彪形大汉也被吓得停在半路不进不出,女子也停止叫声。只一刹那功夫,苏慕儒赶紧将钟宁拉回来,把门带上。
钟宁挣扎着要去救人,苏慕儒脸已红的不成样子,低声说:“别忘了正事!”
“那她,不管了?”
苏慕儒突然不知怎么解释,“他们是你情我愿的。”
钟宁还是不明白,有人会愿意被人折磨?
这边老鸨几乎黑了脸,看着二人,苏慕儒忙塞过去一锭银子。廊下的姑娘也炸开了锅,“呀,女的!”
老鸨一扯嗓子:“都闲着没事干了?还不出去拉生意?”
直入到最里间,老鸨一推门进去,转回身又是笑脸相迎,仿佛刚刚什么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