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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苏府血债(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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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一路跑去苏慕儒的偏院,路上阴气皆被她的怒气怼开,刚好又逢上今天宁老头贴的纸符起了作用,苏府的鬼魂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钟宁不管那些,直冲到苏慕儒面前,见他依然坐在案前手握书卷,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
钟宁一把扯过苏慕儒手中的书卷,苏慕儒立时皱眉看着她,钟宁咬着唇,却一时又不知从哪儿说起,伸手拽起他的手臂向外拉。
苏慕儒挥手欲甩开钟宁的手,怒呵:“闪开!”
钟宁死死拽住他的袖摆,咬唇轻轻摇头。苏慕儒见甩不开钟宁,拧眉开口:“你想干嘛?我就是故意把你丢那儿的。”
“爷爷快死了。”钟宁最后只憋出这句话,明明不是她的亲人,可说出来这句话依然满满的伤心,是死亡啊,那个人消失,再也看不见了。她无数次害怕这个字,害怕自己的娘亲跟这个字牵扯在一起。
随着这句话,她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了。
苏慕儒顿了一下,然后怔怔的低语:“不是早晚的事儿吗?”带着一丝难看的苦笑。
钟宁不解,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的栽回椅子里,“什么早晚的事儿?他是你爷爷啊?你每天读那么多书,连我没读过书的都知道做子女的要孝敬长辈,可是你呢?从你醒来,就会惹他们生气,现在爷爷躺在床上就快死了,你却不闻不问,有你这么当人子孙的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慕儒用力将书案上的一应事物拂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和哐啷的声音。
“你太过分了!”钟宁恨不能打他一顿,只要能打醒他。
她伸手从上衣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线,红线上系着那枚铜钱。她捏住铜钱举着,定定的看着苏慕儒认真的说:“我曾认识一个小哥哥,他善良,正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不光帮了我,更给了我希望。”
苏慕儒看着她,眼里露出迷茫,却是真的被她的话吸引。
钟宁继续说道:“那年我六岁,我娘亲打听到我爹爹的消息,立刻跑去查看,她让我在那等她,于是我一等等到饿晕也没等到她回来。我还常被一群孩子欺负,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他出现帮我打跑了欺负我的那群孩子,还请我吃了一顿饱饭,这一文钱就是当时他留给我的。我一直在等他找我,虽然他没有来,但是小哥哥在我心目中仍然是个英雄。”
苏慕儒这才回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也是那一天下人找到他,告诉他家里出了大事,此后他再也不能像往日那样出去玩耍,只能关在这个四方小院子里。
他有些不敢置信,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干瘪瘪的小丫头已经长大,苏慕儒本能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小乞丐?”
“我不是小乞丐。”钟宁依旧如此回答,双方了然。钟宁擦了把眼泪对他说:“小哥哥,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苏慕儒一时怔怔的不做反应,钟宁直接拉过他的手臂就向苏老太爷的主院走,苏慕儒没再拒绝。
苏大夫人得空立刻让人收拾房间,重新给老太爷换了新的衣服和被褥,手脸也擦了干净。
期间钟老头出声问起:“苏夫人,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府上贴了些符,今天是有其他行家来过吗?”
听此言,苏大夫人看了看屋内的老太爷,然后请钟老头借一步说话。
在院子里,苏大夫人将今天的事略微描述了下,钟老头闻言,问道:“那位天师可是姓宁?”
“是姓宁,钟天师可是识得?” 苏大夫人点头反问;
钟老头摇头苦笑道:“老相识了,他脾气倒是一点没改,不过他说的是真的,明日我随你们去阴宅看看,现在我先去收拾一下这里,待会老爷子应该有话对你们说。”
钟宁拉着苏慕儒到了主院,苏大夫人正落寞的独自站在院中,仿佛跟着失了魂魄。
钟宁直接将苏慕儒推上前,苏大夫人才恍过神来,看向苏慕儒,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才强装镇定的喊了声:“儒儿。”
苏慕儒看着母亲,这么多年第一次用心去观察母亲,心里跟着全部揪在一起,猫爪狠狠抓着一般。钟宁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张嘴轻声喊了句:“娘!”
这个字一出,苏大夫人立刻眼泪跟着决堤,手顺势紧紧抓住苏慕儒的肩膀,说不出话儿来。
苏慕儒一撩衣摆,跪在她的面前,“娘,孩儿不孝,对不起您,对不起爷爷,对不起苏家。”
路上钟宁已经跟他唠叨过,苏家如今爷爷年迈,此次更怕是过不去了,苏大夫人一个女子顶着整个苏家,明明应该他这个长子长孙,且唯一的青年男人撑起整个苏家的……
苏大夫人拉起苏慕儒走向苏老太爷,下人刚收拾妥当,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慕儒轻轻跪在苏老太爷床前,握住苏老太爷的粗糙干瘪的手掌轻唤爷爷。
苏老太爷仿佛真被唤醒,精神头大好,看着苏慕儒欣慰的笑了。
钟老头也收拾妥当外面的事情。回来,看着床前一幕,不免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
苏老太爷难得的好精神,挣扎着要坐起来,苏大夫人刚想制止,他就摆手示意。苏慕儒将他轻轻扶起,并在后背垫了软软的靠垫。苏老太爷坐在床上扫视了一眼屋内几人。
然后开始慢慢叙述:“我原本不姓苏,原名叫王成,十几岁跟人结拜做了强盗,一做做了十几年,后来大嫂有了身孕,大哥想过安稳的日子,我们三兄弟一商议就决定把抢来的钱分了,然后隐姓埋名过正常日子。那天我们吃过散伙饭,都喝了许多酒,等我醒来人横躺在一匹马上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包里只有一些碎银子和一封信,我也不认识字,就到处找人读。后来才知道大哥说大嫂临盆在即,一家人开销大,我一个孤家寡人不需要那么多银子,让我把银子留下。我叫他一声大哥,不分银子便不分银子了。我想着凭我一身蛮力,总归饿不死的,谁知道我最后真的穷困潦倒,连餐饱饭都吃不上,还生了重病,幸好一个苏姓大善人救了我,将我带回府里治病,病好我在他府上住了一年做工回报。有一天,他对我说我应该出去闯荡,有自己的人生。给了我一笔钱作为本钱,还让我始终不忘帮助有需要的人。为了感谢他,也为了记住他的话,我就改姓苏了,后来生意越来越好,我始终坚守承诺拿大笔钱财去帮助别人,也因此收到大家赞美苏大善人,我以为我洗白了,做强盗的日子只是一个噩梦,谁知道报应总会来的,我手上沾的鲜血,都回报到我的子孙身上,我后悔也无济于事,除了死我真不知能做什么。”
从苏老太爷说到报应,苏慕儒就认定一定是苏家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知道真相,仍是不能接受。强盗出身,原本享受美誉的苏大善人居然是个作恶多端的强盗,原本以为书香门第的苏家,居然是个假冒的强盗起家。
连苏大夫人也一时无法接受,想她堂堂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城州的妹妹却嫁了个强盗婆家。
钟老头摇头打断道:“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皆有报,不过现在府上的事分明是人为。即使你死了,设的阴阵依然在,苏府的厄运依然不会停。”
“人为?”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是。”钟老头点头,“是不是你们无意间得罪过谁?”
三人沉思摇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与人为善,以礼待人,不曾与人犯过口角,但凡有利益相争,我们也是宁愿亏损也达成和睦相处。”
见得不出答案,钟老头也不再多问,只说:“明日应可知晓到底是谁了。”
今夜注定无眠。一起守在苏老太爷身旁。这些年难得的一家三代人聚在一起,仿若又回到多年前。
第二日天气晴好,苏老太爷坐在轿椅上由下人抬着,苏大夫人,苏慕儒,钟宁与钟老头一起向苏家墓地走去。
一路上自是引来好奇,路人私下议论,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第一次见到苏府这么多人出来。
苏家墓地本是早些年苏老太爷买来准备自己百年之后下葬用的。后来自己没先用上,妻子、儿女、子孙先用了。再后来把去世的下人也一同葬在这边,如此便形成了苏家的墓葬群。
这儿本应是块风水墓地,原本葬了许多名门望族。可如今入眼的只有苏家孤零零的几十座坟。此前葬在这里的其他墓地大都迁移别处,除了几座无头孤坟。只有苏府的这本坟头。
苏老太爷望去分明感觉这儿与当年不同了。没想到苏家闹鬼,苏家主宅的邻居都搬走了,连墓地的邻居也都搬走了。
钟老头扫视四周,站在最高点望向苏宅方向,再望回来,对苏老太爷说:“风水自会轮流转,还可以人为造风水。阴宅的风水已经破坏了,不过不会庇佑子孙,还是大煞。”
然后他指着一处说:“挖开。”下人得了苏老太爷点头,挥动铁锹挖了下去,一直挖了两人深,才挖到一个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