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炊江湖》幸运的年

4、竹园初生情意

　　第四章
　　这南星应该是接了新的生意，才出来活动的吧。红豆想着，抓了一把瓜子，闲闲地嗑着。
　　上次南星总是一副樵夫打扮，这次换了儒生角色，还挺好看的。红豆想着想着，脸居然红了：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想到这南星本事还挺多，既能上山砍柴，还能说得一手好评书。对了，不如一会儿去问问他，能否偷偷去一次“绝江湖”看看舅父一家。
　　如此想着，红豆也无意听评书了，就想着南星什么时候结束，好去问问他。
　　红豆跟曾婆婆说：“曾婆婆，一会儿我还要去玩玩，你先回去。”
　　曾婆婆说：“别玩太晚了，我听你娘说今晚有位客人来，这位客人做得一手好菜，还要给我们下厨呢。你可别错过了。”
　　即使美食当前，红豆还是选择了舅父一家，不能因为吃的就放弃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红豆说：“如果我回太晚，你就给我留一点行了。”
　　曾婆婆点点头。
　　南星终于结束了评书，茶楼一片掌声。南星喝了一口茶水，说声“告辞”，便往茶楼门口走去。
　　红豆赶紧对曾婆婆说：“我去了！”说完便双手提起裙裾，奔向楼下。
　　曾婆婆摇摇头，说：“这红豆！”
　　红豆站在茶楼门口四处寻找南星的身影，还是迟了一步，只一会儿，南星便消失在攘攘熙熙的人群中。红豆失望地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也走进人群。
　　走到一处卖伞的摊位，十几把描花的纸伞被打开堆放在地上，煞是好看，红豆无心欣赏，突然有人一把把她拉进伞后面。红豆来不及惊呼，便看到南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南星微笑：“你找我？”
　　红豆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你看到我了？”
　　“你一进茶楼便看到了。我猜你会来找我。”
　　“那……”红豆刚想问出口，却被南星用一根手指点住嘴唇。
　　“这儿不方便说话。自有机会再见，到时再叙。我先走了。”南星匆匆说完，左右打量一下，便扭身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一个脸红得像秋后的苹果、按着怦怦跳的胸口的恍然若失的红豆……那唇上的温暖，似乎还留在上面……
　　曾婆婆刚回到竹园，却见红豆坐在亭子中，一手托腮，一手玩弄着一把有着精细描红的纸伞，心思重重的样子。
　　“红豆，你怎么比我先回了，是不是不舍得错过好吃的？”曾婆婆打趣她。
　　红豆却没有回应，只一心玩弄着纸伞。
　　曾婆婆讨了个没趣，只好先去厨房等候着那位大厨客人。
　　亭子里，只留下一个怀春的少女。

　　夜色沉沉，月暗星明，红豆伏在窗台上，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的竹林摇曳。
　　曾婆婆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口里说道：“我们的红豆儿呀，今晚你怎么不去吃饭哪？”
　　红豆低声说：“曾婆婆，我没有胃口。”
　　曾婆婆说：“哟，我们的红豆儿没有胃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来，看看婆婆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曾婆婆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红豆勉强地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碗牛肉面。
　　牛肉面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这味道似曾相识……竹园没人会做牛肉面……
　　红豆急忙走过去，拿起筷子，面一入口她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原来这竹园的客人是南星。
　　红豆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开心。牛肉面也变得更加的美味，她一边大口吃面一边问曾婆婆：“是不是那个客人做的？他现在在哪里呀？”
　　曾婆婆笑眯眯地看着红豆：“跟园主在亭子里。”
　　红豆顿时萎顿了：“跟我娘在一起啊……”
　　吃完了面，红豆心情好得不得了，望着夜空数起星星来。
　　今晚的星星又多又亮，红豆不一会儿便着迷地看着夜空，微风轻轻溜进红豆的闺房，吹得红豆浑身舒服，好像白天南星轻轻地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咦，南星？她怎么想起南星来了？红豆揉揉眼睛，还真看见南星站在她面前，还朝她眨眨眼呢。
　　真是数星星数迷糊了，红豆取笑自己。又揉揉眼睛，又看见南星跟她招招手。
　　喝！还真是南星！
　　红豆激动地说：“你你你……”
　　南星还是白天那副儒生打扮，只是少了那长长的胡须。他又朝红豆眨眨眼，说：“是我呀。”
　　红豆的脸又红了：“我没想到竹园的客人是你。”
　　“没想到我还给你做了一碗牛肉面。其实晚上我还做了很多好吃的，没想到你没有出席。只好给你做了一碗牛肉面，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到我。”南星微笑着说。不过，他的神情好像比之前调皮很多。
　　“我一吃牛肉面就想起来了……”红豆轻声说，“对了，白天我想问你我舅父一家……”
　　“他们适应得很好，小运胖了很多。南月很喜欢跟小运一起玩。”
　　南月？红豆疑惑地看着南星。
　　“南月，是舍妹。”南星解释。
　　唔！红豆想起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小姑娘。
　　“如果我想去探望他们……”红豆提出她的愿望。
　　“现在江湖不太平，他们刚刚死去，人们还没有遗忘他们。一般来说，遗忘至少要五六年。”南星认真地给红豆解释。
　　“五六年啊……这么遥远……”红豆望向那遥远却好像伸手就能摸到的星星。
　　“‘帝女召’就要开始了，整个江湖开始起涟漪，一切谨慎为好。”南星正式地说。
　　“嗯。”即使红豆被保护得再好，也懂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她点点头。
　　南星突然柔声说：“夜凉了，早点休息。”说完还没等红豆反应过来，人已消失不见。
　　红豆“哎”了一声，怅然地望着那摇曳的竹林……
　　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竹园的书房，铁青青和曾飞等着南星的到来。
　　南星刚踏进书房，铁青青就说：“他们的坟墓，起码被翻了五六次。”
　　“不出意料，‘帝女召’的人向来严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于五郎怎样？”
　　“目前看起来风平浪静。只是他永远不会想到，他只是杨若蝶的一枚棋子。”
　　提到杨若蝶，书房里沉默了半响。
　　杨若蝶，为了夺回武林盟主的地位不择手段，就连铁青青这个狡猾的老江湖都不由得鄙弃她。
　　十五年前那场血雨风腥的武林盟主争夺战中，时任武林盟主的杨若蝶之父杨飞虎在混乱被杀，树倒猢狲散，众人尽然投奔新盟主。杨府成为一片废墟。当时铁令山奉‘帝女召’之令搜查杨府，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的尸体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杨若蝶。看着和女儿一般大的杨若蝶，铁令山动了隐恻之心，把杨若蝶认作义女，收养在府中。没过几年，铁令山之妻得病去世，铁令山一时意志消沉，晚晚借酒消愁。一个酒醉的晚上，铁令山跌跌撞撞想回房间，却发现房里有人！纵然酒醉，身在江湖多年，脖子贴着刀尖口过的铁令山一个激灵，酒醒了。他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轻轻推开窗子，借着微亮的月色朝房里看去，却发现是自己的义女穿着薄薄的衣服躺在床上。
　　铁令山悄悄地离开了，在自己的亡妻的灵堂前守了一夜。这件事他绝口不提，杨若蝶也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此又平静地过了几年，铁如柔为情远走西域，铁令山也假装公事忙碌不常在府内。杨若蝶自己守着偌大的铁府竟渐渐肆无忌惮，私通管家儿子想将铁府占为己有，还在尚未婚嫁的情况下和管家儿子珠胎暗结。幸而管家有些老糊涂，忙将此事报给主人，希望迎娶杨若蝶进门。铁令山自然也恨不得马上促成此事。当铁令山和杨若蝶商量婚嫁事宜时，杨若蝶竟一口咬定是管家儿子见她孤立无依，强迫她的。管家儿子心虚也百口莫辩，铁令山只好将管家一家驱离铁府。自然，杨若蝶自己喝了药，把胎儿流掉。
　　铁令山这时不敢逃避了，赶忙跑到竹园和妹妹商量，希望古灵精怪的铁青青把这个烫手山芋给解决掉。铁令山热茶还没有喝上一口，就见铁府一个守卫快马加鞭跟着后面，报告说铁如柔从西域回来了，只是浑身是伤，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子！
　　铁令山又连滚带爬地跑回去，忙着给铁如柔治伤，忙着照顾小外孙，忙着逼铁如柔嫁给于五郎，，忙着忙着也顾不上杨若蝶了。铁如柔虽是被迫嫁给于五郎，但和于五郎也一直相敬如宾。没想到于五郎也是个不安分的人，没几年就和杨若蝶勾搭上了。被铁家发现后两人竟卷了铁府的大部分财产逃之夭夭。铁令山自然是非常生气，但他见惯大风大浪，倒也很快平静下来。此时铁如柔再次劝他放弃一切，隐退江湖。铁令山也心灰意冷，再加上此时‘帝女召’对他步步紧逼，看着可爱的小外孙，他同意了。于是有了后面的一连串事情……
　　南星开口：“红豆很想念他们。”
　　铁青青这头老狐狸，狡猾地回答：“我不想她早早伺奉婆婆。”
　　南星冷静地说：“红豆不谙江湖事，你甚至没有传授给她任何武功。”
　　“我照顾她十几年，她长得很好。”铁青青回答滴水不漏。
　　南星泄气地坐在太师椅上，失去往日的自信。
　　铁青青拍手一笑：“臭小子，等你当了爹娘就知道养女儿是什么心情了。她再憨再笨也是自己的心头肉。让我多留她几年又怎样，以后都是你的了。”
　　一直沉默的曾飞凉凉地开口：“红豆十六了。再留就成仇了。”
　　铁青青竟扑向曾飞，伸出一双纤纤玉手，便拍打曾飞边说：“我就知道你嫌弃女儿。”
　　曾飞不敢往后退也不敢抵抗，任铁青青乱打，南星在旁边扶额：“又来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走也。”说完便闪身出去。
　　深夜的竹园，静悄悄的，隐藏了许多秘密……

　　红豆一早就醒了，在院子里给她的花抓虫子。曾婆婆又挎着一个食盒进院子。
　　红豆赶紧跳到曾婆婆面前：“婆婆，是那位贵客做的吗？”
　　曾婆婆笑眯眯地说：“是啊，他只给你做了一份便出去了。”
　　红豆的心又怦怦跳了，她赶紧接过食盒，拿到亭子里，打开一看，一大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出现在眼前。
　　红豆赶紧端出来，对曾婆婆说：“婆婆你吃了吗？一起吃吧。”
　　曾婆婆摆摆手：“我今天喝了小米粥，吃了地瓜、馒头，满足了满足了。像我们上了年纪的啊，不宜吃得太油腻。”
　　红豆笑眯眯：“那我吃了啊。”说完便埋头努力吃。
　　说来也怪，南星做的牛肉面有一种特殊的味道，闻了特别开胃，吃到嘴里也不腻，下肚之后还十分的舒服。红豆的额头不一会儿便密密地沁了细细的汗珠，曾婆婆慈爱地拿出手帕，帮红豆拭去。
　　红豆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说：“好吃，好吃。”
　　一个声音传来：“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给娘吃一口。”
　　红豆朝曾婆婆吐吐舌头，偷偷说：“老狐狸来了。”转身对来人说：“娘，您肯定吃过不少好东西，我这一碗面可能不入您的眼。”
　　“小丫头，吃了碗面变得油嘴滑舌了，莫非这面下了什么药？”
　　“娘，我在您面前哪有那么大胆，还敢与您油嘴滑舌。这面不是您请来的客人做的吗？他现在不是在厨房忙活着给您做好吃的？”
　　好丫头，大喇喇地问南星，看来女大不中留呀！铁青青摇摇头，说：“我的客人可没有单独给我做一份早点呀，啧啧啧，看来这客人有居心。”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红豆的脸儿红通通的，也不敢跟铁青青抬杠了：“娘，我突然想起我昨晚买的纸伞还没有请余伯伯题诗呢。您慢慢散步，我先走了。”
　　说完便起身匆匆离去，连花儿的虫子都顾不上抓了。
　　铁青青和曾婆婆相互看了一眼，共同叹道：“女大不中留呀！”

　　红豆拿着纸伞，溜进余伯伯的庭院。余伯伯正在院子里挥毫呢，见了红豆便说：“小丫头，你来得正好，看看我写的字好不好？”
　　红豆说：“余伯伯，您无论写什么字都好。”
　　余伯伯哈哈大笑：“红豆真会说话，来，我给你的纸伞题诗。写《相思》可好？”
　　红豆说：“好。”打开纸伞，自己拿着伞柄。
　　余伯伯稳扎马步，不一会儿便在伞上如行云流水般写下“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感叹说：“余伯伯写得就是好。”
　　余伯伯高兴地说：“和红豆说话就是高兴。”
　　红豆拿着纸伞左瞧瞧右瞧瞧：“为什么我娘给我取名红豆呢？我问过好多次娘，娘就是不回答。”
　　余伯伯顿时哈哈大笑：“你娘啊，十分善变，开始的时候还叫你小豆子呢！”
　　什么？小豆子？红豆气鼓鼓地说：“那还不如叫红豆算了。”
　　幸好没有叫黄豆、黑豆呀！
　　等墨迹干了，红豆高兴地撑着伞，美滋滋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正坐在围栏边欣赏时，突然从屋顶上传来一句话：“写得真好。”
　　是南星。红豆的心又怦怦跳了：“是啊，余伯伯帮我题的。”
　　南星从屋顶翻下来，站在红豆身旁，一起看着纸伞。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南星温柔地一字一句念着，红豆听着好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心儿一直怦怦跳。
　　红豆说：“你好像很闲呢。”
　　南星微笑着说：“是呀，我中午会下厨，你想吃什么？”
　　红豆的眼睛亮了：“我想吃冰糖肘子，松鼠鱼，还有小炒红薯叶。”
　　南星宠溺地说：“好呀，要不要来厨房看我做？”
　　红豆的眼睛更亮了：“好呀。”
　　两人一起到了厨房，曾婆婆正在那里摘红薯叶子，见南星和红豆一起进来便笑眯眯地说：“红豆，快来摘红薯叶子。”
　　红豆应了一声拿了一把小竹椅乖乖坐在曾婆婆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而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早已转向南星。
　　只见南星挽起袖子，专心处理起食材来。他先做的是冰糖肘子，把一个大猪蹄放在水里洗，细心地一一拔去猪蹄上的毛……
　　处理好肘子后，放在锅里煮，又开始做松鼠鱼。南星一边做一边收拾东西，整个厨房看起来丝毫不乱，而南星也没有任何的焦躁。
　　不知何时，曾婆婆悄悄的走了，留下红豆痴痴的看着南星。直到南星走到她面前，柔声说：“都做好了。”
　　红豆回过神来，心儿又怦怦跳了，低声说：“好。”
　　两人一起走到桌子旁坐下，只见上面的冰糖肘子和松鼠鱼皆色泽红亮，小炒红薯叶则鲜嫩翠绿，两种颜色相互衬托，显得煞是好看。
　　红豆尝一口冰糖肘子，唔，肘子酥烂，入口即化，味道咸甜不腻；再尝一口松鼠鱼，鲜嫩酥香，酸酸甜甜；再尝一口红薯叶，清香脆口。南星这时候适时地端来一碗蒸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红豆又忍不住吃了两大碗饭……
　　厨房外，铁青青扶额叹道：“南星这臭小子，竟然用吃来绑住红豆的心。”
　　曾飞在一边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两情相悦，就让红豆跟他走吧，江湖波动，红豆不再适合待在竹园。”
　　铁青青“哼”了一声。
　　曾飞连眉毛都不动一下：“难道你想让红豆重蹈覆辙我们的经历？”
　　铁青青无奈地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