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鹏》残月问情

8、踏雪寻梅

　　君子之交淡如水，墨鹏和羽也确实是淡如水的。
　　又是一个月过去。
　　每天上线习惯性的问好，午间习惯性的晒各自所食，偶尔互相发发牢骚。
　　羽总抱怨那些拍婚纱照的情侣不知单身苦痛，墨鹏也总学着羽抱怨自己孤身作画无人陪伴，各怀心思，日子倒也乐滋得过去。
　　自那次语音交流过后，对于羽的声音，墨鹏有些上瘾了，每日都会撩拨人给自己说句话，虽不是□□电话，却也听得浑身酥软。
　　在羽的陪伴下，墨鹏的画技可谓是“一日千里”，摒除那些自卑落寞的杂念，画面变得轻松明快了不少，水作得比曾经更加清澈，山画得比过去更为挺拔。
　　由先前研究的作息时间表明，现在的羽正忙活着婚纱店中的事宜。墨鹏自觉的不去打扰，关下空调，启窗让那清风吹入。
　　十一月，南方微凉，却也余几分燥热。
　　墨鹏着着过肩衣袖，上印着歪头歪脑品味奇特的猫头鹰。受老师父影响，墨鹏多是偏好古味，那些管装的颜料大是不用的。取了丹砂，有了好的心境便有了兴致，脚握木杵细细研磨调弄，待其浓稠似媚女胭脂，砚台笔架丹砂一字排开列好，才取白宣一张滚铺于地上。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勾来身旁的木质镇纸，脚趾抚平宣纸身上的褶皱，嘴中不觉哼起跑调的曲儿。
　　端坐上矮椅，提了狼毫饱吸墨汁，挥笔落毫。
　　嘴上唱的是“稻香”，脚中落的是梅花。笔下长的是梅枝干儿，心里挂着的却是同羽唠嗑。
　　落毫，浓墨初渗。
　　笔杆自左向右侧锋挫出，压笔下颤顿挫折转，微抬笔尖缓入中锋。悬腿提脚腕轻转，寥寥几笔定好布局。
　　中国人赏花大多肆意，唯对梅花例外。不仅于看、赏、探，更是重要是寻，雪中探，踏雪寻。
　　念着“羽”，墨鹏藏锋起笔作交错树枝几枝。羽好似那寒冬中的一抹热烈，温暖人心窝，也不知自己可否踏雪将君揽怀抱，折枝入瓶自赏？
　　古有踏雪寻梅喻文人雅士赏风爱景，苦心作诗;今有踏雪寻梅喻墨鹏不畏严寒，苦心追羽待抱俊爷归！
　　呸！谁要不惧严寒抱娇归的？再说了，自己哪来的手抱人哩！
　　自己个大老爷们哪来那么多的哼哼唧唧，“儿儿情长”，苦情追求对于自己来说是不存在的！
　　面晕骚红上攀至耳根，汗珠往脑门儿上冒，墨鹏不禁啐了声“该死”。
　　自己刚刚怎就想到要关空调了呢？这天分明还热得很哩！
　　深吸一口气，转脚腕蘸墨继而续画。
　　起笔藏锋枝条粗面显露，钉头挫出着根有力。虽是用脚，墨鹏行笔很是稳健，气势磅礴，认真的表情下不容一点儿马虎。
　　像双妙手在弹奏，快慢顿挫、转折缓行，变化妙不可言。收笔回锋，虚尖尽敛，既不拘于一格，又不潦草勾挑。
　　只瞧那梅折弯曲如龙、细枝挺拔似箭。踏雪寻梅，便是踏雪来特意寻的，自是不取不归。
　　唉。也不知自己这“寻梅”得不得归，当不当归。
　　笔搁于架，另取一笔吸丹砂饱腹，点染枝干作那梅花枝生。
　　傲骨凌霜之梅绯色艳绝，灼人身姿见之难忘，更甚者———忘不却。
　　蘸墨，作一巴掌大的小人站在巨大的梅林之中，像是隔着屏幕企望“羽”回复的自己那般渺小。
　　画由心生，墨鹏不禁皱眉，提笔下压皴染嶙峋怪石将方才作的人掩了去，生生敛下了那奇怪的臆想。
　　侧锋压抬作枯草数丛，淡墨浅掠雪痕点点。略去那缠绕梅间的悸动，上下打量自觉满意。
　　墨鹏起身远观，瞧那一树梅花灼人，笑自唇角溢出，羽也是这般诱人吧。
　　呸呸呸，乱想什么。
　　羽是兄弟，是兄弟！还什么都没呢。
　　等等，自己这般难不成是想要发生些什么？
　　敛眸瞥向平板摆放那处，故作潇洒地晃了晃头。杂绪敛心，几步挪移靠近画俯身细嗅。
　　丹红点点艳美，似有暗香溢出，口中不觉哼声又起“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
　　这歌......唱起来听着不错。
　　墨鹏蹲在一旁待墨痕风干，脑里胡思乱想，飘飘绕绕的是羽的声音，心下像有小猫挠骚。神神秘秘的羽，洁白的婚纱，剪裁得体的西装，每一样东西都让自己欲罢不能。
　　久蹲原地起身眼冒金星，抻腰向上左右摇摆，墨鹏垂眸审视片刻，再次上下打量，见再无差错，取中号狼毫笔蘸墨，小心翼翼的在纸旁坐下，脚跟作支，秀笔缓落定。
　　南宋陆游所作诗《梅花绝句》缓缓而出。
　　“闻道梅花圻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由上至下，左往右行。行书款落，那大小不一平添几分肆意。
　　抬脚腕砚台处调笔，耳廓蓝牙耳机微亮，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末了落上年月，署名，才搁笔起身。

　　怎样才能让自己化身为千千万万个，时时刻刻地守在羽的身边呢？每一朵梅，仿佛都化成了羽那张未曾谋面的脸。
　　“啊......真是中毒不浅！”
　　墨鹏屈头撞了撞身旁的墙壁，脚轻踢了脚身前装废纸的箩筐，这走出了绘画世界对周身的变化再次敏感了起来，捂在被中平板单曲循环的歌声再次传入耳中。
　　“对唱......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墨鹏自言自语着，翻找出装印章的盒子，落了名章于字尾，又取一观音端坐的闲章印压在下端。
　　“怎选了这个。”瞅着画作上殷红的印章，墨鹏嘟嘟囔囔，“难不成寻他......呸！寻梅还得请佛祖保佑不成？”
　　碎碎念归碎碎念，墨鹏还是很满意自己的画作的，待一切妥当，用脚熟练的将其卷起，勾柜中红色绸带入脚，笨拙地打结系上，斜摆在墙中一角。
　　做完一切看看时辰，啊，自己错过了羽午间上线的时辰，那头的他该是吃饭去了。
　　想着完成的梅花图，墨鹏也不伤感，瞥眼自己研究出的时间表，想着下一个时段再去寻人聊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