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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连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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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虽为本地房地产的小头目,却不算清闲。母亲的玉石生意在反腐倡廉,抵制送礼的现代并不好做。墨汶钰的保险一行便更不用说了,若不赶着年轻多往上爬,说不清该有多少银子从口袋里溜走。
简而言之,没有人有时间和心机陪在墨鹏的身边。
十月,南方的土地还未褪去燥热,倒是家中冷清得渗人。
三百多平米的房子算不上太大,但独墨鹏一人居住便显得过于空旷了。
墨鹏的脸色并不太好,黑色的软发垂至脖颈,好看的眉毛却以“川”字紧锁。熏风灌满肺部,燥得要喷出火来。
耳上蓝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眼里的晶莹耀闪着光,薄唇嗡动,连床上亮起的□□息也没兴趣看了,起脚开了房门,提膝撞上门板,发出剧烈的声响。
“四个月了!你想把我软禁在家吗!哥哥。”哥哥二字咬得很重,撞门的膝盖缓缓放下,头顶抵着门咬牙抑制下起伏的呼吸。
浅思对话便知,墨鹏又和墨汶钰吵起了关于濡墨阁的事情。
“我没有。”
听着墨汶钰的话,墨鹏一脚像是踢在了棉花上,噎得说不出话来。
心知哥哥是在为自己好,可墨鹏就是受不住这样的无微不至,无论残废或是什么,他也都还是个男人。
顿了顿,那头又传来了墨汶钰的声音,“不要踢门,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帮你上药。”
细听便知并无恶意,只是在打趣。可墨鹏气在上头,被墨汶钰话语一激,泪霎时蓄满眼眶,委屈更甚。
“谁要你上药了,我才不是你们圈养在家的废♂物。”
对着空旷的大房子嘶吼,墨鹏折返回房,坐在床沿,抬脚把蓝牙耳机一揪,也不管墨汶钰在那头说些什么话,愤愤地扔到了床内。
“少说我也是画家,怎在你们眼里就一无是处了。”墨鹏红着眼强撑不让眼泪落下来。因出师名门,起点比别的卖画者身价要高上不少,一副字画千元至万元不等,就算独立生活也不算太过困难。
委屈溢满眼角,脚趾勾来平板,才见羽已经回复了自己老早发去的问安。
“墨汶钰个大混♂蛋。”
碎碎念着,翻看起“羽”的空间。
一点一滴流动的时间抚平了墨鹏起伏的胸膛,那躁动的心绪莫名平静了下来,看着羽的头像,如沐春风。
故作无意地扫过被褥上的蓝牙耳机,蓝色的呼吸灯微闪,手机摆在桌上一点震动的声响也没有发出。
即便自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哥哥也没打来第二个电话回来,是自己不再重要了吗?
恍惚一阵,鼻尖有些发酸。
其实,墨鹏很喜欢墨汶钰的声音,沉沉暖暖。
也不知......羽是什么样的声音。
看着羽那西装头像,墨鹏鬼使神差地打了句:“迷兄,能给迷弟听听你的声音吗。”
发送后墨鹏就后悔了,有谁会应允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这样的要求?
在墨鹏看来,发语音是只有熟人才能够做的亲密举动。
算好了被拒绝的理由,甚至想好了如何切换的下一个话题,万万没想到,垂眸睨屏一眼,便瞧见羽敲上了句———“好,咱连麦吧。”
受宠若惊,暖流心中淌过。
网友,都是这样的吗。
愣了半晌,脚趾激动地点击表情包发送出去。这回墨鹏挑的是猫爪子挠人的图片。
表情包中,墨鹏最喜欢的便是这张图了,因为,每每他发送猫爪时,“羽”都会应景地发送张晃动狗尾巴草的图片来逗弄。
看着那样的表情包,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在心间。挺娘气,却又不觉得讨厌。
羽,果然是不一样的。
墨鹏就喜欢羽这点,没有那么多磨磨唧唧推推攘攘,就那么自然,顺理成章地应下。
“等等,我去找麦克风。”墨鹏没来得及往被上蹭泪便翻身下床,来到家中的小型电影院里翻找起来。
“麦......麦......麦克风。”
房里乱七八糟堆满杂物,父母一段时间未归,小电影院无人使用自然有些凌乱。
功夫不负有心人,麦克风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脚夹着行动不便,墨鹏索性叼起数据线,迈开大步子乐呵呵地返回到了床上。
空调的凉风勾抹着脸庞,却怎么也抚平不下那颗躁动的心。
“找到了,我插个麦克风。”
拿着话筒往平板上鼓捣,却怎么也插不进去,懊恼得墨鹏直挠脚。
“小笨鸟。连麦是互相语音的意思。”
啊?
是吗?
扑面而来的尴尬气息让墨鹏有些不知所措,脚趾提起麦克风扔到一旁。
“傻迷弟,咱□□电话吧。”
大是墨鹏头像是老鹰的缘故,羽没事就喜唤墨鹏小笨鸟,而墨鹏也乐得接受,有个专属于兄弟的称呼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见羽连发来两条信息,紧接着便是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居然真的打过来了?
墨鹏微愣,幸福来得太突然。颤着脚趾按下接通键,这一触,便让他破了十几年来对哥哥唯命是从的戒———他接听了陌生人的电话!
“喂?”墨鹏俯身侧耳,怯怯的声里夹杂着几分试探。
“喂。”
平板那头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
醇厚香浓,似冬日里的蓝山咖啡。低沉的嗓音散发着古龙水的味道,就像总裁文中描绘的那般柔情。
低沉的声从耳廓一直温暖到耳膜,像是磁力吸引,想要和他靠得更紧近。
“听到了吗。”
羽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力量,细微的失真敛不走其中的摄魂。那充满男性魅力的语调让墨鹏一时愣得不知万物,熏燥的烦闷里一抹春风勾过。
“你,你,您好。”墨鹏心跳加速,脚捧平板于大腿,口中的称谓和声音不知如何调控。
自己的声音比起对面的男人,那的声调简直像还这吮乳的婴儿,散发着股乳臭未干的味道。
“呵。”羽轻笑,手中不知翻弄着什么发出“沙沙”的声响,略微嘈杂的背景里几声憋笑传出,“紧张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轻松随意,微微上扬,像是羽毛在骚扰人心尖。
“不,不会。”墨鹏显得有些局促,薄唇张合开闭,回味着那上挑的语调,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干笑两声缓解尴尬,“您的声音,很好听。”
“哈哈,你的声音也很好听。”羽顿了顿,“像小奶狗一样。”
“啊?谢谢。”
不知怎的墨鹏就这么应了下来,羽的调侃,弄得脸上热乎发暖,明知是客套,心下却是一阵喜,莫名的情愫弥漫在心间。
“软软的。”羽调戏着墨鹏,像是手里拿着逗猫棒。
软......吗?
墨鹏启唇欲反驳,却又不舍这一刻近乎温柔的暧昧。若是有手,他或许会害羞得挠头。
其实也没冒什么粉色泡泡,只是墨鹏已在心底里脑补了一切。
“我,可能是感冒了。”
若是别人墨鹏或许会满头黑线,可被羽用那醇厚的嗓音一说,就连“奶狗”一词也有了新的意义,让自己染上了被表扬的腼腆。
双股叠坐在床上,墨鹏不知如何疏解自己的臊意,空用脚趾搓弄起冰凉的被褥。
瞅着对话的界面,墨鹏好想透过屏幕看看那人的脸庞。做婚纱的人,想必不会太差。
“怎突然想听我的声音?”
“额......”
平日有那么多话想同人说,今日好不容易聊上,竟又变成了哑巴!
“嗯?别害羞,小笨鸟。”拉长着声,好似弯了嘴角。那慵懒的声音带着几丝低沉,迷得人浑身僵硬。
谁害羞了!
墨鹏真想和人打一架,这春情缱绻,你侬我侬的架势让他真有些招架不过。
轻佻的声调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通话散发出的滋滋电流渲染出种异样的气氛。
屏幕那头的人似乎不少,连着发出“噗噗噗”的忍笑声。墨鹏像是怕别人发现出什么似的,话音刚落就接道:“毕竟......因为我们认识那么久了。”
平板那头传来了意味深长的鼻音,墨鹏的心跳不觉更加速几分。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乘人未语,墨鹏又添上一句。
不知是“断翅”留下的卑微还是常年缺乏交流的后遗症,一捧着和人交流的设备说话就紧张得发抖。声往后脑勺靠去,好似不这般就吐不清词句。
那男人似乎听出了墨鹏的拘谨,勾转着声一字一顿的将平日唤的那昵称念出:“哈哈哈,小雏鸟。”
墨鹏的声音有些发颤,细软碎发在空调逗下搔挠着后颈,痒痒的感觉直逼心尖,启唇回应道:“羽”。
只一“羽”字出喉,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分明第一次通话聊天却叫唤得这般“深情”。好像多熟悉彼此似的,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似网络上意淫两个男人时的那种羞臊,而是种来自体内最原始的冲动。
羽似乎并不介意这样的称呼,又或者,在自己之前已有千千万万个墨鹏这般亲昵地唤过这甜腻的称呼了。
想着,墨鹏有些失落,但在欢快的交流中他很快的又找回了自我。
羽散发着一种成熟的味道,侃侃而谈着,字字句句都流露出潇洒的气息。比起单纯的文字敲击,羽在网络电话中显得更开朗几分,温暖暖的声音让人不住沉沦。
墨鹏从未觉得十五分钟可以这么的飞快,好似才刚上车便到了终点站。
刚欲拔高的兴奋音调陡然回落,“你要开会了啊。”脚趾摩挲着着平板的外沿,竟生出几分不舍。
“嗯。”
“你那边在放着什么歌?”
听出羽那头人数众多,墨鹏却还是不住贪婪的与人再多交谈两句。
“稻香。”羽顿了顿,“我最喜欢的歌。”
几个月来墨鹏也曾试着和其他的网友聊天。头天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热情,次日便就再无兴致了,自己和羽相处了四个月,是件极为难得的事。
临近挂断,墨鹏瞥向躺在被褥上的蓝牙耳机,突然矫情了起来———连在哥哥心里都会失去地位,那羽呢?
只可惜,没人能听到墨鹏的自问,也没有人能回答墨鹏的问题。
“稻香啊,我也最喜欢这首歌了。”墨鹏这样回答道。
故意创造了个和相同的喜好,暗自窃喜。只听屏幕那头一团哄笑。怎的所有人都笑了,是羽在做活动吗?羽那么优秀,活动一定办得很大吧。墨鹏没有多思,听着羽兀然吞津,扒着金属沿的脚趾紧张蜷起,生怕被人寻出端倪。
“那可真是有缘。”羽轻笑,春风拂面,独咬重了那“缘”字。
屏幕那头传来整理资料的声响,文件夹撞击桌面响脆,依稀可以听到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墨鹏的脚趾扣上平板,好似在揪着羽的衣摆不舍他离去。
“竟然你也喜欢,那有机会我们来对唱。”羽轻咳一声,还未等墨鹏回答便挂上了□□电话,不留一丝余地。
“对唱”二字在墨鹏的耳旁飘忽。
通话断了。没有小说里写的鲜花,没有红酒,没有烛光,心却像是被填满了似的,说不出是什么奇怪的滋味。
“对唱?”
双脚捧着平板轻颠,墨鹏空茫的眼里逐渐找回焦距。“腾”地站起又突然坐下,“稻香是什么歌......我还没听过呢。”
乖巧地搜索了那名唤“稻香”的歌曲,敲击屏幕点击播放。
轻快的乐感扑面而来,若不看着字幕怕是辨不出唱的是什么歌词。
虽暖柔听着舒心。但墨鹏还是更喜欢古调的“高山流水”或是中央合唱团的“四渡赤水出奇兵”一类曲目。
耳旁羽的声音在缭绕,在重播,纠纠缠缠的飘在心尖不散。墨鹏垂眸轻声自语:“嗯......稻香才是我最喜欢的歌。”提起脚趾,将播放的顺序调整为“单曲循环”。
为兄弟而喜欢上一首歌,这没什么奇怪的。
男人嘛,总是那么的仗义。
别人能为兄弟两肋插刀。
他墨鹏自然能为“迷兄”,两肋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