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商 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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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国的首都，整个中原最繁华的地方。
城的长度就远超过千丈，而人口据说有十四丶五万人。
看得姒华目瞪口呆。
以前她所见识过的大城，不过就是芮国的都城，有居民一万多而已。有莘的都城则更小了，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都城内的那几条大街，店铺整整齐齐的分门别类排列着，卖酒的丶卖吃食的丶卖衣料的丶卖首饰的丶卖工具的丶卖陶器的丶卖铜器的丶卖漆器的，竟然都不用等待集市的时刻，他们天天都在这里开店。
而且货物的花样种类多得吓人，恐怕是全天下的稀奇玩意儿，都集中到了这里来了吧。
街上的人多，而且衣冠整齐鲜艳，衣丝着锦的贵族也很多，感觉上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富裕。
进入城北贵族聚居的区域，看见贵族们的房子普遍都是雕梁画栋的，墙上有彩绘，有许多双层楼房，而且规模也大得多，非常气派。
问了几个人，找到了大宰辛正的府邸，那是巫贤介绍她来的地方。
大宰府的规模不小，但装饰却并不是特别的华丽，比起附近的其他府邸，要素淡得多。
请门上通报，递上了巫贤的帛书，没过多久，就有仆人迎出，说：
「请进，请进。姒华小姐，我们大宰大人说是立刻就要接见您。」
来人扶着姒华下了车，一路穿过层层回廊把她引进了内堂，进入了一间整面墙都堆满了一卷卷简册的房间。
房间中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略为斑白的胡子长到胸口的壮年人。他的容貌一般，但却十分沉稳，气质出众。这人的面前铺着一卷书，神情平和，却又有点感慨的样子，把她上打量了一下，说：
「没想到姬贤她还收了妳这麽个徒弟！妳的师父，她还好吗？」
姒华一面行拜见的礼，一面说：「她很好。身体健康，心情也经常愉快。」
「那她过得比我好了。」辛正欣慰的说：「妳姓姒，我们姓辛的也是源自於姒姓，咱们可以算是远亲。妳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过几天我会给妳安排职位的。」
「职位？」姒华有些奇怪，她不是只是来拜访的吗？
「想要做好巫的工作，不在职位上学，妳想在哪儿学？」辛正摇头笑着说：「何况，能被姬贤那家伙收做唯一徒弟的人，总该有点本事，至少是个人才。遇上了人才，我岂会放过？呵呵，妳这就叫做『羊入虎口』，呵呵。」
「师父总是说，我的资质只是平平而已。」姒华老实说。
「能被她说『资质平平』就已经很好啦，起码她还承认妳有『资质』这样东西。我以前都经常被她骂『笨蛋』丶『蠢材』丶『没药救』哪。」
他的似乎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心情非常好，竟跟她讲起了俏皮话来。像是已经拿她当成自家里的晚辈一样，姒华觉得一阵温暖。
「妳现在累了吧！明天我介绍家人给妳，再找人带妳认识认识环境，妳就安心的住下来吧。」
他转头对仆人说：「带她下去休息，明早再来正式拜见家里的人。」
第二天一早，正式拜见之时，姒华特地穿上了一件刺绣得比较华丽点的月白衣裳，又戴上了巫恒留给她嫁妆里的玉簪与耳饰，细细的上了点淡妆，才缓缓的走了出来。
厅堂中的众人，只见一位美人飘然而入，眼神轻轻一扫，拂过在场的所有人，然後便不急不徐的一一拜见，她的动作自然流畅，简直有如舞蹈，却又完全没有做作的感觉。
姒华一进厅堂，原本正在随意聊天的众人，都登时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盯着她直看，姒华一一行礼拜见，正开始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打扮，弄得太差劲了，要惹人耻笑。
「好个优雅的女娃娃！」坐在主座上，很明显的是大宰夫人，她笑着说：「不愧是有莘国的女子，仪态教养就是不一样。来，过来这里，坐我身边。」
听他们一一介绍，才知道其实大宰府的人丁也不是非常旺。大宰辛正只有一妻一妾，以他的地位来说，这是非常少的了。
妻子生过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儿子只活下了两个。其中一个又在作战时受了伤，成了残废，现在聪明好学的小儿子辛甲 (注1) 才是他们的希望所托。女儿已经嫁了给了一个王族子弟，不能常常回来。妾侍虽然也生育了一个男孩，但因为不是嫡子，而且年纪还小，并不受到重视。
「妳是刚刚学成的巫？」大宰夫人抓着她的手，亲热的问东问西：「学巫不容易啊，现在女性的高级巫师，可是越来越少了。妳一定聪明，而且努力。」
又问了她学艺时的状况，她喜欢吃什麽，喜欢玩什麽，东拉西扯的一大堆，最後才说：
「好，好。就让甲儿带妳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环境吧！」
用意实在是太明显了，她这分明是在选媳妇嘛！熟悉环境，哪里需要大宰公子的亲自带领呢？
我的身分有这麽高贵吗？竟配得上大宰公子？姒华想。看来他们真的是很看重巫贤啊。
听命走上前来的辛甲，似乎并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娘……」他似乎准备抗议。
「快去，快去，不要怠慢了客人。」他娘则是完全不予理会。
辛甲是个十六岁的大男孩，长相只能算是中上，但很斯文，有些像他爹的气质。
换上了轻便的外出服，辛甲带姒华走到了市街上。
他皱着眉，有些无奈的问姒华：「妳想去哪？」
「呃，我想看看针灸用的针，你知道哪里有得卖吗？」姒华老早就想要一套比较好的针了，到现在用的，都还是在芮国初学时用的那一套，现在她希望能找到更好的。
他把姒华带到医馆，让他们把好点的针都拿出来给她挑。在她正在挑选时，辛甲说：
「喂！我跟妳老实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你爹娘不赞成？」姒华猜。
「是啊！」辛甲厌烦的说：「王城里几乎所有该结婚的贵族小姐，我都被介绍过了，现在他们又打起妳的主意来了。」
「她的身分不配？」
「那倒不是，她是大卜的女儿。问题是，她的父亲，是我父亲的政敌。」
姒华挑中了一组青铜包金的针，这种针不会锈蚀，容易保持乾净，是最好的工具。记得以前巫恒用的，也是这种。
她付了钱，把针包了起来，对辛甲说：
「其实我现在，也不想立刻嫁人。」
「怎麽说？」
「我们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说吧！」她提议。
「那麽，也差不多大食的时间了，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听到她也不想嫁人，辛甲似乎立刻就对她好感大增。
他带她到了一间饭馆。姒华从没见过这麽漂亮的饭馆，应该是专门招待贵族用的，布置得十分舒适。墙壁上用彩绘着花纹的木料做装饰，跪坐用的垫子竟然是锦缎的。跟这个一比，以前在其他地方所见到的，只能算是饭铺而已。
「这个地方我们平常也很少来，确实太奢侈了。」辛甲看着姒华惊讶的模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过今天算是为妳接风，我可以向我娘报账。」
姒华点了点头。看来大宰家的教养，的确是不一样的，一般贵公子们喜欢炫耀富贵权势的毛病，辛甲没有。
侍女端上水给他们洗了手 (注2)，辛甲作主，点了蒸鱼，炙肉，黍饭等等的三四样特色食物。
两人一面吃，一面把话都说清楚了。
辛甲从小就和大卜的女儿子于在宗学中相亲相爱，本以为门当户对，两厢情愿，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可惜的是，两人的父亲原本政治理念就是不合，後来更是公然朝廷上反目之後，两家的关系就只能说是越来越差。所以当他一年前告诉父母他的意中人是谁之後，父母的反应激烈，坚持不允，并且开始强逼他找其他的对象。
姒华也就老实的告诉他关於散宜生的事，他听了之後，非常同情的摇头叹息。
两人这麽互相一倾诉，立刻就拉近了不少距离。
「我们当朋友吧！」辛甲提议说。
「好！」姒华很开心，好久没有遇到过年龄相近的朋友了。
没聊多久，姒华就发现，辛甲是个真正容易交往的好朋友。
他不像以前在芮国的那些贵族子弟，只会骑马丶溜狗，更糟糕的是玩女奴丶乱摆阔等等。
「我不喜欢打仗，老实说，我的骑射工夫都不怎麽样。」辛甲一面说，一面吐了吐舌头：「但我很喜欢看书，也喜欢创造新的东西。我觉得破坏，就只是把一件东西砸烂，多无聊啊！还不如创造新的东西来的有趣，像是计划一座全新的城池，我就觉得比攻下它要有趣得多了。妳说呢？」
「有道理，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而且我也很喜欢看书。」兴趣相投。
「喂，妳觉得虹它没有嘴，是怎麽喝河里的水的？为什麽舜的家人全都会那麽的变态，非杀了他不可？我看他根本就是……」
两个人开始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
大宰夫人见到辛甲与姒华『约会』了大半天才回家，而且回来之後对於姒华并没有排斥的样子，感觉很满意。
「这个女孩子，总没得挑剃了吧！」她得意的想。
其实若是严格论出身，姒华的身分并不高，甚至有些低微，王城内身分比她高的贵女满街都是。但她胜在她是个巫，而且是个极高明的师父教出来的巫，这样的贵族女子，便很希罕了。
这种可以上朝堂，助她的夫君一臂之力，能与丈夫并肩作战的妻子，并不好找。在朝廷正式任官之後，姒华甚至可以拥有属於自己的采邑，为夫家带来权势与财富。娶一般的贵族女子，看上的多半是她的家世，带来的好处多少比较间接。而娶一个巫，却是直接把封邑和权势都娶回家，让她为自家效忠，自然更受欢迎。
何况她又长得好看，而比好看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气质高雅。这样的女孩，配得上大宰家。
在大宰家中，姒华最喜欢的就是那一屋子的书了。以前芮国的宗庙和巫恒那里都有不少书，但到了巫贤那里之後，却是少的可怜。
巫贤她是这麽说的：「我可以直接从天地之间读，比读书更好。」
可是明显的姒华还没有那种功力，所以现在有了个爱读书的博学朋友做伴，姒华就又泡进了书堆里。
几天之後，任命下来了，经由大宰的推荐，姒华成为负责研究气候的巫人助手。这种官职很小，事情也不多，通常就是用来让贵族子弟们熟悉宫廷事务的跳板，只能算是官员助手，并不是正式职位。
大宰辛正带她入朝，辛甲也一起，他们都穿着白衣。辛甲也有个简单的工作，在史官的手下担任文书。
姒华则正式穿上了玄色的官服，配上了朱红刺绣的蔽膝，进入了天子的宫城。
宫内的殿宇规模，比起外面的贵族住宅，又更是大得不成比例。
进了高大的宫门，穿过前殿，还先得走过一个巨大的广场，才来到正殿前。
正殿筑在台上，前面有石枭丶石虎等等白色石雕做装饰，堂高超过七寻 (约十公尺) ，殿柱既粗又大，柱头与柱基都是洁白的石，上面不但雕刻精细，还镶嵌着绿松石，壁面上也镶着不少各式各样的精细石雕，或着用大片大片精细刺绣的锦缎做装饰，晨光照进来时，散发出辉煌耀眼的光彩。
姒华为了怕失礼，不敢多看，只得随着他们一起快步走进去。
拜见商王时，因为姒华品级太低，只能等在门外。
於是姒华先去了东配殿自己的部门，与上司和同僚做个自我介绍，和他们认识认识。其中差不多有一半是由各地诸侯国来的，所以还算容易沟通。
「商王的身体不太好。」等到他们退朝出来後，辛甲跟她这麽说：「最近已经不是每天早朝了，而且即使早朝，时间也很短。」
姒华在宫中的工作，主要就是搜集各种天候的预兆。在这里，有一人负责看云，一人负责草木，一人负责星辰，一人负责风……等等。汇整了所有资料之後，才汇报给大卜，由贞人占卜决定最後的结论。姒华因为也学医，被安排了去专门观察草木。
比起以前巫贤的严格训练，这工作根本难不倒她。倒是有机会可以一窥王室数百年来收藏的草木丶云气丶风向变化等等的观察纪录，使她收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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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小百科》
注1 辛甲：历史人物，原是纣王的臣子，传说向纣王进谏七十五次不听，才归顺了周文王，成为周的太史。应该是商末周初声望很高的人物，曾写过《辛甲》29篇，但到今天都遗失了。
注2 洗手：商朝时代，吃饭是得用手抓的，不过他们饭前有洗手的习惯。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商 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