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邂 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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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概是姒华这几年以来，最轻松惬意的日子了。
学习已上了轨道，与周围的人又相处融洽。她现在开始重拾舞蹈，也可以有点自己时间，读读巫恒留给她的医书什麽的。
重新回到医书与舞蹈上，她现在开始理解，巫贤当初给她那种观察训练的用意了。
现在在看书的时候，她不会再把书上的东西照单全收，而是会和自己的经验与观察一一比对，如果有矛盾的地方，则记下来，准备日後研究。
可惜巫贤并不擅长医术，只能直接『看』到人们生病的地方，所以姒华不能直接请教她，只能藉由她的神眼，来印证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
这样反覆的比对研究下来，姒华的医术渐渐的比以前『活』了，也逐渐的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看法。她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这样，医术绝对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歩。
而舞蹈方面，按照巫贤的说法，那本来应该只是个用来应付『人』的，不重要的玩意儿。
但现在在跳舞时，她变得更容易注意到自己与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她开始注意自己走路坐卧时的动作，自己的心跳与呼吸的各种变化，各种环境对於自己行动方式的影响等等。
她在试着让自己的动作，一点一点的去配合着这些变化。
她有个想法。或许，她可以把这种动作的配合，注入在她的舞蹈中。
现在的姒华，走路的时候想着舞，吃饭的时候想着舞，看着树叶飘落想着舞，听到鸟飞虫叫都想着舞。她在打算把周遭能观察，能吸收到的东西，全都注入到她的舞蹈中。
结果，在姜和的眼中，这小女孩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整天神思不属，心不在焉。
走路走一半，可以停在原地不动大半天；吃饭吃两口，就可以僵在那边直到饭菜都冷掉；跟她说话吧，才没说两句她就又走了神。
要不是这附近根本没有半户人家，最近她也根本没有见过年轻男子，她还要以为她害了相思病呢！
「姒华是怎麽啦？她也都快十五岁了，该不会是想要男人了吧？」有一次姜和就有点紧张的这麽问巫贤：「我们是不是该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了？」
巫贤却嘻嘻笑着说：「不是，不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别打搅她，随她去。」
姒华现在有点明白什麽是和『天』交流了。
透过这样的，与大自然的交流，一点一点的，把这些经验融入在舞蹈中。
这使得她的舞，渐渐的，不再只是挥动肢体丶随着乐声而动作的单纯舞蹈，而是随着风丶随着树枝摇摆丶随着云与她自己的肌丶骨丶血液与心脏的跳动韵律而一起舞着。
这样跳着跳着，甚至不需要音乐，只需要风声丶虫鸣丶鸟叫以及心跳，她就可以忘记舞蹈的形式，忘记周围的一切杂事，甚至，忘记自己的存在。感觉上像是和天地合为了一体，可以在其中肆意翱翔。
这时，时间不存在了，空间不存在了，自己也不存在了。那种感觉，就是非常的完整充实，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或许就是『永恒』的感觉。
能够在自己的舞蹈中得到这种感觉，姒华简直是狂喜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林中不停的练着。
远远的，姜和走了过来，越往前，越是迟疑。
姜和本来是来吼她吃饭的，见到她不同寻常的舞姿，登时呆住。隔了许久，等她的舞稍微告一个段落之时，她奔进室内，把巫贤抱了出来看她的舞。
两人都直直的看着，直到姒华的整段舞蹈结束。
「成了。」巫贤很高兴的说：「妳终於找到了属於妳自己的，与『天』交流的方式。妳的舞，确实是可以沟通天地的舞。」
姒华看着巫贤，倒也并不是非常的惊喜。因为这点她自己早已有感觉，从巫贤口中，只是印证了这个事实而已。
「从现在开始，妳也是一个合格的巫了。」她说。
「是吗？我终於学成了？」姒华一面拭汗，一面问。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嗯。当个巫是没问题了，但是要当优秀的巫的话，妳还差得远。」
「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学吗？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她觉得还不够。
「随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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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客人要来了。
这次的客人，据说是个周国人，巫贤的远亲。
「他就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明天一早就会到。」巫贤是这麽说的。
但姒华还有些『泡』在她的舞蹈中，没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姒华穿着一件单衣，冒着晨露，就轻轻巧巧的顺着风直走出桑林，到了一片野草地上，准备开始练她昨晚一晚上想好的舞。
还没开始练舞呢，就听到背後一声浊重的呼吸声，把她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普通贵族服饰的青年男子，大概二十一丶二岁的模样。如果不是他张大了嘴，正在呆呆的，无礼的直视着她在看的话，这人倒也还算是五官端正。
「……」这个人还是不说话。
「你是谁？」姒华皱眉问。
「妳……妳是人？」
这是什麽过份的问题？
「妳……妳不是神？」
咦？
那人又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喘了一口气，说：「在下散宜生 (注3)，刚才多有失礼，抱歉了。」
这时姒华才想起昨天巫贤说的那客人，好像就是他。
把他引进了屋里，巫贤就冲着散宜生一直笑，说：「看到女神啦？」
散宜生立刻脸红过了脖子。
「咱们姒华，现在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有如行云拂柳，惊燕飞鸿，不比常人。你看到了会误会，那也正常得很。」巫贤说的体谅，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灾乐祸。
散宜生哭笑不得。
他是慕名特地来拜访他的远亲，也就是巫贤这位神巫的。
一大早，走进这块周围几里都杳无人烟的野生桑林之中，他就觉得周围的灵气逼人，配合着不知名的鸟叫，更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氛。他心里正想着别人告诉他的，有关於巫贤的种种神通和法力，觉得这里一定不会是个寻常的地方。
果然，一阵风细细的吹过，随着那风而来的，是一位穿着单薄衣裳的美丽少女，少女的神态高雅而肃穆，凛然不可侵犯，却又若有所思，凝神在远方。她的歩伐极轻，像是足不点地似的，就随风飘呼而过。
这必定是一位女神，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位？
他从未见过女神，忍不住就跟了过去。出了桑林，阳光一照，她身边的露珠闪出了七彩的光芒，变得无比耀眼，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怕失去她的踪影，才急急跟上前，她却停住，让他差点撞上了她。
然後她回了头，打量了一下他，便皱着眉问：「你是谁？」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她，恐怕应该是人，而不是神。
「妳是巫？」散宜生拜见巫贤，或着更正确的说，是被巫贤狠狠糗了一顿完毕之後，他便来找姒华了。
「我也是。」他说：「我的家族散宜氏，代代都是周国的卜官。至於现任的卜官，那就是我了。」
「占卜我不是很擅长，我擅长的只有祈雨和医药。」姒华说。
若是不算那位太过高超的神巫巫贤，自从她当上巫以来，就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同行』切磋过。而且知道他先前的无礼，只是因为他把她误认成了女神，就不再介意了。
「医术我也通啊，可以交流一下经验吧！」
两人开始谈起了行医及用药的经验。
散宜生的行医经验远多於姒华，所以主要都是他在说，听得姒华一楞一楞的。不过姒华也知道几味散宜生所不清楚的草药，因此也还算是勉强可以跟得上程度。
「知道吗，要治好病，也得先摸摸清楚病人的脾气。以前有个病人，拿根针戳他一下，就叫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唉呦喂丶唉呦喂。』而另一个病人，明明把他的手都锯断了，他还很冷静的像这样说：『没事儿，不很痛。』」
一面说，一面还装出那两个病人的表情神气，把她笑得前仰後合。
「妳已经很不错了！」听完姒华对於药草的见解，散宜生相当激赏的说：「妳才小小年纪。而且，有一些在朝廷任职的普通巫师，恐怕都未必及得上妳了。」
言下之意是，他自己可是远胜过其他那些，在朝廷任职的一般巫人的一流人物。
接下来又谈到占卜：「我们周国比较少用龟卜的，我们用的是蓍 (音『失』) 草来占卜。」
「蓍草？我知道它可以做药以及香料，但为什麽要用它来占卜？」跟草木有关的事，姒华都特别敏感，绝对打破沙锅问到底。
「呃，据说在太昊伏羲之时，祂用的就是蓍草配合八卦来占卜。我们周人相信，这草是可以用来驱除恶灵的，而且这个『蓍』字，也就象徵了年高德邵的老人，也就是我们的祖先的意思。」
散宜生左顾右盼的看了看，说：「这里好像没有蓍草，不过我自己总是有带，我可以教妳怎麽卜。」
「好啊！」好像很好玩。
「来，先用左手拿五十只蓍草，然後用右手拿掉一只不用，这一只不用的，就象徵『太极』。」
「接下来，把它任意分成两份。好，然後用左手拿起放在左边的那一堆，把其中的一只这样挂在妳左手的小指头上，就像这样……」说着便凑上前来，拿起一只蓍草，轻轻夹在她左手的小指头上。
姒华正在聚精会神的学，散宜生却是非常分心的在教，他的心里，就只是一直在想：
「我碰到她的手了！我碰到她的手了！啊！这女孩子好香啊，怎麽会这麽香呢？哎哎，又碰到了！好细丶好软……」
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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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小百科》
注3 散宜生：周朝开国功臣，文王四友之一。关於他的记载很少，因此也成了我荼毒蹂躏的对象。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邂 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