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预 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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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 测
第二天，经过了一阵闲聊，姒华才开始了解了一点他们的事。
原来，姜尚姜和是某个羌人贵族的儿女 (注1)。
「可是好日子根本没过过几天哪！」姜和感叹。
据他们说，很小的时候，就被商军掳到了大邑商。在献俘仪式中，把他们的父亲杀死祭了神明，又把他们收为奴隶。
「我还算幸运，因为姿色实在不怎样，并没有遭到凌辱，只是被留在王宫中做些粗使杂事，後来又被赏给了巫贤。」她说：「可我兄弟却是命苦，他被贵族们选了回家，接连遇到几个糟糕的主人，偏偏他脾气又倔，好几次被整得奄奄一息。」
「最後一次，是巫贤出手救了他，那时他已经万念俱灰，只求一死。於是巫贤说出了他将来可做一番大事业的预言，他才又撑了过来。好在，之後苦难就开始过去，他遇到了个好些的主人，为主人策划，拯救了主人的家族，那人也是个有良心的，终於让他赎了身，成了自由人。」
「可是他却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偏要……」姜和开始抱怨。
「我怎麽能忘了，以前曾经跟我一起挣扎走过来的伙伴们！」姜尚打断她的话：「如果那样做的话，我和那群贵族禽兽们又有什麽两样？」
「但现在的你，也只是一个众人。」姜和反驳：「你又买不起奴隶，你根本就没有帮助他们的能力！为什麽总是认不清自己的立场呢！」
「所以我在试着组织他们，集合大家的力量来一起反抗啊！」姜尚说：「我帮着他们互助，我教着他们学着自救，不要认命，要学会反抗。」
「你策划的那些逃跑和反抗行动，只是害得他们死得更惨而已。」姜和说。
「是的，我还没有真正成功过。每一次的逃跑或反抗，都是轻易的就被商国贵族们给灭了。」姜尚沉着脸，恨恨的说：「但我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就永远都不会有翻身之日。」
「妳们没有见过，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你面前被人□□□□的样子；妳们没有见过，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被人一声令下，活活打成肉酱的惨状；妳们更没有见过，整村的奴隶莫名奇妙的被残忍烹杀，只因为他们的贵族主人做了一个恶梦！」
「我恨贵族！只要能够改变这种状况，我什麽都肯做！」说到这里，姜尚不禁眼睛通红，咬牙切齿。
「你恨贵族？现在你面前就有两个。」巫贤讽刺的插嘴，提醒他说：「而且你自己好像也有那麽点羌人贵族的血统。」
「那不一样！」姜尚说：「我恨的是商国的那些混帐贵族，妳们又不是商国人。」
「你无聊！」巫贤径自下了结论。
「说真的，我就是不懂。」姜尚气了，说：「妳是贵族，现在的能力又是这麽强，为什麽就是不出来，找个能赏识妳的明主，好好的为天下做点事？总是窝在这个耗子洞，难道就因为腿断了，不敢见人？」
「你是不懂。」巫贤竟在吃吃的笑：「现在，能让我甘心效命的，只剩下『天』而已，我并不需要『人』的赏识。你要玩你的游戏，就去玩吧，别想把我拖下水。」
「游戏？这牵涉到天下苍生，多少条人命！妳根本就是在逃避现实！」姜尚指着她的鼻子在骂了。
「你又那里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现实』呢？」巫贤还是自顾自的乐着，一点不在乎。
「哼！」话不投机，姜尚气得不想理她了。
「我这小徒，都比你好得多，至少凭她昨天那段话，表示她没有像你那样重的人我之分。」她得意洋洋，指着姒华说。
她太难得会称赞人，姒华有些受宠若惊，瞪大了眼。
「怎麽，昨天问妳妳说不是，今天又突然承认她是妳徒弟了？」姜尚斜眼看她。
「我只是发现，如果和你比起来，她确实算是有资质了……」巫贤笑着说。
「什麽资质！我怎麽可能会去信妳那个什麽『天』？」姜尚不屑的回嘴：「奴隶们若是都去信那个『天』，永远也不会有翻身之日！这个『天』丶这个『上下之分』，都是贵族们弄来唬弄人，方便他们统治的！」
这又更叛逆了，这话竟是连神也不敬了。姒华想。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那麽容易对离谱的言论表示惊讶了。
「蠢材。你说的那个『天』，根本就不是我所说的这个『天』。」巫贤懒懒的回答。
巫贤和姜尚大吵了一顿，不过看来两人都没真动火气，倒比较像是在吵着玩儿。
姒华也不是很懂，不过话题内容牵涉到了那个神秘的『天』，她便专心听着，希望巫贤能再多解释一些。
「妳过来。」『吵架』刚告一段落，巫贤似乎心情很好，招手叫姒华过去。
「现在就先给妳上第一课。」她很随意的说：「学过龟卜吗？」
「学过，但……并不擅长。」姒华实话实说。她比较擅长的，只有医术和舞蹈而已，而且两样都还没正式出师。
「没关系。」巫贤倒是毫不在乎：「龟卜时，他们不是教妳去看那龟甲上烧出的裂纹，叫做『兆』，用这个『兆』来判定吉凶吗？」
姒华点点头。
「如果我说，天地间到处都充满了『兆』呢？」
姒华有点茫然。
「从明天开始，妳要尽妳所能的搜集一切身边的『兆』。不准占卜，我要妳每天暮时的时分来告诉我，第二天的天气会是怎样。」
「预测天气，这是很高明的巫术啊！」姜尚又插嘴：「妳这不会太强人所难？」
「我说过我的徒弟比你高明。」巫贤骄傲的说。又转身对着姒华：「如果妳这一课一直学不会，就没有下一课了。」
「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姒华怯怯的声音蚊子似的。
「去看看云，去感觉风，去问问妳的药草，周围的小动物们，它们都知道。当然，还有更多呢。」
「能做到那样的巫，都快该算是宗师级的了吧？」姜尚又在帮姒华抗议：「这种教法太差劲了，小女孩都还没出师呢。」
「要你管！」
姜尚确实也管不了。
他只能摇着头皱着眉，对姒华说：「真可怜，在这里受她虐待。可惜在这方面，我还真的帮不上忙。」
「没关系。」姒华不在乎的笑笑说：「其实巫贤这人是挺好的，我没事。」
「哇───」姜尚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说：「这小鬼，原来已经完全给妳们洗脑了！苍生不幸，苍生不幸啊！」说完又夸张的大摇其头。
住了五天，姜尚就又说要走了，姜和留也留不住。
「我这人就是闲不住，看到妳们过得好就好了，过几年再来找妳们。」他走前是这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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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华这下可伤脑筋了。
预测天气，她从没学过。
问姜和，她只知道如果蚯蚓钻出地面，或是青蛙叫得特别欢，那就是要下雨。要不就是早霞代表坏天气，晚霞就是天气要好了。
「差不多就是这类的吧！」她抓抓头。
於是，姒华只得把自己身边看到的现象，全部都一一记下来。像是一整天云的变化，风向的变化，动物行为的变化，花开时间的变化 (注2)。光是记所有这些变化，她就忙不过来了，姜和只得免了她的家务，只让她打扫自己房间。
一开始的『预测』，可以说只是乱猜而已。
不过，这次巫贤倒是变得比较有耐心了。
每次『猜』错，她就会告诉姒华一些她所没有注意到的事：
「没发现蝉都不叫了吗？洼地里的泥鳅也在跳，马上就要下雨了才是。」
「今天吹的是西北风，会下雨才怪！」
「看到那些细细的，像是马尾的云没有？有它在，通常就是告诉妳有好天气了。而它尾巴上的勾向着哪，就指着风向。」
又过了三个月，虽然『预测』的准确度还是不怎麽样，姒华已经开始可以自己发现一些新的东西了。
比如说，如果乌鸦在傍晚一直飞叫，再配合其他预兆的话，那就是要下雨了。或是点起一堆火，看它的烟是否可以笔直向上走，如果是，天气就应该不错，如果烟不稳定，就有可能会下雨。
有时姒华也会单独出去，帮村人治治小毛病，以换些针丶线之类的必需品。她也发现到有些像是哮喘或风湿病人的病痛，会随天气的变化而转变。
把这些『新发现』告诉巫贤，有时她会纠正她，说那观念其实不很对；有时候，她会点点头表示赞许；很偶尔的，姒华也会发现到一些她不太清楚的事，那时她就会兴奋起来，直嚷着要姜和抱她出去观察个清楚。
这时，又差不多是芮国的集市的时候了。可是姒华却已经不是很想去，因为已经等过了三年，都没有人影，想是他早就把自己给忘了。
他忘了我也好吧。她想。就把他当成是个恩人纪念着，等我学成了再去昆吾看他，这样才应该是最好的。
现在的她，已能冷静的面对这件事了。
在忙碌的学习之中，又过了大概半年多，大体上姒华就能掌握最基本的预测了。
只是有些比较特殊的现象，比如冰雹丶乾旱之类的，还是看不出来。
「能看出灾疫，才是最重要的，妳现在还差得远呢！」巫贤说。
不过既然是灾疫，自然不会时时发生，无法光用观察来学习。这时，巫贤才给了她几卷简册，要她开始研读，用上面的经验，再配合自己的经验来决断。
有书可读，这样一来，不必自己天天到处去观察纪录，日子就轻松了。姒华的预测，也开始突飞猛进。
「既然根本不用龟卜，就能看到『兆』，知道这些事，那为什麽我们还要用到龟卜呢？」有一次，姒华忍不住问巫贤。
「龟卜丶舞蹈等等仪式，都是为了『人』而设的。」巫贤有点不屑的说：
「因为一般人根本看不懂，我们到底是怎麽在和『天』沟通的。所以如果我们直接说出来，将会很难取信他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需要仪式，明显的做出个在沟通的样子，好让他们敬畏，让他们打从心底愿意相信我们说的话。当然，这也可说是人的『天性』，所以，也没有必要去废除。」
「说到这里，妳恐怕又应该重拾舞蹈了。」巫贤居然有些俏皮的说：「不管妳学得多好，一个不会跳舞的女巫，没人会相信她能求来风雨的。」
「求来风雨？我没有那种法力，我不会……」姒华惊讶的说。
「我也不会。」巫贤大笑：「我只是在风雨即将来临之前，做完一场漂亮的仪式而已。巫，是天的仆人，不是能够逆天的，更不是能够使唤天的。只有狂妄无知的人，才会相信自己可以指使天意。妳现在也该明白了。」
「所谓的法力，那根本不是法力。妳看我好像法力很强，什麽都知道，但我很清楚那并不是我的力量，一切都只是『天』它自己透过我在做而已。这些，我可真没有办法教妳，妳得自己摸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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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小百科》
注1 姜尚的身分：有人说他是先祖被封在吕的贵族，有人说他是杀过牛丶卖过饭的平民，又有人说他本是个部落酋长。众说纷纭，所以我就随便写了……
注2 预测天气：根据周遭自然环境的变化，来预测天气，是古人所惯用的方法。在今天叫做『物候学』。据说澳大利亚的土着，用这种方式预测天气，准确度可达90%，不输给气象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预 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