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胜 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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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升还是不急不躁，决定用正攻法来一步步取胜。
先命三百名弓兵出列，准备射击，却见对方已经在开始变阵，变成厚度只有七八个兵士的带状阵形，往他们的方向推进。
咦，蛮人们不先射击，就要直接攻击吗？这种阵形不会太薄弱了吗？
「射击！」子升下令。
砰丶砰丶砰。鬻熊这里的蛮人们及时躲在木盾後面，损伤不大。几乎没有停顿，还在整齐的继续前进，最前列的得到命令，开始把木矛平举，指向敌人。
这轮射击没有造成预想中的伤害和停顿，而且两丈多长的木矛一但平举过来，就立刻大幅的缩短了距离。子升居然来不及命令弓兵退下。眼看着装备较薄弱的弓兵，就得首当其冲了。
执戈的战士们，即使勉强硬挤到弓兵们的前面，他们那锋利的戈，长不过丈二，被木矛远远的就阻挡住了，根本没有接触到那群野蛮人的机会。
「战车，战车出发，绕到他们後面攻击！」他命令在最後列的战车出列，以快速行动绕到敌人後方来打击他们。
可是突然间，像是鬼哭神号一样，战场上充满了虎哮狼嚎，各种猛兽齐声大叫，战马们胆颤心惊，难以控制。这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事，但这一会儿，已几乎足够让季连部落的人完成他们的包围圈，弓兵开始被矛尖刺入扫荡，战车们则被困在自己的重装步兵後面，动弹不得，完全不能发挥效果。
这时鬻熊才开始下令射击。
弓兵们的箭支，很轻松的就越过了只有七丶八人厚的带状阵形，正在对敌人进行一面倒的屠杀。
「妖法！这是妖法！」士气涣散，有些兵士甚至已经这样喊了出来。
这太诡异了！子升大惊失色。
自己训练精良的士兵，竟然只有挨宰的分！而那群野蛮人他们做了什麽？只是排排队，变个阵，持着矛和盾一步步前进，就把他们逼成这样？
在确定已取得优势的这时，鬻熊发话了：
「士兵们，你们知道我是谁，我也曾经当过你们之中的一份子。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受到怎样的对待，你们根本都快活不下去。老实说，我也并不想杀死你们，我们这里，也早已有许多你们的父老投奔在此。不如你们也投降，到我这里来吧！我知道你们的苦处，会好好对待你们的！」
他的声音清澈宏亮，传遍了整个战场。
「现在，放下武器，衣服脱光，蹲下身子，你就会是我们的自己人。否则，杀无赦！」
一阵迟疑之後，士兵们的武器开始纷纷的放下，还有人已经开始在脱衣服。
这时子升已开始在逃跑，顾不得士兵们了。
看见势头不好，趁着包围网还未完成，子升和亲兵们立刻回头，好不容易才杀了出去，奔逃了一阵。回头一点，军士竟少了超过三分之一。
我们打败了商国的正规军队！只用木盾和矛！只有几个人牺牲！
刚刚大获全胜的季连部落，几乎还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连己由都忍不住跳起来，冲到他的身边，用力拍他的肩，跟他说：
「这次可不能算是诡计了！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军事天才！时间算得太完美了！还有，你果然很会拐人，这次又是一拐一大批，以後乾脆叫你『拐子熊』算了！哈哈！」
鬻熊却摇摇手说：「别高兴得昏头了。这次我只是出了些怪招，让他措手不及而已。还是要立刻加强备战，尽快训练出正规军，否则总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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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升回去之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让手下们去善後。
他越想越呕。
为商王带兵，纵横天下，是他一直以来的大志。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有才华。之前对付鬻熊不利，还可以说只是些阴险的诡计与小手段。
可是今天，却被一个他一直不怎麽瞧的起的邑人，用最可笑差劲的装备，从正面杀得大败，连还手的馀地都没有。
别人说是妖法，他却很清楚，是对方非常巧妙了掌握了时间差，这是极高明的战法 (注2)，并不是什麽妖法。
这个邑人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隐瞒着自己的武功，竟也隐瞒着自己的军事才华。子升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对於子升的指挥习惯，却是了若指掌。这样的一个人，必有可怕的图谋，总之，这个人非常危险，非除不可！
於是，他把身边的人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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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商人们传来的消息，昆吾仍然在积极准备下一场战争。
於是鬻熊也还是不得闲，指挥着新投降来的近两百名兵士，开始训练全部的族人。青铜武器也得要尽快制造齐备，好在当时胜战时，收缴了一批，不无小补。
鬻熊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实在烦恼。
完全得罪了子升，他若时时来攻，以他的实力，季连部落只怕还是死多活少。
临睡前，又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对芈舒丢下一句：「我睡不着，出去巡视一下就回来。」就出去了。
他骑马走到了前任酋长所在的村庄附近，心想，都是他害的，要是他当时一开始就阻止我去发展部落，现在不就什麽事都没有了吗？这样下去，搞得我自己身败名裂，成了商国叛徒不说，季连部落也都快要完蛋了。
芈辛倒也是还没有睡，看到了他，只说：「你来啦？进来吧！」
「现在这事情变成这样，我需要有个人商量。」
「我知道。」还是半睡半醒。
「你觉得……现在该怎麽办？如果老是这样打仗，我真的会毁了部落吗？」
「不知道。」非常乾脆。
「你……你当初就明知道我那样做，会把事情变复杂的，为什麽你不阻止我？」鬻熊有些生气了。
「你会去阻止秋天的到来吗？阻止树叶落下，阻止熊去觅食准备冬眠吗？我不会。」
「那麽，我是秋天，是要害部落受冻的人？」
「秋天虽冷，并不见得就只是有害啊！有时候我还满喜欢秋天的。」好像在和小孩聊天。
「唉，看来逆天行事，还是不行啊。违抗贵族，连自家人都不容我，还害得部落……」
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说的牢骚丧气话，倒是在他面前就很自然的说出来了。
「逆天行事确实不行。但我知道，天意只属於最理解它，最尊重他的人。如果那贵族以为自己的意志就是天意，我恐怕他只是在侮蔑他自己的神。」
「怎麽说？」鬻熊心中一动。
「简单的说，如果你在初春打猎，以後你的猎物就会越来越少。」他说：「因为天意要动物们在初春繁衍，不是让你去打杀他们。你若硬是这麽做，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天意不站在你这边，你怎麽做都不对。但若是把动物养在家里，即使是初春时节，也可以挑没有良好生殖能力的宰杀，那就跟天意没有冲突，你爱怎麽做都可以。」
「或许，你可以试着，找出一条不违背天意的做事方式？」他继续说：「我也只知道这麽多了。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只听得外面突然有人在一面跑，一面大叫：「失火了！失火了！是酋长的村子……」
鬻熊冲出门外，只见得来人说：「酋长！你没事太好了！你的村子遭大火了！」
鬻熊往自己村子的方向一望，只见大片火光冲天。
原来是子升，他派了五个骑马的兵，在村庄附近隐藏，等到夜深人静，就冲进村子放起火来，然後守在村外杀死所有逃出来的人。
等到其他村子的人看到火光赶到，骑兵们早已逃跑，而村人也已屠杀殆尽。
「芈舒在吗？芈舒，你们有没有谁看到芈舒她在哪里？」
鬻熊连滚带爬的冲进村子，嘶哑着嗓子，激动的问身边遇到的所有人。
而当人们默默的让开，看见芈舒烧得半焦的尸体之後，他崩溃了。
「舒舒儿……舒舒儿……」抱着尸体的鬻熊在痛哭。这一阵子勉力维持的冷静自信的形象，终於垮了下来。
人们默默的退了开来，让他独处。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鬻熊对着尸体在边哭边说：「要是我也跟着妳一起就好了，我一直没能给妳幸福，只会让妳伤心难过，现在又连妳都没能保护好，让妳……变这样，我……真是没有用啊！」
当年那种不能保护心爱的人的无力感，现在像是个恶梦一样的又回来了。
他的手捧住了芈舒的脸，颤抖着，试着抚平上面痛苦的表情：「妳死了，妳说说我该怎麽办？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我现在又要为谁而活丶为谁奋斗呢？」
「妳……恨我吗？我是个蠢材，把妳和妳的家人都害成了这样……若是妳要索我的命，要报复，我都愿意接受。快来吧！」
把尸体清洗整理完毕，天也快亮了。
沉浸在自己个人的悲伤之中，对於身负着整个部落存亡责任的鬻熊来说，是太过奢侈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後，他便红着眼睛从停尸的屋中走了出来，开始冷静指挥，收拾善後。
「我太大意了，只当他们刚刚大败，不会有所行动。」鬻熊沉着脸说：「要能完全防止他们再继续使用这种手段，光是加强警备是不够的，还得主动出击，让他必须不停的防御自己。」
「现在，我要一百最精锐的士兵，给他们好的配备，分成十组。」他对着己由说：「五组分头扰乱他们的商路与通讯，五组则负责潜伏在昆吾，随时攻击落单的贵族走狗们，有可能的话，取得在昆吾的众人们的帮助。但是记住，不要扰民，否则杀无赦。」
「备战的准备要加紧脚步，淮夷那边有没有消息？可能有同盟的意思吗？」
鬻熊看似冷静异常的在指挥着，只是他的心理空空落落，感觉上简直就像是具行尸走肉，现在行动全靠本能了。
芈舒死了。
是谁的错？
子升，又是子升吗？还是……我自己？
我到底在干什麽？我怎麽会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为什麽每个人都说我的能力强，但是到了最後，我还是没能保护照顾好我所爱的人们？
我是不是弄错了什麽？我到底是为了什麽在活？
他要是再不找些事情来忙，这些潮水般开始涌上脑海的问题，就会把他淹没，并把他冲到完全未知的可怕地方。
骚扰战开始发生了效果，弄得子升在昆吾，总是不停的有小状况需要处理。
各处运来的补给，在路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偷抢那麽一点，虽然不多，但就像苍蝇一样烦人。
手下们若是落单，即使就在昆吾城中，有时也会遭到不明攻击。气得他闭城大搜三天，但又没有结果。
子升一气之下，他不惜代价，向自己的亲友们借兵，弄到了三千兵力，战车三百辆，分成中丶左丶右三军。这种兵力，用来攻打一个诸侯国都可以了。这下子，绝对可以踏平整个季连部落，让他们灭族！
大军即将开来的消息，使得整个部落人心惶惶。
这下完了！
就连表面上从容冷静，一直在安抚众人，似乎胸中有早成竹的鬻熊，心里也是这麽想的。
「就尽到最後的人事，在作战中为部族牺牲，结束了这一生吧。」他是这麽想的。
既然自己也快要死了，部族都快要灭了，也就没什麽好再为失去的妻子而悲伤了。
现在的他，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招回在外进行骚扰的军队，为决一死战在做准备。
时间进入倒数阶段，只等着子升那里的巫师卜出吉日，大战就即将开始。
鬻熊怎麽算，都觉得无法获胜。
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而且这次对方防备的非常紧，可说是无隙可乘。他准备造个假城寨，让商军冲进去，然後再用陷阱与火攻。但即使计谋得逞，只要最後对方还有六分之一的军队留下来，就照样可以扫荡季连部落，完成任务。
最好最幸运的结果，顶多是个同归於尽，这已是他的极限了。
可也就是在最灰心丶最绝望的时候，意想不到的转机竟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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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小百科》
注2 战事：这一战的蓝本是马拉松之役，历史上最着名的战争之一。子升客串波斯人，而鬻熊则扮演希腊人。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胜 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