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女首辅》欧阳肖邦

8、第八章

　　沈倾本不想崩了高冷的人设，但却被追上来的徐言一把拉住。

　　徐言气喘吁吁道：“表哥，来都来了，不吃了饭再走？”

　　沈倾有些许无奈，面对徐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头看了她一眼，徐言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着实可恶！

　　沈倾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徐言就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徐言这人，实在是太会装无辜了。

　　徐言居然还冲他眨眼睛！实在可恨！

　　沈倾无奈，只得跟着徐言往回走。

　　就在这跨门槛的一瞬间，徐言突然脚下一绊，莫名其妙的就要摔倒在地……

　　沈倾急忙出手相扶，徐言结结实实地扑到了他怀里。

　　“额……”徐言抓着他的胳膊，抬首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沈倾居然满脸涨的通红。

　　徐言故意问了一句：“表哥你没事吧……”

　　沈倾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根本没事，分明是在糊弄自己，脸色一沉，毫不留情地将她松了开，拂袖而去。

　　徐言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差点没跌倒，心里默骂道，冰山啊冰山，刚以为你有点良知了，结果……哎……

　　待到两人重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宋氏已经去准备饭菜了。

　　张居正起身，与沈倾二人互相行礼，徐言在一旁介绍道：“张兄，这是我表哥，从京城来的沈倾沈大人；表哥，你在荆州待了也有些时日了，想必对张兄的大名早有耳闻，这位便是张居正。”

　　沈倾拱手：“原来阁下就是张居正，这次乡试桂榜的头名解元。”

　　徐言听闻此讯，眼中直放光：“原来张兄中了解元！恭喜，恭喜张兄！”

　　张居正倒是沉得住气：“多谢沈大人告知在下此等喜讯。”

　　“武昌的桂榜早就贴出来了，没想到你二人这么沉得住气，刚考完试不等放榜，就急匆匆地回荆州来了。”沈倾只是有些好奇，正常学子考完试，都要在省城等上半个月，待到放榜之后再回老家，眼前这两个人，似乎对名次早就胸有成竹，确切的说是根本不关心考了第几名。

　　徐言浅浅一笑：“哦，左右待在武昌，也是看着那些纨绔子弟花天酒地，我和张兄向来不喜与那些纨绔子弟结交，反正要是中了，朝廷也会派人来通知的吗，何必急于一时呢，对吧？”

　　张居正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沈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此二人实在是太有默契了，默契的让他有些嫉妒。

　　等等，他为何要对两个大男人有这样的想法，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

　　巨轮缓缓驶向广州港，成王一行人回到了船舱，身边跟着的是耶稣会传教士沙勿略与他的随从。

　　成王俯身，准备自己收拾行李，沙勿略身边的小厮却抢上前一步：“成王殿下，让小的来吧。”

　　那是一个黑皮肤，一头深棕色卷发的小男孩，名叫彼得，看上去比成王小不了两岁。

　　成王微笑：“那就有劳彼得了。”

　　彼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憨憨地笑着：“殿下何须与我客气，这一路上，沙先生已经给我讲了不少大明的礼仪了，殿下放心好了，彼得不会出错的。”

　　彼得本是被西班牙侵-略者从非洲贩卖到新大陆的黑奴，他被卖到美洲的时候，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只是他比别人幸运的是，在奴隶市场上遇到了王守仁与唐寅，此二人本是因为朝廷在美洲的生意越做越大，需要帮手，故而才去奴隶市场寻觅人才的，他们见彼得可怜，就买下了他，只是大明人向来与欧洲人对黑奴的态度截然不同，彼得自跟了王守仁和唐寅，便是一天苦都没有受过。

　　王守仁与唐寅带着商船从新大陆回大明之后，彼得并没有随行，而是留在新大陆侍奉太上皇一家，正德见彼得还算聪明伶俐，又与成王年龄相仿，便让他陪着朱载墚，一同去欧罗巴读书了。

　　沙勿略本是正德年间定居在大明帝都的传教士，幸得当年皇帝开明，喜欢接纳新鲜事物，皇后又见多识广，故而将他带到豹房定居，并在翰林院特设翻译馆，与大明儒士一同翻译天文，数学，科学等书籍。

　　沙勿略在豹房混的是风生水起，皇帝不仅赏赐了他一块地，让他建天主教堂，他还为大明的工部提供制造火器与宝船的建议，并于当时的内阁首辅杨廷和之子杨慎一同担任太子朱载垣的老师，教授太子数学，几何，哲学，外语等等。

　　不过因为那次宫变，最终沙勿略帮助皇后逃离了京城，他自知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在豹房继续待下去了，待正德的病情完全康复之后，便跟着帝后二人一同去了新大陆，而后又带着成王，回了自己的老家西班牙。

　　彼得帮成王收拾好了行李，两人正准备走出船舱，成王却被沙勿略叫了住。

　　“殿下……”

　　成王回首，拱手行了一礼，微微一笑：“沙先生有何指教？”

　　沙勿略眉宇紧锁，沉思了片刻，方才启唇道：“殿下，京中形势，远要比你想象中的复杂许多，你久居海外，对大明的人情世故一点都不了解，老臣……老臣怕……”

　　朱载墚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浅笑了下：“沙先生切莫太过担心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沙勿略见他这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当今圣上毕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知道今上本是性格纯良的孩子，只是那次宫变，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这些年从往来于大明-佛朗机的传教士口中，听到了不少今上性格乖张，喜怒无常的风声，而在沙勿略眼中，今上依然是那个为了得到母后的赞赏，为了能让母后接他回豹房，而风雨不顾，认真读书，从不缺一天课的乖孩子，他心中无法相信，今上会变成那些传教士口中所描述的，暴君庸主的模样。

　　朱载墚心中其实清楚的很，父母就这样走了之后，皇兄面对的是前朝未完成的改革，到他这里是否应该进行下去，还能不能进行下去，以及到底要怎样才能进行下去。

　　毕竟爆发那场宫变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父皇这一番大刀阔斧改革触犯了文官集团的利益，早年父皇利用刘瑾推行新政，开始对问题最严重的盐政，吏治，军屯三个方向进行整顿，因遭受反弹而失败。

　　刘瑾是作恶多端，不得不除，所以母后才出手，联合文官集团，将刘瑾彻底扳倒。

　　文官集团以为母后是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的，结果母后手握权力之后，改革的浪潮反而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父皇借用边军入卫的契机企图打造由自己直接控制的军事班底，母后将商业地位提高，在财政，外交，文化教育，农业，军事等各个方面都提出了新政，彻底惹恼了文官集团那帮元老重臣，这才导致最终矛盾激化，被文官集团所不容，最终才酿成了豹房逼宫的惨剧。

　　皇兄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是很艰难的，即使没有了以杨廷和为首的那些保守派，朝中又有多少明里暗里阻挠改革的势力。

　　皇兄是个聪明人，他自己扮了黑脸，表面上是喜怒无常，沉迷于修仙问道，实际上朝中任何风吹草动，没有一丝是能瞒过他的。

　　而他重用严党，并非不知道严党私下里嚣张跋扈，贪污受贿，实则他与父皇当初重用刘瑾的想法一样，只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罢了。

　　沙先生是外国人，就算他这些年来再怎么融入大明社会，要想他彻底了解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怕也是隔着文化差异的。

　　而他朱载墚，虽然从未踏足过大明的土地，但骨子里却根深蒂固的留着大明的血液，无论父皇母后，王守仁唐寅，还是沙先生，这些年来对他的教诲，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身为大明皇族，他生下来肩上便担着这天下苍生的担子，即使他这辈子与皇位无缘，他心中依然想着能报效祖国，为造福天下百姓尽一份自己微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