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深蓝之下

8、户籍

　　杜岗找到了大哥，心情舒畅，气色也好了很多，每天围着大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云京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反倒话少了，她总觉得杜峰这个人不简单，好像知道自己撒谎一样。云京害怕迟早有一天杜峰会赶她出门，便十分勤快的帮着杜峰做事，每天打扫做饭，只是不愿洗衣洗碗，觉得伤手。杜岗原先在家时受继母苛待，这些家务都是他在做，所以洗衣做饭都是可以的。他原本不好意思让云京做这些，在他心里云京是他的恩人，同时又觉得云京有学识，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云京坚持，而且云京做的饭确实比他做的好吃多了，于是便只让云京做饭，连摘菜的都不让云京插手。两人默契的分了工，日子过得和谐无比，让这个小院有了家的味道。

　　通过哥俩的对话，云京慢慢的还原出了鑫玥坊的真相，因为那只金钗，鑫玥坊得到了公主的赏识，名气大噪，好多贵人都想去鑫玥坊订做首饰。由于东市鱼龙混杂，便将作坊搬到了西市。这和朱六打听的基本无出入。只是可能鑫玥坊东家命中没有大富贵，搬到西市不久身体就渐渐不行了，去岁冬日便咽了气。他一生无妻无子，两个一直带在身边的徒弟便犹如亲身儿子一般疼爱。过世时留下遗言，将这个院子留给来大徒弟和二徒弟。新收的三徒弟相处时间短，还没什么感情，就什么也没分到。两位大弟子为他披麻戴孝，摔盆守灵。这也是杜峰过年没有回家的原因。因为大徒弟是京都人，家里有地有房，只是缺钱，所以便和杜峰商量要卖了这个院子。杜峰出于自己考虑，花光了所有积蓄将这个院子的另一半买了过来，原本打算再存几个钱就回家看看，没想到家都已经散了。至于为啥云京和杜岗打听鑫玥坊时，大家都躲躲闪闪，不愿多说，云京估计也是因为跟公主扯上关系，不明就里的人总觉得鑫玥坊东家的死有说不得的阴谋，所以都不愿惹祸上身罢了。

　　杜岗自己找到了大哥，便惦记着帮云京寻亲的事，跟杜峰提了两次。但杜峰从他们搬进院子开始就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一时也抽不出时间帮他打听。云京巴不得他这样一直忙下去，倒反过来安慰杜岗，说自己已经找了朱六帮忙。杜岗因为朱六帮他找到大哥，对朱六找人的能力毫不怀疑，也知道大哥最近为他们回淮阴的事情做准备，没时间管这些，也就不提了，让云京松了一大口气。

　　转眼又过了五日，杜峰终于忙完手头的事，带着杜岗回了淮阴，并将小院托付给了云京看管。这让云京受宠若惊，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小院损坏一丝一毫。杜峰走后，云京高兴得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终于安安心心的睡了几个好觉。这时云京的生活习性已经慢慢改了过来，不再像以前那么晚睡晚起，但终究还是做不到闻鸡起舞，每天早起做饭心情都像上坟一样沉重。偶尔实在不想起偷个懒又觉得对不起杜岗的信任，很是纠结。杜峰走后，也许是因为晚上睡的更好的缘故，早上反而起的比平时早了。这让云京哭笑不得，暗骂自己是个劳碌命。

　　终究是有个不确定的未来，云京在自由自在生活几日后，不得不考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首先要解决户籍问题，这个最简单，朱六这种人应该就可以办到。其次，要杜峰这个小院呆下来，坦白自己的女儿身份是必然，这个迟早都会被人看破。她那个找不到的大哥该怎么解决，有杜峰这个精明谨慎的人在，说了一个谎就得靠无数个谎来圆，露馅了怎么办？最后是最重要的生计问题，自己财物所剩不多，做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跟杜峰两兄弟非亲非故，能住在这就已经是勉强，那点子救命之恩可管不了一辈子，还是得找个活计，手有余钱才安稳。现在杜峰兄弟回了老家，第二个问题可以暂时不用面对，那么最紧迫的就是怎么挣钱了。

　　以前计划离开天香楼时，云京对未来的生活有无数设想，总觉得凭自己的本事活下去是不难的。现在才发现，要想靠自己学的那些个琴棋书画梳妆打扮的技艺吃饭就只能进乐坊之类的班子，虽然不用卖身，那也无太区别，终究是供人玩乐罢了。这时云京无比恨自己是个女人，当个男人容易多了。

　　终究云京是个做大于想的人，想不出前途就先不想，先找朱六解决户籍再说。现在自己住不花钱，光吃饭手里的余钱还能坚持几年，说不得哪天能让自己碰见大机缘呢。云京觉得自己总体来说还是幸运的，虽然被拐卖，但也没吃过苦。想要逃跑就能有惊无险的跑到淮阴，想要北上，就能碰见杜岗，进而找到杜峰，解决了住所这个最大的麻烦。现在自己想要安稳的生活，也是能够实现的吧。

　　朱六很好找，在茶馆里报了朱六的名字，伙计让第二日再来。第二日云京到时，朱六已经叫了两碗茶，几份小吃，笑眯眯的等她了。云京说明了来意，让朱六帮忙自己做一个假的户籍，并特别说明是要女人的户籍，朱六一点都不吃惊，仿佛早就看出她的伪装一样。云京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真有那么明显吗？那杜峰看出来没有？

　　朱六笑眯眯的问道：“是否背过人命？”
　　云京摇摇头。
　　“是否官司在身？”
　　云京又摇摇头。
　　“是否惹了不该惹的人？”
　　云京还是摇头，
　　“是否还选名？”
　　云京刚要摇头，连忙打住，疑惑的看着朱六。

　　“指定姓氏的话的话操作起来会比较麻烦，价钱也会贵些。要是由我们抽个名字，会方便很多。”
　　云京想了想问道：“只是操作起来麻烦吗？后面会不会有问题，能过官府盘查吗？”
　　“小兄弟放心，朱六童叟无欺，有什么问题都会事先明说，”
　　“还是叫云京吧。”这样起码以后跟杜岗他们解释时不会让他们觉得连名字都是骗他们的。
　　“好，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这云姓的人不多，不一定能成功，到时候若不成，你还是得改个名字。”

　　等户籍拿到手时，云京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不仅是户籍，连她来时一路的路引都有了。看着户籍纸上繁复的花纹还有红红的官印，云京有些吃惊，这太像真的了，虽然她没见过真的什么样。

　　朱六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带着点遗憾的说道：“小娘子放心，这就是真的。小娘子的生辰，籍贯，来路都有据可查，高邮人，父母双亡，如今到京都投奔亲戚。只是以后不能姓云了，这个姓氏确实难办，委屈小娘子只能姓黄了。不过小娘子也不要太过烦恼，这黄云京也是个不错的名字嘛。小娘子现在住在何处只需去官府报备一下就行了。可记牢了？虽说不会有人追查，但到官府报备时不要露馅了才好。”

　　云京将户籍纸小心翼翼的收在了怀里，从此，她也是良民了。她现在兴奋中又带点忐忑，好象幸福来的太快，有些不真实。杜岗他们在哪里了，他们应该已经到淮阴了吧。

　　这一月，除了等户籍，云京也没闲着，隔三差五到街上逛逛了解了解京都风俗，看看自己能做什么。但自从在西市碰间几个以前在扬州皎皎的恩客，云京逛街时难免有些畏畏缩缩。现在有户籍在手，云京自觉连腰杆都挺直很多。又自忖自己不过是个婢女，虽然培养方向是行首，但也还没实现不是，现在时间过去了快半年也没人会记得她了吧。于是，做为一个有身份的人她高高兴兴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