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深蓝之下

12、出名

　　杜峰动作很快，没两日就将杜岗和杜山送进了私塾里，那是附近一个老举人开的。说他老举人，其实也刚过而立之年，只是他十六岁起第一次中举，在之后的省试就逢考必落，于是老举人就只能一直考举，然后进士被黜，然后又考举，然后再黜，如此循环。

　　老举人学问扎实是公认的，每次省试却总差了那么一点运气，或是生病状态不佳，或是碰见的主考官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文章。最倒霉的是最后一次他参加省试，遇上暴雨，淋湿了几份试卷，墨迹污成一团，其中就有他。主考官本是打算给他们几人重考的机会，结果听说他屡考屡不中的经历，觉得不吉利，说道，天都不让他中，那便顺天吧。受到打击的老秀才便再也不参加州试了，开起了私塾。

　　最开始，还有人担心老举人的这种考试霉运会传给他的学生，在他那里读书的人不多。后来老举人的几位学生先后中了进士，人们慢慢的打消了疑虑，想去他那里的学生也多了起来，但老举人最多也只收八人，一旦学生也考上举人就不用再去私塾，这次杜岗和杜山正好赶上老举人的几位学生结业。

　　杜岗愁眉苦脸的跟着杜峰去了私塾，回来的时候却喜气洋洋。他一路小跑到云京的香饮摊前，十分兴奋的大喊：“云京云京，不得了啦。”

　　云京听见他大喊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身份暴露，有人要来抓她，都已经打算丢了摊子就跑，才看见他脸上的喜气藏也藏不住，定下心来，问道：“有甚好事，高兴成这样。”

　　“哎呀，彭郎君，你记得吧，现在可出名了，今天我们夫子讲了他一上午呢。”

　　彭季明现在是京城的热点人物，他在中秋穹园诗会中大放异彩。穹园诗会作为京都中秋读书人的大事，一直以来就引人注目，寒门子弟能得一张入场券哪怕表现中庸出来以后都会身价倍增。以往得到入场券的平民无一例外都是名声在外的，而彭季明除了少年中举之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事迹能拿出来说道。而且彭季明虽是中举，名次并不考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样的人到处都是，老举人也算一个。因此他因为运气碰见京城两三郎而得到邀请的事，简直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的是人等着看笑话。

　　每年中秋诗会都会有人在穹园外守着，男男女女都有。有的是等着里面的诗词金句流出，有的是为了一睹参加者的风采，这其中又有很多是京城两三郎的拥趸者，今年因为彭季明的缘故还多了一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没想到彭季明一鸣惊人，虽没夺魁但也流出了不少金句。从来都是武无第二文无第一，好些个人都认为凭他的诗词夺魁也是可以的，只是因为中秋，人都喜好团圆，他的诗词少了些华丽，多了些苍凉，所以屈居第二罢了。

　　“从他的诗中可以看出，小小年纪，就不骄不躁。”杜岗学着老秀才的模样，捏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为师年轻时若也能像他一般沉稳，可能今日又是另一番际遇。”

　　彭季明的沉稳，两人早就有所领教，云京还说过他小古板，“他做的什么诗，评价这么好。”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那是诗仙太白的。”
　　“哦，是吧，夫子拿这首诗和他的比较来的，说是有意境。他的是什么？哎呀，忘了啊，我真是榆木脑袋。明天我问问夫子去。”
　　“……”
　　“你说他怎么这么厉害呢，都能和诗仙比了，我和他同船这么久，怎么就没沾上点他的仙气呢。你说我们以后还能遇上他不。”
　　“遇上了又能怎么样，还指望他能当你是朋友吗？说不定早就忘了你是谁。”
　　“不会吧，他不是那种人。我们同船那么久，还一起逛过草市呢。”
　　“那哥哥你说他是哪种人。”
　　“他是，他是……”

　　杜岗挠了半天脑袋也没说上来。彭季明对人有些冷淡，一路同行，跟他们说过的话就寥寥几句。就算是一起逛街，也是杜岗在旁边叽叽喳喳，彭季明最多嗯两声。他是举人，来京城考试，以后就是官大人，跟他们本就是云泥之别。夫子还说诗会结束后是个什么世子送他出门，以后也是遇不到的吧，遇到了也是看不上他们的吧。杜岗慢慢的从听见故人好消息的喜悦中醒来，叹了口气。
　　“云京说的对，我就是瞎开心，好歹算数故人，以后他发达了还能跟人吹吹。”
　　“好啦，尝尝我今天新熬的甜汤，好喝吗？”

　　杜岗也算是半大小孩，跟张家二郎一样好哄，喝着甜汤就眉开眼笑。

　　彭季明真的是出名了，又过两日，云京从来喝香饮的客人嘴里又听见了他的名字。

　　“你们知道嘛，三郎的两个兄长都死了呢，听说家里只有一个寡母。”
　　“呀，好可怜，他心里一定很苦吧。”
　　“怪不得举止行为都那么沉稳，我哥哥到现在都冒冒失失的经常惹阿爷生气。”
　　“呀呀呀……你居然见过他，你也去太学门口偷偷瞧他啦”
　　“对对对，快跟我们说说他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俊美。不对，什么叫也，哈哈，小椎你也去了吧。”
　　“哎呀，快听婷婷讲。”

　　几位少女的惊声尖叫惹得云京想不注意也难。她并不知道他们谈论的是谁，只当是一群怀春的少女碰见自己的心上人而已。

　　那位叫婷婷的少女很得意的笑了笑，说道：“就是昨天，他来我家店里买红豆糕，碰巧我也在，真是太有缘啦。我家铺子离太学可不近。我偷偷的瞧了几眼，传言一点不错，真是俊美的玉面郎君，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还细。举止更没得挑，对我家店里的伙计都客客气气的。”

　　“哎呀，真是，昨天我怎么没去找你呢，本来就想去的。”
　　“呀，小椎你脸这么红，春心萌动了啊。”

　　“是又怎样，你们不想吗？”那个叫小椎的女孩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要我说啊，那两个三郎都是只能想的，彭三郎可不一样，美梦说不定成真了呢。我阿爷说啦，都凭我。”
　　“那可不一定，他现在虽然还是白丁，既入了太学就是要当官的，我们是商户女，身份又不一样了。”
　　“商户女又怎么了，嫁女嫁高。”小椎反驳。
　　“是了，是了，嫁女嫁高，不要老贬低自己，宁国公还娶了一房商户女呢。你呀，是酸的吧，小椎的阿爷什么都依她，你阿爷眼里就只有你的哥哥弟弟们。”婷婷也反驳道。
　　“哼，这么有追求，怎么不直接让那两三郎娶你，岂不更高。”
　　婷婷没理会那少女的话，转而神神秘秘对其他人说：“你们知道嘛，有传言说，他们其实是一对儿呢。”
　　“谁们？”
　　“还能是谁，两三郎啊，你看他们俩一直都是一起出现，都不娶妻……”
　　“不会吧。”
　　“胡说，不可能，肯定是污蔑。”
　　“嘿嘿，要我说，这样也好，大家都不用伤心了，他们一文一武多配。”
　　“哎呀，你……”
　　“说的也是呢……”

　　“你们都还有机会，而我，都没见过他什么样，那么远，听说家里都已经有两房小妾了……”一个面色苍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少女突然说道。
　　几个少女又连忙安慰她，“哎呀，不说这些了，今天本来就是约着你出来散心的，以后不知还能不能见面了……”

　　云京听到这里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彭三郎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竟然是彭季明。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有那么好看吗？明显还是个半大少年，却整天阴沉沉的，哪里好了。想到他们说的两三郎，又觉得遗憾，来京都这么久了，都还没见过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呢，现在彭季明跟他们都能相提并论了，可能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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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宋架空，秀才都是举荐制，举人有效期为三年，之后若没考中进士，就得重新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