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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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的左臂微微颤抖了一下，依然柔声道：“若不唱戏，却不知每日还能做甚么。”
我认真地想了想，也确实没想出她除了唱戏还能做甚么。
牡丹道：“明日你可还会来听奴唱戏？”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会来的。”
她紧拧的眉头这才松开，对我露出一个释然的浅笑：“谢老爷垂怜。”
我对美人向来都是万般怜惜的，尤其是这般楚楚惹人的美人，更是软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就像我此刻成了水的声音：“你若喜欢，我便天天来听你的戏，为你一掷千金也值得。”
牡丹又矮身对我福了一福，脸上笑着，却落下泪来，洇湿了艳丽妆容。
我问：“这里是何处？”
牡丹道：“老爷不记得了？这里是牡丹亭。”
“我是说这里还有外面，这整个地方乃何处？”
牡丹道：“老爷所见的是何处这里便是何处。”
……
从牡丹亭出来，我独身走在流离的灯火中，却忽然疑惑，我怎知牡丹的手臂骨折了？我为何知道她的名字叫牡丹？莫非我真的在做梦？
那就让这梦做到天亮罢了。
走过一条灯火颇暗的街巷，几个醉汉踉跄着步子说着粗俗的话语，一身酒气地朝更暗的地方走去。
我与他们擦肩而过，那浓郁的酒气却像迷迭香气般令人迷幻，我穿过昏暗的街巷，明月当空，繁星如珠，月夜下的灯火依然璀璨而阑珊，有一人白衣墨发，提一琉璃灯盏缓缓而来，面若皎月，眉如烟柳，淡似清风。
我依然觉得那迷迭的香气尚未散去，否则画中之人怎会出现在眼前，我摸了摸满脸的胡须，确定自己并未做梦。
我对他道：“我在画中见过你。”
这温润好看的男子闻言驻足，这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的胡须惊艳到的人，而且还满眼温柔，他笑了笑：“倒是第一次有人说在画中见过我。”
我急忙道：“对！就在前面的菩提寺里，佛祖旁边有一幅画卷，上面画的人就是你！你可知是谁为你画像，那人如今何在，可否帮忙引荐？”
男子语气柔和：“我从未被人画过像。”
我坚持道：“那个寺庙就有一幅你的画像，我不知盯着它看了多久，其手法运墨以及勾线晕染都一气呵成毫无瑕疵，是我见过最精妙的画作！”
男子似乎无奈，却依然微笑：“那或许是我们有缘，才会在画中相见。”
“画中相见？”
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他话中有话，脱口道：“此处是何方？为何这里之人都如此奇怪？”
男子笑而不语，身后的灯火流离，阑珊而虚幻，明月高悬，却衬得他容貌如玉，好似出脱了凡尘般，依然在水墨画卷中倾国倾城。
“莫非我在画中？”
他依然笑而不语。
若是别人此时对我这般笑，定是个贱笑，看我不揍他个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可他这般一笑，如流水飞花，眼眸温柔，只想让人温柔以待，面对如此美人，就算是个男的，我的声音依然化成了水……
“我曾听说有一书生，在禅舍内见一壁画，画中天女散花，他因迷恋天女姿容艳丽，飘飘乎入了画中与天女幽情私会，欢愉无数，直到有僧人弹壁而呼，才将他从画中唤醒。如今看来，莫非我也入了画中？”
他听后却敛了笑意，神色凝重地看着我，目光又落在我满脸浓密的胡须上。
“你这人，倒是有趣。”
我打蛇随棍上：“我因你而入画，如今无处歇息，你可否收留我一夜？”
“一夜？”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是呀，一个和尚告诉我只要天亮便可离开此处，我明日还需赶路去为一个美人画像。”
“你是从何而来的画师？”
我道：“天水。”
“可是‘天水流觞，碧波无边’的天水？”
“是呀，你们画中人也知道？”
“听说过。”
我以满脸胡须的真诚微笑对他。
他却提着灯笼走了……
我急忙跟在他身后：“公子如何称呼？”
他回头看我一眼：“你怎还跟着我？”
我道：“你答应要收留我一夜的。”
他依然用那温柔到死的声音道：“我没答应你，你走罢。”
我道：“好，那我走了。”
我退后几步，默默跟在他身后，他走我就走，他停我也停，他回头看我，温润如玉的面容，衬着灯花阑珊越发清新脱俗，与这样的夜色格格不入。
他有些微微的无奈：“你为何还跟着我？”
我故作才看见他，惊讶道：“这么巧，你也走这条路啊！缘分，真是缘分呐！”
他无奈又好笑的表情有点可爱，看得我的心又化成了水，那滩水渐渐地还有些发热，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然后他又走，我厚颜无耻地又与他“恰巧”同路，直到停在一座佛塔下，他回头看我，眼中盈满了阑珊灯花，温温似水。
“你若真想找个安身之地，便在这佛塔内吧。”
我往那佛塔看去，只见宝塔凌苍苍，直破云与月，仿佛能接天，而这塔身竟也灯火交映，泛出的是蓝紫光芒。
我看向他：“佛塔能住人？”
他道：“如何不能？”
“你住哪里？”
“佛塔。”说完提着灯笼走了进去。
我跟着他上了台阶，才看清塔底门洞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字：菩提塔。
两边各有一联，上联道：菩提塔压菩提鬼，菩提鬼点菩提火。
下联道：修罗幻生修罗魔，修罗魔说修罗佛。
我不由一笑，在他身后道：“这修罗魔与修罗佛说了甚么？”
他身子猛地一震，过了片刻才回头看我，眼中闪动着湿润的光芒：“你能看见佛塔的字？”
我道：“那么大个字，我又不是瞎子！”
说完，看他脸色不对，我才小心翼翼道：“莫非无人能看见那些字？”
他的嘴唇颤了颤，眼睛一直盯着我，仿佛要透过我浓密的胡须看透我的本来面目，许久，他道：“在这里，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真实的姓名。”
我问：“为何？”
“若有人唤出你真实的姓名，则会发生你最不愿见到之事。”
“然后呢？”
“你将从此万劫不复！”
“……”
我想起了提篮子的大娘露出牙龈的微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心里仿佛有什么破开了，要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你可以叫我明露。”他这样说着，语调温柔，“你要为自己换一个名字。”
我再次问他，声音干涩：“这里是画中世界，对么？”
他缓缓点头，眼中似乎有什么晃动，如水光般的温柔，让人沉醉：“对，这是画中的世界。”
我笑了笑，心中仿佛有什么放开了：“那好，故事里入画的书生问老僧他为何入画，老僧答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既然我也在画中，那从今日起，我就叫幻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