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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逆水寒 ...

  •   当戚少商出现在毁诺城前,毁诺城的城主息红泪又气又笑。

      戚少商向铁手投案,换取毁诺城一城人平安。

      “废物终究是废物。平白为人做了嫁衣。”同样前来追杀戚少商的将领黄金鳞在顾惜朝面前吐了一口唾沫。

      顾惜朝脸色微变,掩在衣袖里的掌心紧握。可他不能动怒,黄金鳞不同于他,他是傅相的心腹。自己并没有这个底气去对抗他。

      铁手并没有枷锁于戚少商。他知道,戚少商既已投案,便不会再逃。

      顾惜朝抬头,正好与戚少商对上视线。

      那双眼里有痛苦,有仇恨,亦有斥问。

      戚少商没想到,先移开视线的人会是顾惜朝。

      莫非,真的让他说对了?顾惜朝他其实并不想杀自己?

      对于戚少商的自投罗网,息红泪又气又恼。但戚少商说得没错,她是一城之主,她不能牵扯在内。

      戚少商看着自己手中的宝剑,那是通辽叛国的李龄赠予自己的宝剑。

      纵然是连云寨,在上位者眼中,亦不过尔尔。何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围剿?

      若只是区区通敌叛国之罪,就地格杀便是。

      这朝堂,不是西风压东风,便是东风压西风。是以,制衡之道,尤为极致。

      于君而言,无所谓忠奸。

      你身上,必有着他们都想得到的东西。

      好好想想,那将会是你反败为胜的关键。

      那位傅先生的话语还在戚少商耳边回响。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剑柄。道别之际,那纤长的指尖轻轻敲了这剑柄两下。

      息红泪解散了毁诺城,她要去救戚少商,所以这世上不该再有毁诺城。

      当再遭遇一次暗杀,便是铁手亦中了毒,戚少商终究是选择毁剑。

      逆水寒确有秘密。

      傅宗书和金国密谋的阴谋叛国计划,就藏在逆水寒的剑柄之中。

      细雨绵绵,却有一青衣人持着伞漫步于雨中。

      这条空寂的街道,很快便出现了其他行人。只是,他们丝毫不似普通的行人。

      身着劲装,手持利刃。

      “久闻傅先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六分半堂特来邀先生前往京师做客。”

      “我不过一个目不能视之人,阁下恐怕找错了人。”

      “可这世上,也没有一个瞎子像傅先生这般难寻。”

      “便是六分半堂,也寻了先生多年。”

      “还请傅先生,随吾等走一趟。”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嘀嗒作响。

      血水混着泥水,起又落。不同的是,立于雨中的那人,依旧是一袭青衫,不沾丝毫。

      “多年未见,傅先生倒是,风采依旧。”
      若是六分半堂的人还活着,必定会惊讶这后来者领头人的身份。因为,他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遮幕。

      苏遮幕弯腰,拱手作揖,“苏遮幕,在此见过傅先生。”

      苏梦枕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苏遮幕为何不顾疾病缠身,亦要率众千里奔波,就为迎一人回楼。但他见到那人的第一眼,他便有几分明了。

      一袭青衫,尽管双眼为黑布所覆难以窥见丝毫,但丝毫不损其半分风姿。

      苏梦枕随他父亲,尊称对方一声傅先生。

      六分半堂寻其是为他那一身医术,金风细雨楼寻其则是为一身谋略。

      苏遮幕深感自己时日无多,他要为自己的儿子寻一个助力。

      为父当年与其初见,他亦是这般模样。

      为父当年毅然决绝到这京师创下这金风细雨楼,也是听其一言。

      他并非轻易为人所桎梏之人。

      但他亦有一段过往。

      苏梦枕再度踏进那小楼是一个雨天,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倚窗而座,与其说他是在看雨不如说是在听雨。

      遵循父亲的吩咐,苏梦枕偕同这位客人外出。

      一个瞎子,还有一个终年咳嗽的少年郎,居然还在下雨天外出。

      苏梦枕看着前方的人撑着伞缓步前行,衣袂翻飞却不沾染丝毫痕迹。

      看来这位也是一个多情人。
      苏梦枕认出了那一条巷子。毕竟不远处,便是当今亦偏爱的那位白牡丹,李师师居处。

      待重返金风细雨楼,夜幕已降临。

      “与我牵扯过深,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苏梦枕一愣。

      “你父亲的用意,我明白。可我所求,金风细雨楼给不了我。”

      你无需令其择你为主,你只需,让他认可你即可。

      那日父亲与自己夜谈的话语还恍如昨日。

      “先生所求何物?”

      “你想知道?”收拢了手中油纸伞的男子转身回眸。虽然那黑纱依旧覆盖在那双眼上,但是苏梦枕感觉得到,他在看着自己。

      “那你,只是成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远远不够。”

      “不够?”

      “纵然是六分半堂的那位总堂主,也不敢听我所求。”

      “纵然我将他取而代之,先生亦是认为苏梦枕不能允先生所求。”

      “或许彼时,你能知晓我所求为何物后得以脱身保全自己。”

      “可苏梦枕不信!”看着那前方的人转身,苏梦枕有一种那人即将要消失之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不做什么,或许他往后余生也无法再度遇见他。

      是的,他苏梦枕不信命。

      可他苏梦枕的要强也坚持不了一刻。他在襁褓之中便被天下第六手所震伤,深受重创只凭一口真气保住性命,终年咳嗽。

      这次,他苏梦枕甚至咳到手巾上见血。

      苏梦枕尚未反应过来,有一只白玉无瑕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苏梦枕第一次如此亲近那位傅先生,他甚至能感受到雪山上松柏的冷冽。

      这是苏梦枕记事以来,第一次如此这般清醒地感,受到那真气是如何蕴入五腹六脏。

      苏梦枕愕然抬头,面前这人,居然……

      “苏遮幕他这次倒是赌赢。”那玉石雕琢的手松开,“他让我也想看看,你的能力所及之处。”

      卧病在床的苏遮幕听苏梦枕讲述今日之事,欣慰一笑,“我果然赌对了。”

      “不过,他也是为父者。”

      “傅先生有子嗣?”苏梦枕有几分意外。

      “你莫要被他那张面容给骗了。他年纪比为父要长,有子嗣也是自然。”苏遮幕幽幽一叹,“他此番愿留步在我们金风细雨楼,也是因为我手上有关于他孩子的消息。”

      “傅先生,他究竟……”

      “没有人知道他来路也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去向。是以,才有神鬼莫测傅先生这一说。”

      “所以,傅先生他的孩子……”

      “我们找不到。”苏遮幕闭上双眼,“他又岂会是双手奉上软肋之人。”

      雨下得越来越大。此刻顾惜朝的心正如这天,便被这黑压压的雨云所覆压。

      顾惜朝,你可知为何你的功名被革?

      顾惜朝,你的出身便是你的原罪。

      顾惜朝,倘若你不助我,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

      和傅宗书密会后的顾惜朝神思恍惚地走在大街上,傅宗书的话语不停在他脑海中旋转。他想起了自己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自己年幼之时受到的欺侮,母亲被刁难时的难堪。

      惜朝,你要出人头地!你必须要出人头地!

      惜朝,娘的惜朝,你是不一样的。

      惜朝,不要绥气。苦难只是上天用以磨难你的心志。

      总是这般殷勤劝说安慰自己的母亲在得知自己功名被革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一袭白绫。

      出身贱藉就这般十恶不赦吗?

      在雨幕中淋了一夜雨的顾惜朝返回落脚的小院,见到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傅晚晴,心中还是作出了决定。

      纵然得众人唤一声诸葛神侯,但是诸葛正我却不明白此刻今上为何执意不离开行宫。这并非今上的行事处风,尤其在不臣之心之辈聚众步步逼近之时。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息红泪见了顾惜朝,自然下手丝毫不留情。

      苏梦枕看着那场下众人的厮杀,他并不知道傅先生从何处得知当今会出现在这座小行宫,也不知道他为何对着行宫路径如此明了,更不明白他为何要自己遣人领息红泪等意图劫救戚少商的人进入这行宫,让他们与顾惜朝的人马彼此厮杀。

      顾惜朝兵败如山倒之时,黄金鳞忽率御林军赶到,号称受傅宗书指派前来镇压暴乱,还高声宣告顾惜朝等的谋逆罪名。

      此刻的顾惜朝哪里还不明白,傅宗书这是丢车保帅,出卖了他,杀人灭口。

      手中武器全无,狼狈倒地的顾惜朝抬眸,看着擒住自己的铁手,嘴角嘲讽上扬。为何偏偏是铁手呢?自己最不堪的局面偏偏是被和她拥有过一段过往的他所目睹。

      “你多年来不愿踏足京城半步,如今倒是愿意为了他而破戒。”

      谁都不曾想到,混乱短暂的平息,敌我未明分之际,今上居然会出现在诸人面前,直面群豪。

      “既然为他们指了路,为何不出现在吾面前呢?”官家并没有自称为孤,“还是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这孽种!”

      顾惜朝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位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这声音,他记得。

      “娼伶之子,生而卑贱。”

      今上就是这般直白地表现他那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厌恶。

      一声叹息。

      因出手相助而站在戚少商身边的苏梦枕,见到了手握黑纱,缓缓自阴影中走出来的傅先生。那是一双该怎么形容的眼睛?

      恍如世间万物皆没入其中。

      诸葛正我甚是意外,面前这人的容颜,似乎和印象之中的一样,却又全然不似记忆中的那人。

      “父亲……”
      久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顾惜朝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父亲的模样。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

      不仅是铁手,便是戚少商和苏梦枕亦清晰听闻顾惜朝的那一声低语。

      “果然是你,你回来了。”今上话语间的激动清晰可闻。

      “你魔怔了。”
      青衣男子话语间甚是平静。

      “魔怔的是你。她不过是一供人玩乐之物。”一个玉佩被摔到青衣男子脚边,碎成一片片,“你为了一个低贱之人,连身份体面都不要了!”

      “够了!”青衣男子出声喝止,“你如今哪里还有半分为君之态?!”

      “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君王!”
      他只知道如何当一个闲散王爷。

      “但如今的你,又是以何身份斥责我呢?王兄。”

      这一声王兄犹如一滴水滴入热油锅中。

      “这大宋的江山,这些子民,甚至宗族,都是王兄你先放下。是你,是你抛弃了他们!”

      “官家!”
      诸葛正我不禁出声,试图让今上冷静。他是知晓顾惜朝的过往,母亲曾为青楼名妓,生父不详。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被贬掉功名的还与那位有着渊源,怪不得那时候这位一见其名讳尚未见其人只是听人禀报便用朱砂笔划掉其名,下令永不录取。

      “我怎么就说不得你旧主了?”此刻的今上任性如同稚童,“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愧对列祖列宗的不是我赵佶,而是他赵煦!”

      赵煦一名,试问这天下又有谁人不知晓,那是突然病逝的先帝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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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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