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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你不记得的往昔 ...


  •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时至中秋。
      按照沈府一向的惯例,中秋家宴是除了除夕守岁外最重要的府中盛事,于是君璧又是一翻忙碌。好在往年操办这些的忠伯对此已有了经验,由他辅助着,以君璧之能,倒也不难安排妥当。唯沈成给君璧出了个难题,说他不喜沈钰的两房小侍,不允他们同桌。
      此时,府中为妾为侍的不止一人。除了沈钰的庶母以及她自己的两房小侍之外,她的庶兄沈清虽未娶妻,但已先纳了一房小妾。这样一来,如果单将沈钰的小侍单桌分出去,显然不合适。若真的这么做了,哪怕只是为了让沈成满意,这正夫善妒容不下小侍的罪名,却必然落在君璧头上。
      君璧无法,只得依古法,干脆将整府人全部安排用小桌分桌,夫妻共案,小妾和小侍另桌,彼此之间即有距离,又隐约相连,这样既全了所有人的脸面,也满足了沈成的要求。
      活水缓流的小湖上,明月高悬,水中倒影成双,宽敞的水榭中,四处举烛,案上美食美酒,湖边桂树传来沁人心脾的花香,这一场与往年颇为不同的中秋家宴,令沈成大为赞赏,开怀不已。

      “璧儿果然好情思,沈府这座水榭,自建成以来,最为有用的一次,便是今日!来,与为父共饮一杯!”
      沈成平日并不好酒,然今天十分高兴,竟主动邀君璧共饮,君璧连忙举杯相陪,坐下的时候,身形略微晃了晃。
      “你还好吧?若不能喝酒,就别喝了。”
      沈钰伸手扶了他一把,君璧面露感激微微一笑道,“不妨事的,该喝的都喝了,这便不再饮了。”
      原来,自开席以来,沈钰和君璧已经被敬了许多酒,身为嫡女和掌家人,那全都是不能推脱的礼敬。沈钰虽然常常大醉,但那只是因为她好酒求醉,她的酒量不是常人好比的,来敬酒的全都一饮而尽。君璧也只好来者不拒,腹中尚未吃下什么东西,倒是先灌了一肚子酒,纵使他还算是稍有酒量,也不免有些醺醺然,好在神智还是清醒的,没有彻底醉过去。

      君璧自桌上取了一块咸点,拿在嘴边咬下一小口,慢慢咀嚼,以去除口中酒水留下的辛辣之味。沈钰侧头看着他,不自觉的又开始发呆。烛光下,君璧酒后透着粉色的脸颊如美玉般有一层柔和的光泽,微微低垂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下投射出一排阴影,令他原本就很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深刻。这样的君璧,竟让她觉得有些诱惑,和那个清晨看到的纤尘不染的君璧,又颇为不同。
      君璧很快就发现了沈钰的注视,抬头回以询问的眼神。
      沈钰回了神,尴尬一笑,觉得被君璧发现自己看着他发呆很是丢脸,于是想了想道,“以前我醉酒宿在璧园,多谢你悉心照顾我,我也该敬你一杯。”
      君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本是应当,不值钰儿相谢的。但难得与钰儿共饮,君璧便再饮一杯。”
      说完去拿酒杯,才发现时才饮完的酒杯还空着,伸手去拿酒壶,未料沈钰也正好伸手。两人手指相触,同时怔住。
      君璧先反应过来,拿起酒壶给自己添了酒,举杯相邀,温润的声音低低沉沉,“愿钰儿……心悦者,得其所悦。”
      沈钰听到这祝酒词,讷讷跟着重复,“心悦者……得其所悦?”
      君璧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钰茫然地将酒杯凑到唇边,慢慢抬头喝下了杯中酒液,却似喝下了一整坛般,视线定在君璧身上,就此醉了。
      若……我心悦你呢?
      坐在身旁的君璧与旁人浅浅笑谈,明明挨得很近,沈钰却觉得自己离他很远。闻着君璧身上的味道,那晚抱着他亲吻的记忆不时浮现,总觉得身上发热嘴唇发干,便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酒,可惜越喝越热,越热越喝,没一会儿就已经晕乎乎的眼前发花直往前栽。感觉到旁边的人扶了她一把,于是就势依过去。唔……好香!就是这个味道,很熟悉,每次喝醉了闻到这个味道,第二天就不会头疼!
      君璧只见沈钰依着自己一个劲儿傻笑,知道她已是半醉了,却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沈府中秋家宴,全府尽欢。时至亥末,各园的下人才分别将大醉的主人接回去。
      君璧直待各位回府,又交待了忠伯收拾善后,全都安排妥当了,才算是松了口气。低头看看早已倒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沈钰,叹了口气,抱起她离开。
      自沈钰席间喝醉倒在自己身上起,君璧便能感觉到来自身后四道怨念的目光。但纵使全府的人都知道沈钰一向都是歇在两位小侍那里,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君璧却不好把沈钰交给那两位公子带回去。更何况,沈钰许是在他怀里躺得还挺舒服,稍微将她推起来些,便不高兴的哼哼,君璧只好继续抱着她。沈成夫妇自然是乐见其成,临走时还特意交待,“劳烦璧儿照顾这丫头啦!”

      翌日上午,沈钰一场好觉醒来,迷迷糊糊看着帐顶,发现自己睡在莲漪园的寝房里,遂懒懒的唤了人进来服侍洗漱。
      “小姐醒了?昨夜睡得可好?”莲漪园里的大丫鬟碧珠一边向沈钰问安,一边手上麻利的忙活着。
      “唔……还不错,嗯……倒没觉得头疼。”沈钰起身下床。
      “璧公子昨晚照顾了小姐很久,待小姐睡熟了才走呢!”碧珠端着一只小碗过来,“还特意交待给小姐备了蜂蜜水,小姐先趁热喝了吧!”
      “君璧?他昨晚在这里照顾我?”沈钰闻言愣神,接过盛着蜂蜜水的碗,慢慢一口一口喝着。
      “是啊,小姐昨晚喝醉,是璧公子送小姐回来的,直过了子时才走。璧公子真是细致又温柔,小姐在璧公子怀里乖巧得很,一点也不闹呢!”
      碧珠是沈钰纳侍之后才到莲漪园来伺候的,所以并不知道以前沈钰宿醉后曾歇在璧园,早已习惯了君璧的照顾。昨晚见君璧照顾沈钰驾轻就熟,而沈钰也全不似以往喝醉后烦躁不堪,大为惊讶。
      “哦……他……是很好……”
      沈钰眨眨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君璧宁肯在莲漪园里照顾她到子夜才离开,也没有将她带回璧园去,这或许也多少说明了他的态度吧。必要时,他会尽到身为人夫的责任,但如非必要,他不会自找麻烦。
      沈钰心想,在君璧眼里,她或许就是个麻烦。

      中秋之后没几天便是重阳日。以往每年重阳,沈府家主——也就是沈成,都会前往沣城近郊颇为有名的峣山,一来为登高赏秋,二来是去位于峣山上香火颇旺的碧云寺烧香,为沈府祈福,愿沈氏家业长长久久之意。
      然而今年,家主沈成却早早吩咐下来,这次由沈钰和君璧前往碧云寺为沈府祈福,而他和沈夫人则要应邀去吴员外家吃酒赏菊。
      这吩咐并不奇怪,沈钰是沈府嫡女、君璧是沈府掌家,为沈府祈福的事情落在这夫妇二人身上,合情合理。至于他们二人是否会觉得别扭,却不是沈成沈老爷关心的事了。
      君璧自然不会忤逆沈老爷的吩咐,但沈钰竟然二话没有就答应了,倒是让君璧有些惊讶。
      于是,重阳日一大早,君璧便来到莲漪园,接沈钰同往碧云寺。

      晨光刚起,露水未退。
      沈钰一转过回廊,就见到君璧在廊下负手而立,仰头在看院中银杏树已经青黄相间的叶子。沈钰立刻下意识地退回半步,只探出个脑袋悄悄看过去。
      只见君璧一身青衫,玉簪束发,仍然一如既往的简洁装扮。秋日清晨的阳光柔和地照在他身上,更衬得整个人温润隽雅。
      沈钰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身上穿的是早上碧珠帮她准备的一袭浅紫色锦缎衣裙,颜色倒是不错,绣工剪裁也都十分讲究。毕竟,沈府大小姐的衣衫,哪怕是一个边角的缝线,都必然是精致的。可是,沈钰此刻却觉得对这身衣裙不是很满意,好像……太华丽了?
      沈钰立刻转回寝房,一连声的叫着碧珠,“快快快,快帮我把那套淡粉的衣裙拿来!对,就是裙摆上绣了并蒂莲的那套!”

      “君璧!”换了一套衣衫的沈钰再次出来,见君璧仍然站在那里,似乎连姿势也没变过。
      君璧闻声转身,看到沈钰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未语先笑,笑容淡淡的,很温和,像在回味什么。
      “钰儿今日的衣裙很好看。”君璧未等沈钰对他的笑容发问,就自己先开口解释。
      “真的?”沈钰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换上的裙子,心中暗喜,果然应该换的!但她毕竟还是惊喜,君璧竟会直接开口夸她。
      “嗯,真的。”君璧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沈钰,行走间带起层层裙角如涟漪荡开,又微微皱眉道,“只是似乎单薄了些。”
      “啊?哦……没事,我不冷。”沈钰赶紧回道。
      君璧一笑,道,“嗯,走吧!”

      重阳登高日,在沣城是个颇受欢迎的节日。城中几处大户人家的赏菊花会,吸引了不少男女老少前往观赏。更多人则自带了菊花酒和重阳糕,前往城郊峣山登高赏秋。这节日如同春日踏青一般,也成了寻常百姓郊游玩耍的日子。
      沈府的马车在众多前往峣山的车马人群中很是显眼,但这并不能让马车走得更快些。通往峣山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一路欢声笑语,大家都不急不忙地前行,悠然享受秋日好时光。于是虽然乘了马车,但前行的速度也没有比走路快上多少。
      “无妨,就慢慢跟着走吧,咱们也不急。”君璧安慰了赶车的阿宽,放下车帘,挡住了外面对沈府豪华的车马十分好奇的视线。
      沈钰自上车起就一直很拘谨的样子,令君璧看着有些好笑,这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钰儿完全不同。无论是小时候调皮灵俐的她,还是成亲时状若无赖的她,都与此刻拘谨安静的她,毫不相同。
      君璧不知道沈钰此刻的拘谨从何而来,但想来必定与他有关。两人甚少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刻,路程尚远,总不好一直沉默下去。

      君璧想了想,对沈钰道,“今日碧云寺想必香客很多。上一次到峣山来,并没有这么多人。”
      “你去过碧云寺?”沈钰有些诧异。虽然她并未刻意关注君璧的行踪,但大体上他每日的忙碌程度她还是了解的。
      “嗯……”君璧无奈地看着沈钰,果然都忘了吗?
      “上香礼佛?”沈钰对此有些好奇。
      “唔……算不上吧。你想去,便带我去了。”
      “我……带你去?”沈钰的嘴巴张成圆圈。
      “嗯,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君璧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露出些笑意,“你说碧云寺求签很灵,执意带我一起去。或许你那时心中有事要问卜吧。”
      “哦……对,我七岁那年,你曾来过沣城的。娘亲说,那几日,我每天都拖你陪我一起玩。”沈钰不自在的摸摸鼻子道。
      君璧少年时曾来过沣城的事,在沈钰的记忆中早已模糊不堪。若不是大婚前沈夫人拉着她絮叨叮嘱婚后夫妻之事时重新提起往事,她是真不记得竟还与君璧有过童年之谊。至于三岁时去京城的记忆,更是一点也不剩了。
      “是啊,你那时真是精力无限,每天一大早便来叫我,一出府便整日不归。那些天,你带着我四处游玩。差不多玩遍了沣城好玩的地方,吃遍了沣城好吃的东西。碧云寺的素斋也吃过,你最喜欢的一道是菌菇做的素丸子,说是比肉丸子还好吃。”
      “啊,那个素丸子啊,我一直都很喜欢,直到现在,每次去碧云寺也还是必吃的!我还带你吃过什么?”沈钰竟不知原来君璧记得那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并且这些都是她已经忘记的。于是立刻起了兴致,好奇的东问西问起来。
      “嗯……鼎丰楼的汤包,富喜轩的醉蟹,醉仙楼的醋鱼……还有高祥巷老李家的夜宵馄饨,沈家巷口的沈记烧饼……还有一次为了吃到新鲜的烤鱼,专门去金家塘的渔家,买了人家刚打上来的河鲜,请其家中妇人烹饪。单挑了一条最大的鱼来烤,香气扑鼻。那鱼骨被你吃得干干净净,比小猫的本事还要强些。”
      君璧想起沈钰那时吃了一整条烤鱼,很是怨念的摸着肚皮看着桌上其它的菜却吃不下了,恨不得多生个肚子出来,那副苦恼的样子十分可爱,犹似仍在眼前。
      “呃……我,一向贪恋美食……呵呵……”沈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君璧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但那的确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虽然是小时候的事,但毕竟还是有些尴尬,于是赶忙换个话题,“那,我带你去什么地方玩过呢?”
      君璧闻言先笑了起来,然后才道,“沣城周边能说得出名堂的一些所谓名胜,应该都去过了吧。不过,你对那些其实并不感兴趣,不过是为了尽地主之谊,才会带我前去。”君璧顿了顿,继续道,“做为交换,你要我陪你去你喜欢的地方。”
      “我喜欢的地方?”沈钰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我跟你谈条件,让你陪我去?”
      君璧笑容可掬,点了点头。
      “呃……我让你陪我……去了哪里?”虽然觉得答案一定不怎么样,但沈钰还是压不住好奇心,硬着头皮问出来。
      “掩月楼。”
      果然!沈钰顿时脸红得像蕃茄,她竟然在七岁的时候带着十四岁的君璧逛花楼!
      “那个……我应该只是好奇,想进去看看吧?”沈钰下意识的为童年的自己辩解。
      君璧闻言笑了起来,“你那时才七岁,还能怎样?”
      沈钰坐正了身子,自觉实在丢人,不敢再看君璧,抬手挡着半边脸道,“那你竟会答应?”
      君璧没有立刻回答,笑容变得淡了一些,却仍是嘴角翘起,慢慢道,“我不答应,你就扑在我身上一直亲我,直到我点头应了你为止。”
      “呃?我……我那时就……非礼过你啊……”沈钰彻底石化。
      她听沈夫人讲过,她幼年时,曾抱着君璧不肯松手,少年时,偷偷亲过君璧还当众说了出来。她一向未在意过这些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可今日听君璧说起不为人知的详情,觉得自己竟然会忘记这些事,真是不可思议。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吧?”
      君璧转过头来看着沈钰,脸上的微笑又恢复成了最标准淡然的那种表情,仿佛刚才愉快的回忆结束了,他的心便也关了回去。
      “我……记性一向不太好……”沈钰看着君璧此刻的笑容,心里莫名的便有些失落。刚才那样发自内心的愉悦令君璧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可惜这么快便收敛了起来。
      君璧未再多言,车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轧轧,随着摇晃的车身吱吱扭扭的响。
      过了半晌,沈钰突然道,“君璧,你可还——”
      沈钰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一下,沈钰往前一栽,被君璧拉了一把。
      “小姐、璧公子,下车吧,已到山脚下了!”赶车的阿宽宏亮的嗓门打断了沈钰的话。
      “好!”君璧应了阿宽一声,转向沈钰道,“可还什么?”
      “哦……没事,到了就下车吧!”沈钰笑笑,率先掀帘下了马车。
      身后的君璧看着她利索跳下车的身影,微微敛眉若有所思。

      君璧,你可还喜欢我?
      沈钰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刚才一时冲动就想问出此话,但被意外打断倒让她冷静了一些。
      她凭什么可以不管不顾地问君璧这样的话呢?她又期待君璧怎样回答她呢?她不仅不记得最初的那些相处的时光,就连如今近在眼前的人,她也不曾珍惜善待过。难道仅仅因为君璧一直对她不错,她就可以厚着脸皮得寸进尺索要更多?她是娶了君璧为正夫,但这场婚事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于是后来一步错、步步错,想回头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她是沈府嫡小姐,也不能在一场被她自己注定为利益交换的婚姻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既然当时允诺君璧的只是一个正夫之位,那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向他要感情呢?更何况如今连两房小侍都接进府了,她哪还有脸去肖想那个曾经被她嫌弃、娶进门来当摆设的正夫呢?

      与君璧一起,随着上山的人群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沈钰的心里却凉凉的完全融不进这热闹。上过香、拜过佛后,两人去了据称十分灵验的碧云寺签堂。
      经君璧提醒后,沈钰约略能想起的确曾和君璧一起到碧云寺来求过签,但她早已不记得自己求的是什么,答案又是什么。自从及笄之后开始放纵不羁,她就再也没有做过求签这种心诚则灵的事。这次和君璧前来,本也没想起这回事,但当她看见君璧看起来很虔诚的求了一支签后,便不由自主地也在佛前跪下、闭上眼睛、诚心许愿后,摇起了签筒。
      沈钰拾起从签筒里掉出来的那支签,拿起一看,只是中签,心中惴惴地兑了签文展开一看,上写:
      “三生石上缘未定,精诚所至情方来。”
      沈钰不由皱起眉头,“缘仍未定,但须诚心”?沈钰抬头,见君璧正在不远处等她,于是收好签文,慢慢走过去。
      “钰儿饿了么?去斋堂用饭?今日香客很多,我刚才已先让人去预订了你喜欢的素丸子。”君璧低头看她。
      “嗯……好。”沈钰此时对她最爱的素丸子也完全提不起兴致,犹豫了一下,问道,“君璧,你求了什么?”
      “平安。”
      “哦……”

      下山时已过了晌午,毕竟已过了仲秋,午后没有阳光之处,山风微拂便颇有冷意。
      沈钰身上的雏纱长裙,被风一吹便透体寒凉。偏偏她早上嘴硬说过不怕冷,暗暗打了好几个寒颤,牙关咬紧也不吭声。
      忽然一件披风绕肩裹住了她,沈钰惊讶地抬头,君璧一边帮她系好带子,一边微笑道,“就算不怕冷也还是披上吧,万一这趟出来生了病,我怕是又要担一个谋害妻主的罪名了。”
      沈钰知道君璧是体贴她不好意思承认冷,便默默拉紧披风,低低应了声,“嗯。”

      回程的路上不似来时那般拥挤,马车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沈钰放在膝上的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裙,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君璧曾称赞这条衣裙好看,连忙放开手,又把被自己揉皱的面料抻抻平。
      君璧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由轻笑道,“怎么了?不喜欢这裙子?”
      “喜欢!不小心弄皱了!”沈钰有些懊恼,自己这不羁的名声在沣城也算响亮了,怎么在君璧面前却总是不由自主的便扭捏起来,实在不太像平日的自己。默了一会儿,问道,“君璧,你……为何觉得这条裙子好看?”
      沈钰这问题问得突然而古怪,君璧诧异地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看她膝上刚刚被揉皱又抻平的一小块布料,想了想道,“一来,的确好看;二来,和你小时候常穿的那条裙子很像。”
      “小时候常穿的?”沈钰立刻怨念起来,又是小时候她完全不记得的事,“哦……”

      若说她之前只是懵懂地觉得君璧很特别,让她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经常地想起他,那么现在她很清楚自己是喜欢上了君璧,喜欢上了这个虽然已经被自己娶进家门、却又与自己全不似夫妻的男人。
      沈钰默默地在心里怨念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你不记得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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