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程》睡****饱

2、第二章

　　时令虽是深秋，白江的天气倒也舒爽，呼吸着略带泥土味的空气，莫唯觉得身心开阔。莫唯今天穿了一条连身的灰色毛衣裙，长度刚好到小腿，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再背上酒红色的北极狐双肩包，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的味道。灰色的毛衣裙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一截莹莹白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发着幽光，怎么看都不像已经二十七岁。
　　莫唯十分喜欢景区的水杉树行子。这条路上缓缓的走着，看着，笑着，从没想过这条美丽的路会带给她什么的莫唯就在这里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男人——陆荆山。
　　如果你知道山海国际，那么你肯定知道陆荆山。
　　陆家在民国时期是鼎鼎有名的商人，只是后来国破家亡，很多族人都失散了。陆荆山的爷爷
　　陆定国和父亲陆业良一手创办了山海集团。陆业良育有两子，长子陆荆山，次子陆荆海。山海集团在这兄弟二人手中发扬光大并且正式更名为山海国际，旗下产业遍布全国。
　　陆荆山在白江市市长的陪同下观光游览白江景区，市长的目的自然是招商引资，拉动他在任期内的GDP，而陆荆山心里则打着另一本算盘。
　　陆荆山结束行程后表示想要独自游览一下，在这里小住几日。于是他让随行人员先行撤离，自己在白江景区留下。
　　我们都明白，想走的人你留不住，想来的人你也挡不住。莫唯和陆荆山就在这深秋的水杉树行子里骑着单车相遇了。
　　陆荆山骑着单车考察周边环境，心里盘算着在这里建高级酒店的可行性，已经是回程了，他心情不错，毕竟这里风景优美，令人心旷神怡。前面就是是一个上坡路，陆荆山骑得毫不费力，就在这时，他听见从坡顶传来一声尖叫“啊…………”抬头一看，一个女孩子骑车飞快的冲了下来，经过他身边时大喊到：“大哥救命啊，刹车坏了，啊……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就在陆荆山转头的空挡只剩下声音在耳边飘了。
　　陆荆山当即调转方向用力一蹬，就追了出去。
　　莫唯此刻心里害怕极了，她出门时没有检查车子的情况，刚才下坡时发现刹车不能用，重力加速度，车速越来越快，她一直盯着眼前的路，不一会儿眼睛就花了，手死死的把住车把，可是越用劲，车把越是晃荡的厉害。她看见有一个男人于是不管不顾的大声叫着大哥救她，她没有看到陆荆山调转方向向她追来，因为，她，不敢回头。
　　“哎！哎哎哎”陆荆山提高语气，“你把两只脚放在地上，擦着地，速度会降下来一些。”他现身说法，自己用脚给莫唯做示范。莫唯将脚擦在地上，速度虽然有降下来，但是并没有达到停止的目的。
　　“谢谢你啊，大哥，这车怎么才能停啊，我都要崩溃了，啊……”莫唯不顾形象的喊叫着。
　　陆荆山心里一阵好笑，这姑娘真是有意思。但是当下他并没有多想，他加了速度，保持自己的车速和莫唯的车速一致。然后，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车把，另一手握住莫唯的车把。因为他看到莫唯的车在晃，应该是过于害怕。他扶着她的车，和她一起用脚刹车，终于在两分钟之后停了下来。
　　莫唯下车时没有力气了，并且姿势十分僵硬。大概是刚才精神太过于集中，以至于现在有些受不了。她将车停在路边，虽然自己惊魂未定，但是她还是没有忘记感谢旁边的人。
　　她轻声说道：“谢谢你这位先生，如果不是你，今天我会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真的十分感谢。”
　　刚才太过惊险以至于陆荆山并没有看到莫唯的长相，此刻，他看着莫唯的脸以及额上的汗，当真是…“不用谢，这条路角度有点大，下次出门时一定要检查单车的车况。你还好吧？”
　　“托先生的福，没有什么大碍。”莫唯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我们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好。”
　　两人推着车子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行走，陆荆山注意到莫唯的手指有些发抖，想来应该是刚才精神紧张发了汗，这会子凉气上来了。他停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莫唯披上，“天气有些凉，你穿上吧。”
　　莫唯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忙说不用，但是陆荆山坚持，也就没有再推脱，况且，莫唯是真的需要这件衣服。
　　他们推着车走过了刚才的上坡，又推到地势平缓的地方，才骑了起来。陆荆山平时比较寡言，一路上，莫唯和陆荆山没有说什么话，两人都默默的骑着自行车。笔直的公路，浓绿的水杉，两只人影。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彼时他们是陌生人，也只是陌生人而已。陆荆山将莫唯送到青旅旁不远的别墅之后离开。
　　莫唯到时，关怀已经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关怀问道。
　　“老样子啊，骑单车出去了，四处转转。对了，这边的路是有新修么？刚才有一个之前没有的好大的斜坡我没注意，险些就交待在那里了，还好我命大，遇见了好人。”莫唯半开玩笑的说着。恍然想到，一路上也没有跟那人互通姓名，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关怀在她身上逡巡一遍说道：“看你还有手有脚说明问题不大，哈哈。嗯…这两年市里对这边很重视，修建了很多基础设施。最近看来是要有大动作。”
　　莫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关上冰箱门。她背靠着冰箱门，左手拿着水，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那既然这样的话，不就是说你以后的生意会很有保障了。”她把水放在桌子上，将整个人都窝在沙发里。“这样也挺好的，白江这地方适合生活，说不定以后我也会在这里买一所小房子，在这里住着感觉肯定很不错。”
　　关怀笑她，“哟，小唯，你若是什么时候愿意下凡尝尝这烟火气，我自然会举双手赞成，雷城那地界儿，就是像戒备森严的天宫，活着累啊。”关怀走到莫唯的对面坐下接着说，“我看啊，到时候你也别买什么小房子，就住我这里，地方随你挑。”
　　莫唯看着他笑出声来，“到时候再说吧，真真的八字没有一撇呢，想让我下凡，得先看看这凡间有没有值得我来的董永啊。”莫唯低头笑着摆弄自己的手指复又说“还有，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就抓紧着，别天天惦记着来你这里住的单身小姑娘，多积点德，少祸害人。”
　　“你听听你这话说的，我这叫魅力好么！”
　　“我有点累，先去洗洗然后睡一觉，你做好饭叫我好么？”
　　“嗯，去吧。好久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莫唯在二楼洗了澡，躺在被子里，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日子过得也太奢侈了，这让她觉得有些虚幻，就像一场梦。
　　莫唯想着刚才关怀说她不食人间烟火的话陷入了沉思，她自小就孤僻，身边的朋友到现在也就留下了个关怀。莫唯私以为人这一生能够认识和交往的人是有数量的，有人进来就意味着有人要离开，毕竟圈子就是这样的小，可是圈子里的人总会随着时间空间而发生变化，你来了然后你走了。莫唯从小就一直在面对离别，所以她想，只要她莫唯不离开，能在她身边留下的绝不会被她辜负。作为朋友，她不曾辜负。
　　以前莫唯没有钱的时候，觉得钱很重要，现在莫唯有钱了，觉得朋友才是真的重要的。她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了。
　　莫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见另一个自己，年幼的莫唯。
　　那个小小的莫唯正在歇斯底里的嘶吼，眼泪和鼻涕爬满了一整张脸，梦中，莫唯躲在一个角落，冷眼旁观着另一个莫唯的挣扎。不，这不是自己。突然风云大作，莫唯发现自己身处一艘巨轮之上，海上风雨飘摇，狂风肆虐。倾盆大雨几乎将她淹没。莫唯挣扎着来到船舱，透过方寸之间的圆形小玻璃她看到乌黑的海水正向她涌来，有人大喊，“做好准备，下潜！”随着一声令下，莫唯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在一艘潜水艇上，“巨轮呢？我明明是在巨轮上…小莫唯又在哪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潜水艇似乎是知道海面上狂风呼啸，如果不快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极速下潜的失重感让莫唯非常难受，她在睡梦中挣扎着，可是她无法醒来所以无从解脱。墨菲说，如果你担心某件事，那么这件事一定会发生。莫唯还没有从强烈的失重感中脱离，接踵而至的是潜水艇的突然上浮。巨大的压力几乎让她窒息，莫唯分明的感觉到心脏快要被压出来。现在的莫唯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困于梦魇，可是她无能为力。最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醒了。
　　醒来的莫唯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惊恐，只是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梦，觉得自己潜意识的想象力实在是令人钦佩。她起身去浴室洗去一身薄汗，换了拽地棉布长裙，外搭羊毛开衫。之后缓步走下楼梯，和关怀一起吃饭。
　　要说有什么技能是莫唯十分羡慕关怀的呢，做饭可以算作一种。莫唯常常想，同样的食材为什么关怀可以做出东坡肉、糖醋里脊、铁板烧鸡之类的，而她就只能勉强将饭做熟，至于能不能吃是另外一码事。为此，莫唯决定这次回雷城之后要报一个厨艺班才行。所谓，生活在别处，别人的生活总是比自己的精彩一万倍。
　　这几日，关怀算是尽到地主之谊了。
　　白天带着莫唯游览自然风光，看山看花看水，晚上带她酒吧夜夜笙歌。这种开心莫唯很久都没有尝到了。
　　这一晚，关怀如往常一样带着莫唯来到朋友开的“就来”酒吧聊天喝酒叙旧。有些时候，来酒吧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说话。莫唯在关怀的带领下和当地的人很聊的来，他们说着雷城的房价和物价，谈论着自己的爱情和理想。莫唯手里拿着酒，就着他们的故事一口一口的喝着，别说，酒就故事，当真好喝。
　　酒喝到一半，关怀店里有事，被电话叫走了。莫唯留在“就来”继续听着一群人在侃大山，莫唯喜欢这种热闹，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很少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热闹。她啜一口酒，眼睛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刚好看到他。此时，她想，不知道是谁创造出巧合这两个字，真是有意思。
　　莫唯心想既然遇见了，还是去表示一下感谢。毕竟那天走的匆忙，没有来的及好好说谢谢。而且，莫唯后天启程回雷城，以后大概是无缘相见了。
　　显然，在莫唯走向陆荆山时，他已经发现了。他举起手中的酒，遥遥一祝，然后喝了一口。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莫唯走到他身边说。
　　“嗯，是啊。”陆荆山简短的回答。
　　“那天谢谢你，当时你走的有些匆忙，我没有好好向你表示感谢。”莫唯说着将手中的酒举向他。
　　陆荆山同样伸出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陆荆山。”
　　一声清脆的杯盏相碰的声音。
　　“莫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