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婉兮清扬

5、变故

　　那天之后，我和黎海风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完全的冰冷。不同的是，他不像那时候常常会说几句话，虽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是一旦太安静了，我居然也会想念起那时候时时响起的声音。他只是每天来学校，睡觉，回家。周而复始，毫不改变。
　　这，就是我要的，可是心里，为什么会有些不安——和遗憾呢？

　　五月，校园里飘满了栀子花的清香。街上也到处看得见卖花的小贩，班上的女生，都喜欢买几枝来泡在水里，摆在桌上，似乎可以消解一些即将到来的暑热。那几天，整个教室都香香的。我从来不买，因为我喜欢开在枝头的花。
　　那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走到校园后面那条路，因为不是早上，人有些少，有的铺子根本没开门。我在那扇上了锁的窗子边上，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商乔？”突然听见了于琛学长的声音，我抬头，果然是他。可他站在里面，隔着一扇窗，微微的笑着。我走了过去：“学长？”他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了锁，然后，跳了出来。那天早上，大概也是如此吧。
　　落地后，他锁上窗，转身，看见我一脸的红晕，展眉又笑了：“天气很热么？”
　　我下意识地点头。
　　“学长不上课？”我好奇道。
　　他突然敛眉，笑容隐去：“想出来走走。”
　　我突然明白，他也是有压力的。作为高三成绩最好最受人瞩目的模范学生，他也有压力。
　　我有些担心地注视着他，他却再次笑了：“走走比较舒服，去买点喝的吧，你不是热？”
　　走在他的身边，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厉害。
　　递给我一瓶饮料，他迅速地喝光自己手里的那瓶。
　　前面走来一个卖栀子花的小贩。
　　我叫住了他：“我要买花。”我拿起几朵还未完全展开，却特别新鲜的几枝，然后托在手里，送到于琛学长面前。
　　他有些愕然：“这是？”
　　我抿嘴笑笑：“送给学长的。”
　　这是我第一次买花，送给我喜欢的他。看见他接过去了，我笑的开怀。

　　第二天天气更热，下课的时候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想出去吹吹风。路过梁彤妮那一排时，她正大声的说着什么。因为听见学长的名字，我放慢了脚步。
　　“昨天他送我花呢。”
　　“真的吗？”
　　“当然，我放学回去的时候，碰见他，他手里拿着一把栀子花。你不知道，那花多漂亮。我找他要，他就送给我了。”
　　…………
　　后面她们还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见，只是木然地走到了走廊上。
　　风吹过，带着点清凉，舒服多了。
　　眼前，却模糊起来。
　　虽然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不是他所喜欢的。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彻骨的伤心。
　　上课回到座位，黎海风竟没有睡觉，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却仍旧没有理他，把目光投向窗外。
　　天空，碧蓝如洗。

　　高考前一周，高三放假七天。
　　高三楼也被开启了封印，门开了，教室都清空了。桌椅齐整整被搬了出来，搜罗出来的废旧物品也有好多，堆满在路边有些荒废的花坛里。但高三的学生还是需要每天到校，似乎是要填许多杂乱的表。他们都被集中到实验楼一楼的几个大教室里，每天我从那里路过的时候，都感觉到里面的热闹气氛。
　　墙里墙外，只隔着一扇大大的铝合金窗户，却像是两个世界。有时候我会把目光投向里面，而玻璃的颜色太暗了，很多时候，并没有收获，我就飞快的拉回自己的目光。
　　等他们离开了，我们就成为了这学校里的高三。好象，会再往地狱里更深的一层的感觉。

　　高考那天，天气很好。早上有微微的风，也不是太热。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往书架上飘。日记本，赫然摆在上面。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然后的程序，我记得有谁告诉过我，估分，填志愿，若干若干。之后余下的，才是轻松。
　　而我们这新的高三，正式搬入高三楼，开始补课。

　　那天有事去办公楼，刚上到三楼，就听见很大的声音。我止住脚步，站在一旁。门虚掩着，依稀看见了于琛的身影。
　　“老师，你帮我劝劝他，改个志愿吧。”话声里满是无奈，“这孩子，倔起来跟驴似的。”
　　“是啊，于琛，你的分估的虽然不是很理想，但还是有可能进Ｑ大的啊。”
　　“改志愿吧，你看老师都支持我。”
　　对面的男生，抿着嘴角，倔强的沉默着。
　　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不改。”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离开，门突然开了。看见我站在外面，于琛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而他对面的中年女人，无奈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纸，她身旁站着一个同样神情倔强的中年男人。
　　我飞快地离开，但眼睛的余光还是看见了纸上大学的名字。
　　Ｘ大。
　　我看向窗外，天有些阴沉，也许要下雨了，天气也该凉快一下了。

　　暑假终于开始，第二天我便邀杨雨来家玩，以弥补我们越来越少的联系。
　　妈妈笑呵呵地忙进忙出，我以前常带同学回家也不见她这么殷勤啊，于是有些奇怪。再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以前，指的全是上高中前，我久已不再那样。
　　吃饭的时候，杨雨直叫着好吃，听见她这么说，我妈妈便笑，笑得合不拢嘴，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光，仿佛年轻了几岁。
　　于是暑假我常常要杨雨来我家吃饭，因为妈妈会开心。
　　开学前一天，杨雨又在我家。
　　我刚让她在我房间坐下，妈妈就在外面喊我：“乔乔，来帮帮忙。”
　　我示意杨雨随意，就当在自己家一样，然后走出门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妈妈站在厨房，一个人果然有些忙不过来，多了我多了双手，才轻松起来。很快，厨房里就弥漫开淡淡的饭菜香来。
　　“吃饭了，杨雨。”我端着一盘菜，空出一只手来拍拍门。
　　门内应到，然后门开了，杨雨走出来，笑着说：“阿姨做的饭真香。”我知道妈妈又会开心一阵子了。可饭刚吃完，我就发现她的神色有点怪异，目光闪烁，坐立不安。没多久，她就起身告辞，说是家里有事，然后匆匆走了。

　　当夜，天降暴雨。
　　早上醒来的时候，空气很好，还泛着凉意。
　　一进班上，我便感觉到了同学们暧昧的眼神，和依稀的碎语。梁彤妮更是直接走到了我的桌前：“恭喜你出名了。”
　　我一愣，她把手中的纸放到我桌上。
　　我的目光一接触到那张纸，身体的血便忍不住沸腾起来，脸也变的通红——那竟是我的日记的复印件？我想到了杨雨昨天的神色，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一时间，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就好象，就好象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那天。
　　天气明明炎热，我却觉得好冷。
　　我推开她，冲出了教室。在门口撞到了班主任，却无视了她在我身后的训斥，我只是想离开，离开这个让我尴尬的地方。

　　坐在路上一家大商店的台阶上，我看向天空。有薄薄的云，白得近乎透明，太阳，越来越大。我眯起了眼睛，阳光真是耀眼。冲出教室的那刹那，我分明是想哭的，可是现在，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突然，旁边一道黑影挡去了阳光。
　　我抬头，才发现黎海风站在我的身边。
　　“你怎么在这里？”我轻声问，因为现在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他看着我，许久，才道：“你还好么？”
　　下一秒，我就因为他这刻的温柔，放声大哭。看见我哭，他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只好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等我哭够。
　　那天，是我用了两年时间好不容易缝补起来的骄傲再次被打碎的日子。
　　等到阳光终于乏力，我停下了哭泣，接过旁边的黎海风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我说道：“我饿了，回家吧。”
　　他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回到家，我直接进了房间，日记本还插在那个位置。抽出来，翻了翻，被撕去了几页。那几页，是我一个人在夜晚，在自己的空间里，安心地诉说着对一个男生的爱恋。我合上本子，再度把它塞进书架，夜晚的风透过我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窗帘微微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