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婉兮清扬

6、离开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高三这一年，我变得更沉默了。我常常感觉到妈妈担心的视线，我却连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也无法给她。而从那天起，我拒绝和班上的同学说话，即使是我曾经以为的朋友。当时的他们，不也是没有站出来而只是旁观么？唯一的例外，就是黎海风。从那天起，我逼着自己努力的学习，逼着自己毫不放松，逼得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以为我要走火入魔了。而我和黎海风的关系，却没有一个同学说过什么，但他们在看着我们的时候，视线里都充满着好奇，而对于我一个人来说，更多的是怜悯和暧昧不明。
　　而对于杨雨的感情，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了。因为我们曾经那样的互相取暖，我感激万分，可是这次却让我无法不恨她。也许，眼不见为净是最好的方法。所以，我在和她碰面的时候装做没有看见，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说自己不在。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甚至最后拔尖起来。因为这，班主任没有再计较我开学那天的莽撞。她也不再投以我不屑的目光，甚至对我越来越好。
　　更奇怪的是黎海风，他上课也不再睡觉，而是认真的看书、听课。他的成绩同样节节攀升，成了学校老师眼中的宠儿。
　　我们常常在一起讨论功课，仿佛有着完全属于我们的世界。

　　而我们的高考，也终于来了。
　　考前一天，我接到黎海风的电话。
　　“明天，有把握吗？”
　　“还好。”我知道我现在的成绩上Ｑ大都不成问题，可是我只有一个志愿，就是Ｘ大。也许，我真的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吧。我竟然，还是无法放弃于琛。
　　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就在我以为他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你要报Ｘ大，是吗？”
　　我回答：“是的。”
　　黎海风长吁一口气：“那好，再见。”

　　考试发挥的不错，所有科目一考完，我就知道，没问题了。
　　而黎海风却像是消失了一样，整个假期，我没有见过他一面，也没有接过他一个电话。
　　我曾经尝试着打过他家的电话，总是无法接通。于是我也放弃了，因为，他不是我选择坚持的那个人。我无法为他，坚持到底。

　　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们总是把一切都看得太重。很久很久以后我猛然醒悟的时候，才恍然自己的青春年少都在那种心情中消磨去了。

　　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底是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妈妈带着大大的信封回家，满面喜色。而我正坐在家里阳台的葡萄架子下，数着今年的葡萄结了多少串。
　　Ｘ大录取通知书。一打开，里面硬硬的纸上赫然印着上面的字，学校的大门被做成背景隐约地放在纸的当面。我扬起嘴角朝妈妈笑了笑，妈妈站在我的身后，半天说了一句：“该准备些什么好呢？”
　　要准备的东西都很零碎，我不知道原来离家上大学竟然需要带上这么多的东西。临行前一周，妈妈已经准备好所有，然后让我看看，还差什么。看着整齐的摆放在客厅地上的东西，我的脑袋有点涨起来。
　　“这个，不用。”
　　“这个，不要。”
　　挑拣了半天，终于让我面前的东西少了大半，我正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时，却愕然发现妈妈竟泪光闪动。
　　“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女儿大了，翅膀硬了。”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伸出手，轻轻地抱住妈妈，惊觉她头发里多了许多的白，而皱纹，早已爬上了脸颊。

　　火车票已经买好，被我放在书桌上，用一本书轻轻压着。
　　再一周过去，我便要真正离开家了，而我的翅膀，真的硬了吗？整晚，我翻来覆去，怎么都没有睡意。突如其来的忐忑，爬满了我的整颗心。

　　妈妈执意要送我去学校，我答应了，有两个人在一块，好多事都方便得多。而前一天，我终于获悉黎海风的学校，在电话里，他的声音很低很轻。
　　Ｚ大啊，离我的学校的距离，很有些遥远呢。
　　我的妈妈选择的是硬卧，车厢里空气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一路颠簸，终于安全到达，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车站里Ｘ大的迎新队伍十分显眼，看见我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同学，是Ｘ大的新生吗？”我点点头，一下子，更多人围了上来——提箱子，拿包，递水，非常热情。
　　脸上又发热了，我和妈妈坐在他们提供的椅子上，等学校的车来接我们去宿舍。每二十个人一趟，我身边的新生，也由少变多。大家都散得开开的，只有少数人互相聊一两句，头上的太阳，精神十足。看见车远远的过来了，散开的人一下子聚集到一起来。
　　“按顺序来，按顺序来。”迎新的学长大声的喊着，额头上全是汗。
　　终于坐上车的时候，离我们下火车，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显然喊话的学长对于许多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没有守门威慑作用，我和妈妈只好不停地等下一趟，下一趟，再下一趟。
　　等我们上车的时候，旁边几乎没有什么学生了。学长有些抱歉地对我们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我笑着说没事，然后别过头，车窗上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满脸的疲惫。
　　妈妈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乔乔，是妈妈没用。”
　　我轻轻把手抽出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没关系，我的精神好，再多等等也没事。”

　　寝室是４人间，不算宽敞，但还明亮干净。一进门，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了地上，我才惊讶地发现，整间屋子，竟然只到了我一个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妈妈捧着买好的饭进来，叫我：“乔乔，快来吃饭，肯定饿坏了吧。”
　　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可我真的饿坏了，大口小口就吃光了。
　　整理东西花了大半个晚上，妈妈累坏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留下我一个人，清醒地对着三张空空的床板——怎么睡？寝室里闷闷的，外面倒是看上去比较凉快。
　　走出去，空空的走廊上，竟也有风，果然比较凉快。
　　我爬到天台上，夜空中的星星，格外闪亮。
　　突然想到于琛，其实也不是突然，只是最近这段繁忙的日子里，我总是把他放在心的最底一层，上面压了好多东西，就怕自己忍不住，会感情泛滥。
　　可是还是满满地溢了出来，在这样一个晚上。
　　楼顶的风好大好舒服，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星星。
　　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因此得来的代价就是，我感冒了。

　　第二天寝室剩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来了，我送妈妈上火车，错过了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可是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们仨都是自来熟。我一到寝室，就见她们三个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看见我进去，又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同学你好，你就是商乔吧。”门上贴着四个人的名字，排除法。
　　“我们还说我们寝室可能会没一个外地的呢，好在你是。”原来三个都是本地人，怪不得来的这么晚。
　　“我叫许菲菲。”一个眼睛明亮个子娇小头发齐肩的女孩先自我介绍。
　　“我是严晨，她是陆天清，我们俩高中是一个学校的。然后约好了报一个学校一个专业，没想到我们还居然就住一个寝室了，哈哈哈哈。”
　　我回她们一个微笑，就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坐了下来。暂时，我还不敢和人多么亲近。
　　她们三个都是一愣，被我的冷脸吓到了。
　　其实，我也很想开心地笑着对她们说“你们好”，可是，去年的那道伤口，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