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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月渡村(1) ...

  •   很快,喻宁收到了来自它的第二条信息。

      他现在的身份叫陆宁,十七岁,有一独母名为陆周香,是陆家的一小支旁系。月渡村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少数与现代格格不入的习俗一直沿袭至今,譬如女性出嫁之后多冠以夫姓。陆母本来育有三兄弟,喻宁论资排辈属老二,三兄弟中最年幼的陆佑今年才十三岁。他上头本来还有一位大哥,名为陆方。

      奇怪的是,这位大哥却在一年前意外死亡了。

      当时陆方已经与孙家二女,孙娅静,订下了婚约,陆孙两家俱在为这天大的喜事忙前忙后。整个月渡村都洋溢着喜气,孙家二老的眉梢心头都飞扬着欣喜,碰上邻里街头总是情不自禁要夸耀三分。

      孙娅静也是个纤纤静静,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二老招待亲友好友时,她就乖巧地侍立一旁,绞着手指,羞怯看着自己的情郎。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没想到亲事临近之前,却收到了准新郎的噩耗。

      陆方的尸体是在后山被发现的。月渡村毗邻着峒山山脉,地势北高南低,一般村民伐木取柴,仅仅会去到地势稍微平缓的前山。前山多是村中人栽种的炭薪林,偶尔散养这一些鸡鸭,道路也较为规整。

      而后山却是要再翻越一小座山头,那里人迹罕至,地势陡峭难行,灌木、动物多为野生,夜晚更是恐怖怕人。若不是某天孙家小子顽性重,追赶着野兔误闯入后山,也不会意外发现陆宁的尸体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月渡村传开,德高望重的村长陆江当机立断拿定了主意,组织了村里年轻的小伙子去后山将陆方的身体运回来。

      之后顺理成章地下葬,和孙家的婚约不了了之。好好的一桩亲事陡然转为了白事,任谁也要唏嘘三分。

      唯一令人生疑的是陆宁的死因。他生前是正值二十五六的年壮小伙,没有不良的嗜好,也无急症病史,前一天还家里忙着操备婚礼,次日突然就死于偏僻无人的后山。村里请来了世辈的仵作来检验,发现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外伤痕迹,定论死因为心脏骤停。

      月渡村的反应也十分令人不解,按理说这么一个小村落,屁大的小事都能从村头口口相传谈到村尾。这么大一件丧事,却在陆方下葬之后再也无人提起。

      仿佛是有人刻意掐住了它的喉咙,亦或是被人刻意地遗忘了。

      喻宁从门槛上站了起来,门檐洒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汗水仍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他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土,转过头自然而然地冲屋里喊道:“妈,有扇子吗?”

      “皮儿给你哥递把蒲扇去!”

      皮儿是陆佑的小名,半大的孩子从小折腾得很,爬树捣蛋无所不能,像上了发条的猴子似得。

      很快从屋里风一阵地奔出一个身影,陆佑跑到喻宁身边,两眼弯弯,一看就笑得憋着坏。

      喻宁刚想接过扇子,陆佑拿扇子的手却敏捷地向后一缩,侍奉在一旁殷勤地给喻宁打扇。

      喻宁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小兔崽子八成有事求自个呢。

      “哥,”陆佑嘿嘿一笑,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带我出去转转呗!”

      没门!

      喻宁心里一乐,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了。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地教训道:“成天就知道瞎玩,作业写完了吗!”

      陆佑嘴巴一瘪,将扇子发泄似得丢到喻宁怀里,走了。

      喻宁在他背后拼命憋着笑。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天了,渐渐摸清了村里生活的轨迹。他目前所在的时间线与正常的世界相差并不远,起码不用回归一日两餐、说话文绉绉的古代文明,对于被历史虐得死去活来的喻宁来说,实在是值得庆贺了。

      只是这里仍然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一般夜里八九点以后,路上就没有村民活动了,安静地像是陷入了沉睡。月渡村内设有一个陆氏祠堂,正对着月沼河,与传统供奉先祖的祠堂不同,这里是改建自一座古宅,正厅悬挂着陆氏画像,庄严大气,令人不自觉端正严肃。祠堂里有一面碑墙,纂刻着陆氏家训以警喻后人。

      更多时候,这里被用作村里大型事件的集会场所,节日里偶尔也会被装扮得喜气洋洋。喻宁每每想到都觉得有些滑稽,仿佛一位古板的花甲老人戴上花花绿绿的帽子一般,格格不入。

      “唉唉唉!”喻宁的耳朵突如其来地一痛。

      陆母轻轻揪着喻宁的耳朵,手上的力道一拐,迫使着喻宁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转了方向。

      “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也不知道帮帮屋里的忙。”

      喻宁捂着耳朵故意“哎哟,哎哟”大声地叫唤,脚步却还是乖乖跟着陆母向屋里走去。

      他讨好地笑着:“妈,妈,外头风大,我这不是没听见嘛!我要是听见了,哪敢不来帮您啊。”

      陆母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力气却始终温柔:“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小东西,我还不了解你?”一点儿不吃他卖乖的一套。

      喻宁内心暗叹一口气,碰巧他的视线穿过陆母的臂弯,正看见陆佑怪模怪样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这小兔崽子!

      喻宁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痒。

      他跟着陆母进到宽阔的院子里,一台荒废的磨盘上堆着好几个袋子的果蔬蜜饯,红彤彤的包装上喷着黑色的“平价超市”几个大字。喻宁没骨头似得靠在磨盘上,手指灵活纷飞地拆着塑料袋的结,透过薄薄的包装袋,隐约能闻见干果的香气。他的嘴上一刻都不肯歇着:“哟,妈,咱家这是要过年啦?”

      “天儿到晚就知道贫。”陆母钻进了厨房,不多传来“沙沙”的有节奏的切菜声,“现在什么日子你忘记啦?”

      喻宁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日子啊?”

      “看你一整天吊儿郎当的,就知道玩。”陆母从屋子里拎着一个竹筐走了出来。

      “喏,都倒进这里晒晒。”陆母捏着塑料袋的一个角拎起来,沉甸甸直往下坠,喻宁赶忙伸手托着。

      “刷拉拉”地将干果一股脑倒进竹筐里,陆母将色泽好看的干果铺匀,阳光带着甜蜜的气味慢腾腾爬上她的指尖。五指像钉耙一样在干果里抓了抓,喻宁注意到她的手指上长满了粗糙的茧子。

      “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陆母说。

      “中元节?有什么新鲜的吗?”

      话一出口喻宁就后悔了,他刚才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只怕亲近的人一听就会发觉不对劲,这会儿他回味过来简直漏洞百出。

      他有些心虚地偷偷注意着陆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向脸侧。

      所幸陆母并没有过于在意,她将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这么大的太阳只觉得有些心疼,她一伸手,将身旁的汗巾递给喻宁。

      “让你小子每回都偷跑出去玩,这次可得留下来帮我的忙。”明明是指责的话,在她的嘴里却显得十分温柔。

      “中元节村子里是要祭天神的,来年才会有风调雨顺,有好的收成。”

      说起来,似乎月渡村都十分信仰着这位天神。它没有固定的庙宇,甚至传说没有赋予它一个端端正正的姓名,但是在村子的历史里,他们都觉得月渡村从贫瘠变为繁盛,都是由于百年前陆洵,一位蒙受冤屈一心为民的清官的到来,感动了天神,所以月渡村常年来一直风调雨顺,纵然傍山而居,却从未遭受过灾害。

      “哦。”喻宁十分乖巧地答应了。

      其实不用陆周香提醒,喻宁也一定要去参加,虽说在月渡村的半天,他并不是一无所获,也基本摸清了自己生存的大概环境,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自从收到上一条给他解释身份的短信之后,喻宁再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他与未知的它仿佛一直处于单线联系的状况,两天下来,没有给他发布新的任务,甚至也没有催促过自己。

      也没有任何关于同伴的消息。

      喻宁折了根草叶,吊儿郎当地衔在嘴里。他背靠着院里唯一圈进来的大树,长腿一伸,懒洋洋地坐着,细碎的阳光碎在他的脸上。

      喻宁知道他们肯定也和自己一样,被它赋予了崭新的身份,混迹在月渡村之中。他们甚至很有可能被改换了面貌与声音,他并不算脸盲,甚至于这方面的记忆十分的强,但凡有一面之交的人他都能说出个大概。

      为此,喻宁这半天没少费工夫,一得着空就在月渡村里转悠,村里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岔口,七七八八他都走过了。

      虽然五个人里他只见过严歆然,但是如果她原原本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喻宁一定能辨认出来。但是喻宁没有发现,可见她一定是被改换了副模样。

      没有人任何人的消息。

      他的心里有些难言的失落,但转念一想,又很快激动起来。

      虽然喻宁从前算不上合格的死宅,但也称得上深谙游戏的各种套路,第六感敏锐地提醒他,中元节这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件。

      喻宁眯了眯眼。

      这场祭祀,他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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