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栋梁》十七命

5、规矩

　　“阿……嗝，阿灵啊，有话就直说，不必有这么多废话！”

　　今朝有酒今朝醉，越是将脑袋提在刀上过日子的人，越是懂得这个道理。此时院子里清醒的人已不多，就是醒着，怕也已是舌头打结，难分今夕何夕。

　　听南风灵有话要宣布，坐在前桌的一个白髯老汉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打着酒嗝喊了一嗓子。

　　“金炉公，该称呼泫主。”见他摇摇晃晃拎着酒壶靠近过来，也不知还有几分理智，姚黄便好意提醒了他一句。

　　“泫……什么泫……主！听起来就玄玄乎乎……我，我认识她的时候，你们……几个小丫头，还，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他脚下不利落，眼看就要栽倒在南风灵桌上，欧碧面无表情上前一步，伸手似要扶他一把，却恰好差了那么半寸，金炉公顺着桌边滑到在地，喘着粗气哼了哼，瞬间便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主人。”欧碧自有分寸，伸出去的手没碰到人，自然是人不想让她碰，看了眼钻到桌子底下瞬间醉过去的半大老头，她转过身，询问的看向南风灵。

　　而南风灵依旧端着酒杯，只向身边三个使女扬了扬手指，示意她们无事。

　　“既然说了都是朋友，称呼什么，我不在意，只是要论交情，那我便也像过去一般，叫你一声愁半瓶。”她笑的颇为优雅，抬眼看了看院中狼藉的景象，“在场的也是同样，今日这番话，我只说一次。”

　　“南风灵不是什么大人物，百年前未能搅弄风云，败于君长风之手后，只作丧家之犬，安于北地至今。”

　　“不过，游龙败犬各有命数，风水轮转，从不由人，当年我许诺‘游龙不死，倾城不出’，自该守信，可如今游龙已死十年，倾城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此话当真？”她话还没说完，睡死的金炉公已经一骨碌翻身而起，眼中精光毕露，哪有半点醉意？“哈哈！我就说你早不该窝在这小小荻州扮什么大家闺秀，君长风已入冥府，君家小儿不成气候，若你早些想通，哪里还轮得到南边那起子小丑在台上唱戏！”

　　“金炉公好灵通的消息。”魏紫立在南风灵身侧，笑看了他一眼。

　　“好说。”金炉公愁半瓶嘿嘿一笑，好似真听不懂魏紫话中讽刺，他盯着南风灵，只恨不得她现在就下令大开品园之门，带领众人南下中原。“倾城啊，只要你开口，管他正道如今姓君姓柳，老兄弟们都还提的动刀，管杀管埋，绝无二话！”

　　“从前歃血换命的兄弟，我自然信得过，不过，我的话还未说完。”愁半瓶一席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不过演出虽是精彩，看他表演的人却并不怎么领情，南风灵端着酒杯起身，缓缓走到院中，“败犬做过一次，已然够了，倾城客既然决定再出，我今日就将规矩向在场朋友交代清楚，听罢之后，是去是留，都随各位。”

　　“泫主请说。”远处灯下一个书生模样的住客接过话来，向上位拱了拱手。

　　“规矩有三，其一，我欲入世，品园便不再是世外之地，百年日久，如今在这园内的朋友，所来各有缘由，若有念头决意退隐，无心再淌江湖浑水的，我在幽州另有一别院，迁居别院，便一切如旧，只要不出此地，我倒是敢夸口一句，就算是我这项上人头挪了地方，此地也可安然无虞。”

　　其一说罢，院中是一片安静，并无人开口。

　　“其二，若诸位也有意随我南风灵再涉世尘，想继续留在品园之内，那就从留下的一日起，以我为尊，听我号令，如有违者……从前倾城的手段，想来各位朋友都了解一二。”

　　此言一出，方才的安静更成了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鸟啼虫鸣都被这骤然紧张起来的氛围熄了声响，而方才醉倒的那一半人，也已大都清醒过来，将她的话听得清楚。

　　“其三，若两条路都不愿选，那便就此别过，天高水远，再见亦是朋友，不过此后江湖路江湖遇，江湖事，也需江湖了。”

　　南风灵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只比最好的醒酒汤还要有效，魏紫跟在她身后，却默默想着难怪如何也要将这顿酒喝过再说，不然怕是当真没有几人还能喝得下去了。

　　“泫主三条规矩说的明了，但我还有一问。”

　　片刻后，仍是方才的书生率先开口。

　　“方生但问无妨。”看着斯文，从前却号三更摧魂的方未厌，其实与南风灵交情不过泛泛，约莫二十年前，他才落脚江海坪，不过此人往日种种事迹，让他无论落到何种境地，都叫人不敢小觑。

　　“泫主的本事，在座众人都清楚，但要让众人认主，泫主也该言明，再次入世，所向为何？是要杀君柳两家泄愤，还是想争天下，握权柄？利益才能带来动力，人性如此，便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此话不错，但我无可奉告。”南风灵倒也直言不讳，不过却并非回答方未厌的问题。“留在品园之内，就没有向我质疑的权利，留便听命，不愿便走，我……说清楚了吗？”

　　方未厌笑了，又一拱手，“是，已很清楚了。方未厌愿留下。”

　　“喂！书生，她这要的不是手下，而是听话的狗啊，这你都要留下，可真是要做条好狗啊！”同与方未厌住在江海坪内的奔雷豹狂泼武醉眼朦胧，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泫主可称败犬，要我做狗，又有何妨？但……”方未厌身未动，神未变，手中折扇却忽如利刃飞出，与他近在咫尺的狂泼武不及反应，瞬间血溅三尺，身首分离，尸体轰然倒地。“这狗字，却不是给旁人叫的。”

　　“方未厌，你！”

　　奔雷豹性子暴烈，却比方未厌要多几个朋友，他突然出手杀人，一时间数人提刀蹿起，气氛一时紧张。

　　“品园之前的规矩，恩仇不出门，自结自了，虽说方生你在宴上杀人，令人不悦，但规矩便是规矩，你们自行了结便是。但今日过后，品园之人，不得内斗，此乃铁律，各位还请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