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栋梁》十七命

4、品园

　　真是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一边感慨，南风灵一边去会了周公。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只听耳边有鱼咬钩破水，伴着暌违多日的熟悉语调，“主人这是来钓鱼，还是来午睡？”

　　“诶，魏大姑娘这便狭隘了，我明明是特地来迎接大功臣们。”南风灵一翻身坐起身来，向着夕阳斜晖下身披风尘归来的二人嘿嘿笑了两声。她是习惯性的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才又想起眼前这位可没欧碧那样的好脾气，眼瞥见魏紫身后姚黄正将上钩的鱼儿往她的篓中放，赶忙补上一句，“顺便来钓两条晚上接风宴的加菜。”

　　“喔。”魏紫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日头倾倾，篓中空空，这唯一的一条‘加菜’还是姚黄钓上来的……看来是主人钓鱼的技艺退步的厉害。”

　　“这嘛……近日事忙，久不沾手，生疏，生疏了。”

　　“能叫主人生疏钓鱼这门手艺，看来欧碧这些时日果真是辛苦了。”

　　“咳……”

　　“好了，你也别一回来便挖苦主人。”见两人一见面便要来上这么一出，姚黄熟练地出来解围，她生的便有几分温柔，此时虽是风尘仆仆，手上更提着南风灵的旧钓竿和破鱼篓，却难减风华。姚黄拉着魏紫，齐向南风灵行礼。

　　“姚黄，魏紫幸不辱命，任务完成。”

　　“辛苦了。”南风灵亦收起嬉笑，抬手止了姚黄想即刻向她回话的意头，“不急叙话，园内为晚上这场宴席准备了几日，不论事急事缓，都提上这尾鱼，先回去喝过酒再说。”

　　姚黄微微一愣，魏紫则笑了起来，“凭主人安排。”

　　“回吧。”

　　回品园的二十里路没了来时身后随时跟来的追兵，南风灵走的悠闲，及到门下，天已擦黑。姚黄将马给了外园养马的侍童，南风灵落在后头，与今日轮值守卫的剑使多问了句话。

　　“何尝，午后可有人前来拜园？”

　　“有。”少年模样的剑使有些生硬的答了一个字，似乎这样便已回答完了问题。

　　倒是南风灵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他问了你什么？”

　　“规矩，泫主，君折寒。”

　　“你怎样答？”

　　“不出，不见，人离去。”

　　“哈，好。”南风灵笑了一声，顺手便想拍拍少年头顶，却被人警觉地躲了开。她也不以为意，改为向少年招了招手，“今晚大宴，你也一道来，门不必守了。”

　　“不。”然而少年依旧拒绝的干脆。

　　南风灵摇摇头，不再勉强他，只埋怨的瞥了魏紫一眼，“都是你教的。”

　　“吾心甚慰。”魏紫轻松接招，接着问道：“主人问的是谁？”

　　“柳知哀。”

　　“他敢来品园？”姚黄还头恰闻这一句，难掩讶异。

　　魏紫沉吟片刻，也向南风灵确认，“主人可确定？”

　　“也没什么证据。”南风灵看着她二人，微微一笑，“不过这个时候会来我这里找君折寒的，除他无二。”

　　姚黄默然，魏紫也沉下颜色，“主人……”

　　“好了，我说过，不论事急事缓，都等喝过酒再说。”南风灵虽未回头，却似已看到了自她身后往这个方向而来的人，朗声道：“欧碧，开宴！”

　　品园原来不叫品园。荻州处中原地北，紧邻北界天堑，数千年前北冰铁骑踏过尽世冥渊席卷而来时，荻州便首当其冲，虽然中原武道未灭，奋起抵抗，但大战之后随着强敌一同褪去的，还有北地从前的繁华。那一劫后，荻州几成死地。

　　虽说随同时间流逝，万物复苏，可荻州仍依旧是十四州中最荒的一隅，所以当年南风灵决定不回故里，就在荻州萍川这座小山包上退隐时，君长风还颇为不解。

　　不过即使倾城与游龙的关系或许是比朋友更近的死敌，但有些事，南风灵还是一辈子不会让君长风知晓。

　　比如，她选择荻州，就是要卷土重来的彻底。

　　游龙不死，倾城不出。南风灵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这辈子却还从未毁诺，既然败在君长风手下，她便愿赌服输，在游龙君活着的时候好好经营，只待再踏江湖的那一日。

　　这一等，便是一百年。

　　君长风死讯传来的那一日，南风灵独自一人在雨花阁上坐了许久。这一百年让她学会了她从前不屑一顾的两个字，等待，所以一时间，她甚至恍惚这一日到来的或许还不够晚。她还需要时间蛰伏，布置，直到她再出那一日，从前留下的债，她要恩仇两清。

　　于是才有了十年后静归迟的这一次质问。

　　他提醒的到也没错。

　　南风灵经营了一百年的品园，如今住着百十号人。东园息声谷，所居多为从前跟着她一同闯荡过，在她败后亦不容于正道的大奸大恶。西园江海坪，收留的则是她退隐后前来寻栖身之所的故旧。一句话，这园子里除了她一手立起来的瘦桥二楼，养的具是从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恶徒，堪称□□养老院。

　　南风灵算是个念旧的人，但也只是念旧，所以虽然养着这些食客，但除食住之外，其余一概不理。品园之内，作她宾客，品园之外，与她无干。一百年都是如此，所以今日这一场宴席，实在是破天荒的奇怪。

　　魏紫姚黄又不是什么稀客，为她俩接风至于如此？能住到品园内的人多少都对南风灵有些了解，所以今夜人来的齐全，但也是各怀心事。

　　欧碧做事一丝不苟，南风灵说要大办，她办的果然就尽心，席面摆了数十桌，好酒好菜如流水而来，加上南风灵笑眯眯的吩咐随意，江湖客本多豪爽，就算是养老多年的江湖客，也很快便把原本的念头抛在脑后，热闹起来。

　　月上中天，酒过三巡，来饮宴的客人躺倒一半，南风灵这才面不改色的将面前空了的几个大坛往旁一推，开口道：“今日来的都是我的朋友，朋友若是吃好喝好了，就来听我啰嗦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