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与迷藏》将老

21、救心

　　不出江枫所料，黄丹妮在他接回楼筱雅和安之若之后，又折返了回来，将那辆显眼的卡宴停在离他的车不远的地方，坐在车里哼着歌修指甲，悠然自得了一会儿，察觉有人站在车窗前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发现是江枫。
　　“老公！”再自然不过的叫了一声后，她急忙从车里下来，眼里亮着惊喜的光，带着兴奋的语气，“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下来找我的！”
　　“我不想听到小雅以外的人叫我老公。所以请你叫我的名字，江枫。”江枫面无表情的纠正完，将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扔，那恐怖的人偶头露出一点来，看的黄丹妮自己都惊了一下，抬起头问他，“你干嘛？”
　　“这是你的东西，不是应该还给你么。”江枫看着黄丹妮，淡淡的说道：“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并不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伎俩，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你还对小雅使类似的手段，我不会客气的。”
　　黄丹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也随意，“只要能把你从楼筱雅手里抢回来，我管他是不是光明正大。”
　　“你觉得用这种手段吓唬几次，让小雅离开我，我就能爱上你吗？”江枫无奈之际，轻微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还是以为你想要的一切都一定能得到。”
　　“那当然！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我爸给不起的，包括你在内。我爸说过了，让你把欠他的恩情还我，形式由我说了算。”
　　商界走向难测风雨变幻，可地位始终一如最初的黄正林，没有断章的二十几年如一日，宠这个任性的女儿到了过分的地步。
　　江枫无语。
　　黄丹妮看着他，依旧是那种势在必得的神情，“老……江枫，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我就放过楼筱雅。她离开你之后，我会给她一大笔钱，还会给她找个完美的男人，保证她下半辈子都无忧无虑。”
　　这无知到滑稽的话让江枫笑了一下，然后他正色道：“黄丹妮，你弄清楚了，现在是我江枫爱楼筱雅，是我在追求她，是我非她不娶，你明白吗？”
　　“你胡说！你爱的人明明是我！要不然你怎么会在和楼筱雅婚礼那天晚上来找我呢？”黄丹妮说着，拉他的手腕，被他甩开。
　　她便有些理亏，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一些，“我知道，当年我不该在你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后跟你提出分手，是我的错，我那时太肤浅了。不过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们结婚后，除非你先不要我，否则我不会跟你分手！”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可你明明就是为了我努力奋斗，变得像现在这么优秀的！”
　　江枫看她，眼里早已找不到当年那种爱恋着的感觉，只回答的冷静而淡然，“那天晚上，我是因为你爸说有急事才去的，而且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否则我不会去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你爸递给我的那杯水里掺了什么东西，我想你比我清楚。”
　　黄丹妮自知，一言不发起来。
　　“我承认，和你分手后我一直很低沉，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发誓要努力变优秀的这些年里，我本来没有完全放下，执拗的背着那个包袱，直到后来遇到了楼筱雅。”说着，那个女人喜怒哀乐的表情一一浮现在江枫面前，他温柔的笑，“因为她，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江枫，受人欢迎、懂得生活、敢爱、幸福。九年了，什么都会变的，而对我来说，最大的变化，也是幸运的变化就是遇上小雅，而且这一辈子认定了她。所以，我不想再跟你说我爱的人是谁了，这件事只要我们知道就好，跟你无关。”
　　一旦我们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会决定为了TA把自己变得更好。
　　可是在变好的过程中，往往走上与另一个人相遇相知的旅途，悲喜共享，打闹相持，心也就跟着这个过程变了。走到后来，想变优秀是为了一个人，优秀起来却是因为另一个人，所以爱情的路上，原因里的TA便会慢慢代替目的里的TA，被严严实实的裹着，安放进心里。
　　有人会像傻里傻气的乔玉一样，沿着那一条路走到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去，也就会有人会像江枫这样，终挣脱枷锁，剥除痂壳，救出真心。
　　然而，黄丹妮这时还是坚持，“怎么跟我无关？你忘了谁在你落魄沮丧的时候信任你，重用你？谁给的你希望和勇气？谁把你锻造成现在这个江枫的？是我爸！”
　　“你爸是你爸，不是你，我知道我欠他的，我一定会找机会还给他。”
　　“现在我要你把欠我爸的还给我！”
　　她说过，黄正林答应了让她替自己接受他的报恩。
　　“那好，你要我怎么还你？”
　　“我要你娶我！”黄丹妮站在还有人路过的地方，大声的吼了出来。
　　“我说过，我这一辈子，只娶楼筱雅。”江枫却依旧平静，毫不犹豫的拒绝。
　　黄丹妮看着他跟上一次一样冰冷的表情，半天终于不甘的点着头，往前一步，声音很小，“是不是除了这个，其它的你都可以答应。”
　　“看情况。”
　　“那好，我要楼筱雅一根手指。”她声音不大，又强调了一下，“她左手的无名指。”
　　江枫看了她半天，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皱着眉头缓缓对她道：“黄丹妮，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黄丹妮则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没错，为了不让楼筱雅好过，我就是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
　　“那我告诉你，任何会伤害她的事情，你想都别想。”江枫往前一步，紧紧的盯着她，“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你继续这样无理取闹，或者又想到了别的什么来恐吓她，到时候别怪我无情。”
　　“你嫌我无理取闹？你嫌我恐吓她？好，”黄丹妮说着，转身从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把刀来，握着逼近江枫，“我可以不伤害楼筱雅，那你愿意代替她，把你的手指给我吗？”
　　隔着不远的距离，几个路过的人诧异驻足，被黄丹妮瞪着眼睛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滚！！！”
　　几个人带着厌恶的神情走开。
　　江枫从她手里拿过那把刀，低头细细的看。
　　钢制的器具制作精良，刀刃足有一尺长，锋利可鉴，明晃晃的闪着狰狞的光。
　　而这样一把一出现就会引来注目，平常生活里几乎见不到的东西，黄丹妮竟然随车带着，江枫的惊异感又一次被她的行为刷新。
　　她双臂交叉在胸前，高傲的看着他，“你把你左手的食指砍下来给我，我就算你欠我爸的还清了，我也不再找楼筱雅的事。”
　　江枫十六岁的时候，因为一场事故，左手食指的指关节骨曾经碎裂，尽管经过了最先进的手术也没有完全恢复，十多年里偶尔都还会隐隐作痛。黄丹妮知道这个食指是他最碰不得的痛处，所以料定他不会答应。
　　“是不是只要我做到了，你就不会再来打扰她？”江枫却不犹豫，问的镇定。
　　“当然！”黄丹妮昂着头，自信满满。
　　“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说完，江枫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她面前。那把刀并没有那么轻，他右手握着，却是一种要解脱的轻松样子，接着，义无反顾的向着左手食指根部砍下去……
　　“江枫！！！”黄丹妮见他真的这么做，才知道自己失策，急忙的大喊了一句，两手并用抓住他的右胳膊。
　　刀锋停在离食指两厘米左右的空中，黄丹妮吃惊的看着他，略带哭腔的骂，“我让你砍你就砍啊，我让你死你也去吗？！”
　　而江枫则看着她，点了一下头，“对，如果你今天要的是我的命，我的选择也一样。”
　　听了说到这个程度的话，黄丹妮愤怒，用了很大的力气甩开他的手，那刀松松的掉了下去，落地时碰出的金属声久久不绝，分外刺耳。
　　黄丹妮后退一步，看着他大声的问，“江枫，我就是想从楼筱雅那里把你要回来，有什么错吗？！”
　　“为什么非得跟我在一起，你想过原因吗？”
　　“因为我爱你！”
　　江枫低下头看她，但不带感情，“如果你早几年说这句话，我估计会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但从三年前开始，我爱的人是楼筱雅，没变过也不会变了，对不起。”
　　黄丹妮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表情，恨的牙都痒痒，“楼筱雅就是个妖女！你就是个白痴！”
　　冲着江枫喊完，她一脚踢开脚边的东西，那黑色的袋子将里面恐怖的人偶头缠缠绕绕，一圈一圈滚到远处。
　　江枫无视她泄愤之后更加气愤的表情，走过去将那东西捡回来，和地上的刀一起放到她的车上，“以后最好收敛一下脾气，不要再碰这些不该碰的东西。要不然，你早晚会连你爸一起害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一语成谶的可怕魔力，江枫预告了她的任性带来的最终后果。
　　可这时的黄丹妮并不知道，只上了自己的车，咬着牙回他，“用不着你管！”
　　急速倒车，那银灰色的卡宴飞一样的离开。
　　江枫原地站着没动，完全听不到车声时，他摩挲起左手的无名指来，那儿在短短的一个月后虽然又变得空空如也，但好在他救出了自己的心。
　　因为，他以为黄丹妮会到此为止。
　　而转角另一边的楼筱雅，在刚才差一点就冲过去之后，又余悸未平的躲回去。她旁观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此时思绪更为繁杂，靠着身后的墙壁渐渐蹲下去。
　　乔玉本来离她远远的站着，这时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楼筱雅看她，顺其自然的将头靠过来，两人这样不说话，沉默了好久，好久。
　　楼筱雅终于站起来，对她说道：“乔乔，我想回去一个人静一静。”
　　然后就迈着并不快的步子上楼，乔玉还是想跟上去，一抬脚却被肖凌宇拉住，对她轻轻的摇头。
　　她明白，虽然担心也只能点头。然后就听见他说：“我陪你走走吧。”
　　夕阳隐去了最后一点光，地平线上那明亮的一道也渐渐暗淡，夜晚乍到，繁华都市的每个角落都不约而同的上了灯，流彩闪烁。
　　而从小区转到公园湖边的两人之间，却一点也不如这刚刚开始的夜晚热闹，一路上乔玉都不说话。她今天的种种经历反差太大，肖凌宇知是她内心复杂，也就不说话，只默默的陪着她慢走。
　　湖边人声嚷嚷，在那儿和回来的路上，他带她看了很多热闹的东西，到楼下的时候，见她恢复了很多才问道，“心情好点了？”
　　“好多了。”乔玉抬起头来，看着他，“肖总，今天真的谢谢你。”
　　肖凌宇露出微笑来，回她，“我要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们公司有江枫这样情深意重的人呢。”
　　乔玉笑了笑，自然同意他的说法，“真是没想到，江枫对小雅的感情那么深刻，连我都被感动了。”
　　“我们认识有很多年了吧，看你从上大学到现在，好像一直都很拼命的在努力。”
　　“人往高处走嘛。”乔玉漫不经心的笑。
　　肖凌宇看着她脸上柔和的笑容，突然问道：“追你的人应该有不少吧？你都没找一个谈谈恋爱？”
　　乔玉抬起头来看着他，半天才回答，“你问这个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月色白的灯光下，他不笑了，低头看着她映在光影里的脸，目光难见的专注，“中午那个是你……第一次接吻？”
　　他问的直接而且认真，乔玉没料到，一时反应阻塞，半天才回：“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来我猜对了？”他笑，低下头压低声音说：“不过……感觉挺不错的。”
　　“呃……你这是在调戏你的下属吗？”尽管又羞又窘，但是乔玉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翻涌的感觉，逼着自己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他。
　　“不敢不敢，不过你真的……不介意……？”
　　“肖总，真的没事。”乔玉笑着，略略调皮的不屑一顾，“接个吻而已，难道我还要让你对我负责啊？”
　　这般坦诚的玩笑，婉转跳过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尴尬境况。
　　两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