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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episode 16:重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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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6:重聚
次日我借口缺唱。听得场内哗然一片。我不理。
他定在。面对他,我还是无法做到不动声色。
心口的那道疤,依旧新鲜。
金蔷儿来过,也软言央求我。
我答应她明天定上台,而今天却无论如何都不行。
我要见顾信之。
我昨日已派人去了。送上请柬一封,名字写着向日二字。
素衣素颜,我独自乘车去了裕华酒店。
包间清雅。我独自坐在之内,遥遥望远。
不一会儿,店门口戛然停下一辆黑色汽车,下来两个青年男子。我定睛,心里沸腾。
门前领班少年殷勤地引他们进来。我望着头先一人,忍不住站起,轻轻唤了一声。
你。。。
杨晨面带惨笑,张开手臂。
我赶今早的车来的。
他说,昨夜一夜未眠,总是想着。他顿顿,看看我,嘴角苦涩,你。。。。
我望着他张开的手臂,微微苦笑。转头看到顾信之直直望着的眼神,心里叹息。
他总是知道怎样可以使我回复原状。
我缓缓握住杨晨的手臂,缓缓贴上去,然后才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哥。泪水蜂拥而下,沾湿了他笔直的衣襟。
桌上菜肴丝毫未动。
温酒轻轻冒着暖气。
我们三人遥遥而坐。
杨晨的目光温柔。他轻轻启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欣喜。
一年前听到你失踪,我们都快急疯了。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信之和云一派人把沿途几个城镇都寻过来了,却没有找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
他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一笑,阿暮暗地里哭了好几遍,大骂我们没用。而后期间情况复杂,我们只好。。。
他顿住,伸手覆在我手背上,一片温暖。
父亲没有法子,你原谅他。
我微微笑了一笑,握住杨晨的手。我明白父亲的难处。这次大哥回去务必告知父亲,衿遥安然无恙。若情况有允,我必会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杨晨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转而望向一直没说话的顾信之。他眼光一如一年前般深邃沉稳。我对着他微微一笑。
信之,那次多谢你了。
顾信之微微摇头,声音深沉。我很庆幸那日及时救了你出去。待我换了人替你后,那军治会便忍不住出手了。好在他们只是要那个“封衿遥”死,却未曾在意那是否是真的“封衿遥”。
他看了眼我,便知道我心中所想,绽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莫担心。那个替身是个死牢中的女囚,一切都仔细打点过,不会有人注意。
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旁人替我受难,无论那人何等身份,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信之怎能说得如此风淡云清不关己事?
心底一点一点发凉,发觉自己越来越认不清面前这个青年。
顾信之似乎也有察觉我的异样,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什么。
席间杨晨询问了些好些这一年间我的事。他对我现在的歌女身份似乎有些不满。
我好笑地瞅着杨晨细细罗列出一大列不要当歌女的理由,啰嗦得竟好似不是原来那个冷淡严肃的大哥。
我轻轻按下他的手,扬着眉笑道,大哥,衿遥自有分寸。而且那济皇歌厅的老板对我有恩,待我如亲身姐妹,礼遇有加,不会出什么事。
杨晨沉吟不言。
我知他还是不愿,于是佯一皱眉。大哥难道是瞧不起沦为歌女的我了么?
杨晨果然皱起眉。我轻轻侧头一笑,心里温然。
突然一旁冷眼瞧着的顾信之出声,带转话题,邵云一昨日可有为难于你?
我眉间眼底的笑意随即收敛。
我忆起那双带着隐隐怒意的褐色眼眸,心中一紧,微微闭了闭眼缓了缓神后才淡淡开口。
封衿遥之名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在那日济皇歌厅里,只有向日而已。
我顿了顿,邵云一那边,我自会解释。
顾信之没说什么,只是腮边肌肉紧了紧。
杨晨眉尖轻皱,像还有什么要问。
我明白,但那日火车上听闻的消息,与我离开邵云一的个中关系,我不愿当着信之面解释,只好一笔带过。
事已至此,便随缘罢。
听罢两人面上都显出些哀恸。
晚间归家。
金姐竟还未回。我沐浴下来,便听到门铃声响。
想来是金姐应酬回来,不耐拿门匙开门。
我笑着过去,拉开门,却不想是另一张脸,登时愣住。
衿遥。
门外的人眼露戚然,扶着门框,遥遥欲坠。
是邵云一。
他伸臂环住我,那么凶狠,仿若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双臂上。
我闪避不及,被他牢牢固在怀里。
感受到他下巴硌在我肩胛上,生疼。
我嗅到他周身淡淡的酒香,便忍住未挣开他。
邵云一缓缓抬起眼来,眸色里一片涩然。
今日你未去。是因为你知我会在场么?
我不语,只是定定扶定了他。
他眼中蓦然恍惚,手指激动地抚上我眉间。
衿遥,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语气里痛意赫然。
我呼吸一滞,盯着他良久。他双眸一如湖水般清澈洁净,伤意昭然。
我内心挣扎,一年前的记忆复又涌上,我想起那夜跟着杨晨离去时的仓促,火车上只身一人的孤单和惶惶,那两个士兵的议论,和明了真相后的绝望。
他居然还试图掩藏。
我心中淡淡一声嗤笑,望定他,讽刺道。
你又何必问我。
邵云一闻此言,人便顿时像醒了酒般清醒过来,一只手下意识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臂。
这是什么意思?
我吃痛皱眉,出言便激。
十一少,你已有婚约在身,请不要纠缠于我。
邵云一瞳孔一收,薄唇一紧,半响咬牙切齿地迸出几个字。
封衿遥,你莫再要气我。
我仰起脸盯着他,看着他好看的嘴唇微微发青扭曲。
一年前杨晨带你离开连锦我从未想到你会离开我。至少给我理由。
他手下越来越发力,像要将我整个臂膀卸下来般。
我应是痛得白了脸色,终于忍不住泪水涟涟。
因为你邵云一是云家的后代。
我望着他,便想起他如何利用了我,便冷笑继续,不是么?
邵云一面色一僵,那钳制着我的五指微微一松,复又快速合上。我来不及逃开便被他拉得更近。
他深褐色眸色中竟带着火色。
是谁告诉你的?
丝毫不顾我疼得轻叫抗议。他的鼻息喷在我额上。
告诉我是谁!
我立刻明了。心却猛地沉下去。果然是真的。那么,其他,□□也不离十。
我用力推开他,却挣脱不了钳制着我的那只手。心中无奈,苦涩,疼痛,五味杂陈一起袭来。我顾不得那么多,扭头狠狠朝那只手臂落口上去。
他颤了一下,那五指却依旧没松。
我却听到耳边一声叹息般的呼唤。
你原是这么恨我呵衿遥。
我突然眼角一酸,牙口顿时失力。
多讽刺。这么久,我还是抵不过他一声低唤。
邵云一他终是放开了我。我远远退开,抱紧了手臂。
他盯着我,看不清他眸子深处的涵义。
良久,他轻轻叹息,转身缓缓拉开门,随后止住又转过身来,眼里带着淡淡的伤意。
衿遥,你可以恨我未告知你实情。但请你要信我,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利用过你。无论你我的身份多么特殊。
你要信我。
他说完便走出去了。门关上。
我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散开来,粉碎地跌在地上。我彷徨地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要信我。
他如是说。
我闭上眼,感觉温凉的眼泪掉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复又登台。
后几日我都未看到邵云一的影子。
只是一日歌毕下台,杨晨便一早等在后台。金蔷儿赔着一脸小心谨慎。
只是在我轻轻叫了他一声大哥之后,金蔷儿眼里又多了抹惊异。但她是个明白人,立刻告辞转身离开。
果然,杨晨一开口便是为了邵云一而来。
前几日云一有去找你?
我心里微微一颤,却随即镇住,也不多解释。
是。
杨晨看着我平静的脸色,眼里含了些不明了。却又不好仔细问,只得含糊解释。
兴许是受了凉,他撑了前几日,但这几日他高烧不退,医生说是因他积郁而起。而我又并未看到你来看他,我便。。。
他止言,瞧着我的脸色。
我把玩着香水瓶,静静看着窗外不远喧闹的街道。
衿遥,云一待你。。。你若方便,便去看看他罢。
我百般冷静后转过眼来,望着杨晨微笑,硬了心肠。
大哥,邵云一已是订婚之人。我不想牵扯不清。
杨晨欲言又止,只好顿了一顿,声音逐渐沉下去,我知,只是这几日,他昏迷中,唤的一直是你的名字。
我手一抖,香水瓶咚得磕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
杨晨看着我不语,眼里深意跌宕。
我收在袖里的手指蜷起,复又展开,又蜷起,又展开。
确实。我放不下。他病了。从跟他相识,他骄傲得似乎从未病过。这次却病的不轻。
心里有声音不停重复。极恼人。
衿遥衿遥衿遥。
似是他那日的低语。
我低下头去,看到自己手指骨节捏的发白。心里终于无声叹气。
再抬眼望向杨晨。
大哥,我随你去便是。
去的是他家的一座别院。
幽深寂静的。
屋子里尽是浓烈的药味。不安感更重。
我随着杨晨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轻轻推开里间一扇门。我便越过他肩头看到躺在床上脸色如纸的邵云一紧紧合着的眼。
我的心脏似被人狠狠敲了一记。
他身边的医师起身,走过来轻轻对我们摇了摇头,阖上门轻声说,热虽是退了一些,但仍很顽固。刚刚睡得安稳些,先等一下再探视吧。说罢他有意无意地盯了我一眼,转身下楼。
我咬咬嘴唇,盯着那门把。
女仆端着加入冰块的水盆经过我身边。我拦住,接过来兀自端进去。杨晨没有尾随。
走近邵云一便听到他难受的喘息。
他眼圈都烧红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呢喃声,模糊而破碎。
一时心底有些撕裂不忍的疼痛,强自按捺住。
我轻轻拧了毛巾,慢慢敷在他额上。
感觉到冰凉,他扭动了一下身子,侧头躲避了一下。于是冰凉的指腹便划过他滚烫的眼圈。
恍惚间我看到他睁开眼,原来那琥珀色净明的眼现今有些浑浊。
他盯着我的脸,嘴唇嚅动,半响才哑声叫了声衿遥。
我还未及反应,他便又阖上了眼,侧过头去,眼角渗出些浑浊的液体。我听到他喃喃。
我定是又做梦了。你定是不会来的。
眼角突然一涩,我便已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出口轻声叫了声云一。
一出声,竟发现我的声音羸弱的颤抖。本来硬起的心肠竟瞬时软掉塌陷。
床上的人吃惊地睁眼,扭过头来,喉结上上下下的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心思已转了几百回,忧,怨,思,念,瞬间都破碎开来,散了满眼。
满腹的话,到最后只凝成淡淡一句。
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
水汽却阻不住,涌上眼眶,遮了视线。我侧过头去。
握着的手指微微一抖,紧了紧,慢慢移到他的胸口上。
我立即明白他要表达的内容,望向他,看到他坚定而从容的眸子闪烁出的光芒,无从避开。
我苦笑。
在生命里,定有一个人,纵使你穷尽所有气力,都避之不开。
我答应你,我再不离开你。
我缓缓对他说。
我看到他眼角慢慢融开的笑意,心却慢慢沉下去。
杨晨在邵云一病愈后不久就返回了连锦。
也终于到了该放弃那混金假面的时候。
我一眼便看到台下角落里那个熟悉的烟色身影。
邵云一炯炯的眼睛盯着我,本来就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说不出的意味。
已是有绯闻揣测我们二人过频的关系了。
我透过假面望着他微笑,然后才伸手缓缓地把系在头上长达两年的那混金假面摘下。
台下一阵哗然。
我走到台角,缓缓躬身,把那假面放在台上,对他展颜莞尔。
台下的所有人都转头望过去,眼带歆羡。
他直直坐在那里,看不清面上表情。
下台后金蔷儿进来。
此举聪明如金蔷儿应有所知晓和准备。
果然,她对我微笑。
恭祝你和十一少再续前缘。
语气中带着些淡弱的讽刺。似是埋怨我疤好忘痛。
我苦笑。她是局中人,所以便解不了我心中的局。我也乏于解释。
我扭过头默默洗掉脸上艳装。再抬头便看到金蔷儿盯着镜中我的眼,眼神闪动。
我细心地勾了眉线,晕匀了粉,点了口红,散开了头发,换了衣服披上裘皮,拉开门去。
我从侧门缓缓走入厅中。
经过时有人小声议论。
我望着那个烟色的人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转过脸来。
我凑过脸去,轻轻伏在他耳边吹气。
情景旖旎,说的话却让邵云一僵了眼里的笑容。
从今往后,我便只会是向日。
我实在已疲于再用封衿遥的身份去面对他亦或其他与封衿遥有关的人。那日我答应他是便做了决定,要留在他身边做他情妇,我只会是歌女向日而非封衿遥。
他休想再要封衿遥爱他半分。
他定是明了我的心意已决。
转过来的脸够温文尔雅温度十足,眼梢眉角却还是带着隐隐却也无奈的怒气。
我微笑,看着他站起身。
走罢。他说。
我随即站起,安静地携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