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晴空》圆脑袋圆圆

3、第3章

　　3

　　俞松晨发来的语音内容很简单，大概说明了他白天忘记留沈炼的联系方式，所以就从裴京山那里冒昧的要来沈炼的电话号码，所以第一时间就加上了他。

　　其实沈炼很讨厌微信的语音功能，有些话如果要用那么长的语音来叙述，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呢？他耐着性子听完俞松晨说的话，知道了俞松晨想要告诉他，自己希望将来和爱人一起生活在这里，所以有些地方想要做一点修改。

　　沈炼对俞松晨偷拍自己的做法很不理解，但是他们毕竟初识，且碍于对方是重要客户的身份，所以不好直接发问。沈炼就举起手机，拍下电脑屏幕显示他被偷拍的照片，简单告诉俞松晨，他还没有把初稿拟定完成。

　　俞松晨看到图片之后，过了没一会儿就打过来电话。他先是为自己的行为道了歉，又说明看到沈炼很上镜才采用了抓拍的方式，本想事后告诉沈炼，可是他们分别得太过匆忙，才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

　　“实在对不起！我这其实跟偷拍也没什么区别……我知道这种行为很不道德，但是你当时的表情真的太抓人了！沈哥，你的镜头感太好了！”俞松晨的语气比之前见到本人的时候有了一些小变化，有些像小孩子做错事被大人发现之后撒娇耍赖的调皮。

　　“没什么。”沈炼笑笑回答，“那这些照片你还要吗？我发给你？”

　　“好啊！谢谢！”俞松晨很轻快的回答。

　　沈炼了解了俞松晨想要对设计做修改的大致情况后，就挂了电话。他觉得自己刚才又脑补过盛了，人家俞松晨怎么会凭白无故对他产生什么想法？大概他平日里过于避免和别人接触，导致了他越发的不够了解人心所想。

　　他会像大多数寂寞许久的人一样，逐渐变得更加孤僻，甚至性格会有一些古怪。想到这里，沈炼不自觉地笑了，“孤僻怪老头儿”这个词突然闪现在脑海里，这会不会是几十年之后别人对他的评价？

　　加班到深夜的沈炼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关掉电脑开车回家。他盯着电脑屏幕太久，现在眼睛很酸，恨不得倒在床上就睡。但是他潜意识里还在提醒自己，你需要洗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再睡觉！

　　沈炼硬撑着洗了澡，把头发吹个半干就坚持不住了。他倒在床上之后，翻了个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能醒过来，还多亏了同事苏奇的一通电话，把沈炼从被窝里硬生生拉到了工作前线，去处理意见十分棘手的事情。

　　他们公司之前接待的一位客户要求设计师对最后的成果与设计图纸不符作出解释，可这名设计师已经在上周提出辞职，之后变得音讯全无。公司怀疑他和材料商勾结，给客户的装饰材料全部偷工减料，从中牟取暴利。

　　现在客户要验收成果，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后，便给公司打电话投诉，如果事情得不到满意的解决方案，就要走法律程序。

　　沈炼最烦这种事情，他分明是个设计师，为什么要干一个售后该做的服务？可之前同事留下的烂摊子却又不得不解决，否则公司就会承担损失。

　　到了客户家门外，苏奇赶忙跑过来帮沈炼打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给他讲了来龙去脉，还有客户提出的赔偿方法。

　　“都说客户就是上帝，可上帝也没这么刁难人的！”苏奇抱怨道。

　　“错了！客户哪是上帝啊！上帝离得也太远了。客户是爸爸！让你跪下就得跪下，想骂你就得受着，否则就是大不敬。”沈炼硬着头皮跟苏奇进了客户家，。

　　“你是他们老总？”这位投诉的女士和沈炼的母亲年纪相仿，她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是沈炼最害怕的。

　　“阿姨，我何德何能啊，能开这么大一家公司。”沈炼露出招牌式的微笑，他长了一张长辈都喜欢的脸，透着乖巧伶俐，五官立体却柔和温润。这一招百试不爽，他以前遇到过的大部分棘手事件都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场的，最后都以胜利收尾。

　　“可我只想找你们的最高层领导，别的人，我一概不予理睬。”这位女士淡淡地笑着。

　　“阿姨您看，我是来帮您解决问题的，您说给我听和说给我们老板听，都是一样的。我们肯定给您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帮您把损失降到最低。”沈炼语气诚恳的回答。

　　其实他心里有些不自信，因为昨夜的晚归，他的眼睛有一点儿发肿，头发也因为没有吹干外加天生的自然卷而显得有些凌乱。这位女士的房子在高档别墅区，穿衣打扮也显示了不是一般人家的女主人，这次不好对付是肯定的。

　　“你们耽误了我入住，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这些损失又怎样算？”女士质问沈炼。

　　“这样吧，阿姨，我们提供几个选择给您，您挑一个最满意的方式，我们保证帮您圆满解决。”沈炼覆手在身体前侧，对女士点头。

　　“妈，我刚跟陈律师通过电话，这件事情咱们走法律程序。”伴着低沉的男声，从楼梯拐角处走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在见到男人的一刹那，沈炼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17岁的那个夏天。他满心期待的对着自己最喜欢的人表白，满腔的真情换来的却是对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一走了之的残酷现实。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不能动，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萧军的脸上，他拼了命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你听到了？我儿子说了，咱们走法律程序。你们公司等着收律师函吧！”女士不满沈炼此刻的木讷，微皱着眉头说。

　　“妈，这件事情我来解决吧。”萧军挽着自己母亲的手臂，“您不是要配我姥爷去看牙？”

　　“哎呀！你不说的话，我还真忘了！我跟你表姐约好的时间，都被他们这家公司给耽误了！”女士说着就朝大门走去，“小军，都交给你了！”

　　“放心吧！”萧军对着她的背影保证。

　　“先生……”苏奇有些尴尬的开了口。

　　“二位方便留一下贵公司和你们自己的联系方式吗？”萧军看着沈炼，“其实走法律程序反倒简单，不会一上来就进法庭，咱们属于民事诉讼，法院会先进行调节。关于赔偿的问题，双方协商的时候有法院的人在一旁，总不会闹得太僵。”

　　“哦！好……”苏奇把名片递给萧军，既然要走法律程序，最古老的纸质名片还是必备的联系方式。

　　“你的呢？”萧军张开手，等着沈炼的名片。

　　“沈哥！”苏奇拽拽他的衣袖，才让他的三魂七魄回来。

　　沈炼拿出自己的名片，放在萧军手中，立即拔腿就跑，逃了出来。

　　他钻回自己的车里，趴在方向盘上慢慢缓着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他控制不了自己，这十几年的时间仿佛没有将萧军于他的那种感情抽离，反倒径自发酵膨胀起来，一点点如病毒一般，侵袭他的全身。

　　稍微恢复一点之后，沈炼抖着手发动车子，还没开出小区就撞上了路边的花坛。撞击力道不算大，安全气囊并没有弹出，他的头撞在了方向盘上，慢慢渗出血来。

　　从苏奇赶过来，到救护车送他去医院接受检查，沈炼没有说一句话，最后他一张口就吐了出来，医生担心他有脑震荡，就留他在医院观察一天之后再出院。

　　躺在病床上的沈炼困极了，可他的头脑却又清醒无比。他猜测着萧军回来的理由，这千百种理由中，每一个都不可能是因为他。又或许萧军当年只是搬了家，也只是不想和他再产生交集。

　　沈炼大口喘着气，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淌出来，他抬手把眼泪抹了，更多的眼泪赌气似的接连不断，直到把他的衣服袖口打湿。

　　“这伤口这么疼吗？看你哭的，跟个小女孩儿似的。”

　　这个熟悉的声音在沈炼不远处出现，他没通知家里人，苏奇帮他办完住院手续就回去了，这声音让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不睁眼瞧瞧我？”一只温暖的手，覆在沈炼的额头，距离他的伤口很近，带着缓解疼痛的作用。

　　沈炼拍走那只手，睁开眼睛怒视着手的主人，“你是谁？”

　　“你连我都忘了啊？”萧军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沈炼，“老年痴呆提前了？”

　　沈炼别过头不去理会萧军，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喜欢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露出这种神情，顽皮且温柔。他就是这样把自己生命中十几年的感情全都倾注在这个人的身上，即使这个人留给他的仅仅是回忆。

　　“亮亮。”萧军伏在沈炼耳畔，“亮亮你别不理我啊！”

　　沈炼推开萧军，可他随即就被萧军紧紧搂入怀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和这个人的力气比起来，实在没什么胜算的把握。

　　“萧军！你他／／妈放开我！”沈炼有一点绝望，他想逃离，逃离有关萧军的一切。

　　此时此刻的沈炼实在太狼狈不堪了，他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头上缠了纱布，更何况刚才那样的低声下气还被萧军看在眼中……这跟他幻想中的重逢极度相左。

　　沈炼的高声呼喊引来了走廊中的护士，她诧异的望着这对抱在一起的男人，许久才缓过神来，“先生，现在早过了探视时间。病人有伤，需要休息。”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萧军把沈炼重新放倒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还不忘轻抚他的脸庞，“亮亮好好休息。”

　　沈炼不敢去看护士的表情，他紧闭双眼只想从这一切的荒诞中解脱出来。现在的萧军，比起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更加让他痛苦。

　　萧军、以及有关他的一切，仿佛一场消失殆尽许久的瘟疫，复又卷土重来，想要将沈炼赶尽杀绝。